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了陳太醫之後,整個丞相府還是迴盪着歐陽震華的笑聲。
與此同時,丞相府外某個角落裡,有個身影站立在那裡,久久不曾移動半步。
“看來,父親母親知道我痊癒,真的很開心。”歐陽娜娜在看到陳太醫出來之後,才決定離開。看到父親母親這樣高興,她怎麼可以去打擾他們?她現在,活人不是活人,死人又不像死人,如果讓他們二老知道,他們該是多麼傷心。不,她不能破壞父親和母親現在的幸福,他們爲她已經操勞了半生,該是時候讓他們停下腳步享享福了。
“歡迎回來。”
血蟒嘴角上揚,他甚至沒有擡頭看看來人是誰,那雙妖魅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池子,池子裡的粘液終年累月冒着濃霧,濃霧之下可以聽見池子裡水泡的咕嚕聲。
那聲音就像是刑場上劊子手在犯人受刑之前還要來的霍霍磨刀聲,沒有人知道被砍頭的滋味,知道的人也不會說,因爲死了,沒機會了。而關於這方水池,也沒有人知道水池裡面究竟是什麼,那些咕嚕咕嚕作響的水泡又是爲什麼,沒有人會因爲好奇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只有血蟒,知道水池的所有秘密。
周圍是黑壓壓的一片,血蟒喜歡潮溼陰暗的地方,這空間自然也被打造成只有黑夜,沒有白天的樣子。這裡不需要陽光,生活在這裡的大多是見不得陽光,痛恨陽光的。假如真的需要東西來照明的話,這些人不會來到這裡。
褪去了往日喜穿的青羅霓裙,卸下了每日必做的塗脂抹粉,放下了心中最愛的詩詞歌賦,解下了精心挑選的頭飾髮簪。歐陽娜娜全身上下着玄色衣裝。她頭戴玄色布罩,將自己的頭捂得嚴嚴實實,身上是一件玄色麻布裙,給人以一種沉重的感覺。她把能變的都變了樣,唯一不變的,還是她好聽的音色以及與生俱來的冷豔高傲的氣質。
她順着血蟒眼睛看向的方向望去,不像血蟒一樣找個地方坐下,而是一直站着。“你早就知道我會回來,所以,你才肯放我走。”
血蟒這時終於回頭看了看歐陽娜娜,“你若不回,我也不逼你回。看看你自己的樣子,是我逼你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嗎?你自己也知道見不得人……”
面對血蟒的咄咄逼人,歐陽娜娜內心卻無半點漣漪。
在她出去之前,血蟒曾經要求她完成一個任務。她心底裡並不認可“任務”這兩個字眼,她不是他的屬下,最多隻能稱爲俘虜。所以她反過來向他提出要求,她想在做所謂的任務之前,回家見見自己的父母。血蟒出乎意料的馬上同意了。
她出來的時候,後面沒有人跟蹤,當她滿心歡喜的回到家時,卻看到父親和母親在慶祝自己的女兒大病終愈,二老以及那個假的歐陽娜娜,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而她成了尷尬的存在,多餘的存在,不必要的存在。
她回不去了。血蟒正是知道這一點,揣摩出了她的心思,才如此放心大膽的放她離開。
因爲他知道,歐陽娜娜無處可去,只能回來這裡。
“論智謀,你在我之上。你讓我自己戳破真相,讓我陷入無盡的絕望。你讓我清楚自己的無路可走……”
“論才華,你在我之上。每次和你說話到最後,你總能在不知不覺中說服我。我承認,你講的很動人,但我不想欣賞!”血蟒害怕再繼續聽下去,他就要被這個女子策反了。
呵呵,真心話才能打動別人,血蟒說了太多謊話,接觸了太多奸人。以至於在別人真情流露之時,還以爲對方要誆騙自己。
血蟒頓了頓,繼續說,“既然我已經兌現我的諾言,那麼就請你去完成我交代的任務吧。”
“好。”歐陽娜娜不知道血蟒這次又想搞什麼名堂——讓她用君流鳶的身份去見君流鳶妹妹——君拂曉。
“呵呵,我以爲你應該會問我一個爲什麼的,結果你沒有。”血蟒不得不承認,在他打過交道的所有人當中,歐陽娜娜是除了她以外和他溝通最無障礙的人了。
“你若想讓我知道,你自己會主動開口;若不打算告訴我,我如何求也不會告訴我。”歐陽娜娜淡淡的說。
“你我不過相識數日,你又憑什麼敢這樣斷定?”
血蟒右手輕輕用力,捏碎了隨手撿起來的石子,石子在他手中瞬間成了碎屑,他用嘴吹了吹氣,碎屑頓時被推向空中,不一會兒便消失不見。
“小人皆同一副嘴臉,容易辨識多了。”
歐陽娜娜知道剛剛血蟒的動作是表明他生氣了。不過歐陽娜娜向來沒有懼怕過誰。既然有人這樣問了,那她也只能據實回答。她不需要恭維任何人。
“哦!小人?君子?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在你眼裡我是小人,在別人眼裡,我也許就是君子。”
血蟒將手裡的碎沙一點點散掉於地上,待手裡的沙子全都掉落之後,突然一下子起身,他在體內早已悄悄運行靈力,將靈力聚集於手掌之後,手掌藏於衣袖下面,暗暗往地上一拍。
地上霎時出現一條裂縫,裂縫不斷在擴大,而它行走的方向正是歐陽娜娜站立的方向。歐陽娜娜被這突然的襲擊嚇了一跳,她不懂修煉之術,但也略懂得這應該是血蟒乾的。她沒有辦法,除了後退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保命。
等她退無可退,背後被一座高牆堵住去路而那條裂縫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衝向她,近在眼前的時候,她還是沒有開口向血蟒求饒,她絕望的跪倒在地,她救不了自己,也沒有人救她。閉上了眼睛,她等待着被那條裂縫吞噬,並埋藏於地底。
“啊——”歐陽娜娜本能的吶喊了出來,畢竟誰都會害怕面臨死亡的那一刻。等待片刻之後,歐陽娜娜沒有感到墜落的失重感,自己還好好的倒在地上。她不由得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看到那條裂縫停止了前行,赫然停在了離她三寸金蓮不到一毫米的距離,她害怕地
往回伸了伸腿,整個人的意識還停留在剛剛的那驚險一刻。而她嫩白的臉不知何時早已掛滿了淚水。
此時始作俑者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完整個過程後,臉上浮現了滿意的笑容。是的,他很滿意歐陽娜娜的反應。對於任何敢無視他的人,這點小懲罰根本不算什麼,但對付一個女孩兒,這些就足夠了。
“歐陽娜娜,我能有辦法救你,留下你,自然也就有千千萬萬種方法折磨你,弄死你。不要在我這裡顯擺你的才華。當然了,如果你很想試試我說的是否是真的,你可以試試看。”
血蟒語調平緩,卻句句暗藏殺機。
歐陽娜娜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擦乾了臉上的淚水,腿腳雖還是綿麻無力,卻仍然手撐着牆,艱難地站了起來。她現在站在那裡,好像一顆遺世明珠,一株初綻玉蘭,冰清玉潔。
“血蟒,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就像一隻貓,一隻被惹怒後狂亂抓人的野貓。一隻睚眥必報的貓。你這樣做不但不能讓我信服,反而讓我看低你。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不該是你這樣子。”
什麼?血蟒差點站不穩,剛剛自己都已經釋放出殺意了,歐陽娜娜這是不怕死嗎?還是——等等,她想惹怒自己,故意在找死?
“你這話倒是挺有趣。莫不是,你在故意找死嗎?呵呵,看來,如果我沒有及時收回靈力,任憑它延伸,倒是稱了你的意了。”血蟒此時不得不懷疑自己,到底歐陽娜娜能不能如他所願,做顆好棋子。
“我這個半死不活的狀態,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現在答應你替你辦事。不過是遵循着“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古訓,我歐陽娜娜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看到自己的本意被揭穿之後,歐陽娜娜也不解釋,反而大方承認。
“哈哈哈,智者千慮,終有一失!我就算是自己算錯了你這顆棋子好了,看來你不會乖乖完成任務的。”血蟒大笑不止。
“我見其他人都喊你血蟒,你沒有名字嗎?”
“名字?我不需要什麼名字。”以前是別人的坐騎,現在又……困在這裡。他從來就沒有名字,有主人的時候沒有,自己當主人了還是沒有。
“不需要,就是沒有了。我看你的眼睛就很好看,不如你以後就叫目瞳吧!血蟒是一隻獸,不是人的名字。”歐陽娜娜說。
“我,目瞳?”血蟒呆呆的站在那裡。嘴裡一直念着“目瞳”……
歐陽娜娜已經走了,她說她會完成任務。是的,她會完成任務,但完成任務之後呢,她沒有說。
既然已經見到了自己的父母,看到他們被照顧的很好,她也就沒有任何理由再留下來了。她決定留給自己一個月的時間,去報恩。儘管說這恩情一說有些勉強,畢竟她現在這個樣子,血蟒也參與了其中。但你也不能否認,確實是因爲他的手下留情,留住她的三魂七魄,她現在才能好好的待在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