宇文徵面色陡然變沉,好似天邊陰雲映入他靈灼眼瞳,掩去絕世的光華風采。
“你思慮周全,倒是本王擔心的太多,如今看來,確都是多餘的。天色不早,你趕快睡吧。”他自嘲地笑了笑,脣角明明揚起了一個弧度,卻無半分欣喜,反而透着苦澀。
簡雲苓叫住轉身將要離開的他,低不可聞地囁嚅了一聲:“多謝”
宇文徵的身軀驀然一僵,良久後回過身來看她,深邃的眼渦捲起暗涌,將她每一個細小的神情都望進眼底,屏息道:“你剛纔說什麼?”
簡雲苓頭埋得更低,兩片脣瓣細微地蠕動着,聲若蚊蠅地又重複了一遍:“多謝。”
宇文徵面上依舊無甚波瀾,只有那猶如鋒棱般冷銳的脣角,似彎非彎,像要開懷暢笑,卻強自壓抑着。半響,他沉聲道:“我還是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簡雲苓白他一眼,心裡暗斥,這老狐狸就是故意的,昂首跨出正房的門,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好話不說第三遍,沒聽見拉倒。”闊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也許是簡雲苓對待宇文恆的方式傷害了他作爲帝王的威嚴。那日過後,他便再未出現於雲樓之中。
眼看後天便是宇文恆結束“悲痛”,第一天上朝的日子,宇文徵和蕭白已經把一切準備就緒。只是,這計劃中還有一個重要的人,到此刻還不知道簡雲苓和宇文徵並未離世的消息。
進宮的前一天晚上,蕭白把傅東雲領來了。
多日不見,傅東雲變得憔悴不少,下巴上面長出不少青色的鬍渣,眼圈也烏黑烏黑的,像被誰打了兩拳。
在看到院裡石橋上的簡雲苓和宇文徵後,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腿上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碩大的石屏旁邊。
他眼圈泛紅,淚水一層層揚起漣漪,可長久以來養成的堅韌隱忍的性子,讓他怎麼也不肯把眼淚掉下來,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控制着身上的戰慄,跪行到小石橋下,鄭重磕了三個響頭,穩着聲音道:“見過王爺,見過王妃。看到你們沒事,屬下就算萬死也安心了。”
宇文徵深望着他寬厚的脊背,輕逸的一聲嘆息破碎在晚風裡:“罷了,起來吧,我們瞞着你,是爲你好,希望你不要因此心有芥蒂。”
傅東雲又叩一個頭,才提袍站起,埋在一片陰影裡的面龐看不清表情,聲音卻終於恢復了往日的平和沉靜:“屬下明白,只要能保證王爺的計劃萬無一失,要屬下做什麼,屬下都心甘情願。更何況,王爺是在保護屬下。”
要有多深的瞭解和信任,才能做到這樣。
簡雲苓原先只以爲傅東雲是宇文徵的一個忠僕,一個永遠不會對自己主子的決定說不的忠僕。但現在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並不僅是主僕那樣簡單,還像兄弟,可以共同經歷生死,彼此依靠的兄弟。
或許,宇文徵並非單純的籠絡人心,他對他們,還是有自己的許多真心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