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女娃娃,怎麼怎麼!”白髮老翁忙的走了過去,瞧着那枝椏的斷裂處,更是心疼,“嘖嘖,好容易長了這麼些。倒叫你一手給毀了,搗亂的能力和你孃親也是不相上下。”
流螢白了他一眼,瞧着那枝椏道:“區區一根桃枝而已,至於你這麼着急嗎?”
“你這個女娃娃懂什麼!”白髮老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流螢便見那桃花樹似是被風吹過了一半,扭着滿樹的桃花,嘩啦嘩啦的直響。
流螢不由的往後退了一步,皺着眉頭道:“你這樹怎麼這麼古怪?”
“你這女娃娃,還是不要知道這麼多爲好。”白髮老翁取了些許草藥來,細細的黏在那枝椏斷裂處,小心的好似在對待一個小孩子一般。
流螢不由的覺得好笑,饒有興趣的瞧着白髮老翁,心道,不過是一棵樹罷了,怎的這般嬌氣,還要塗藥。
好一會,才仔仔細細的塗好了。白髮老翁小心翼翼的瞧了一會,點了點頭。似是對自己的傑作很是滿意,將手裡的草藥放在一旁,便朝着流螢飛而來。
他雖是老了,身子卻一點疲態也沒有。流螢若是再慢一點點,恐怕就要被捉住脖子了。有趣,流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來。入了宮便像是同那紛爭都沒了關係,已然好些日子沒有何人動手了。
好容易有個機會同白髮老翁交手,她自己高興的很。
兩人一個擅使掌,另一個擅使拳頭。皆是針鋒相對,一個也不肯手軟。紫蘭只是瞧着,便心生慨嘆,娘娘竟是這般厲害。
流螢一個側身,躲過了老翁的拳頭。哪料到那老翁的拳頭順着自己的面門便來,流螢一個箭步便移到了一邊。不但避開老翁的拳頭,反倒是靈巧的捉住了老翁的手腕。正欲轉個身,狠狠的扭他一下,誰知那老翁身子比之一般人還要靈巧,一個側身便躲了開來。
流螢輕輕往後一退,瞧着老翁,眼神如同鷹隼一般。忽的便衝了上來,那老翁不但不退,反倒迎了上去,兩人如水下魚兒,林中野獸。你來我往,誰也不漏一絲破綻。
好一會那老翁纔是往後急退了兩步,仰天大笑道:“好身手啊好身手,比你娘當年強多了。”
“你若是不願意告訴我她是誰,那又何必一次次在我們面前提起她?”流螢冷冷的瞧着他,於這白髮老翁的口中,自己倒像是那個所謂的‘孃親’的影子。
這麼多年對她不聞不問的女人,算的上什麼孃親。
白髮老翁從腰間解下酒壺來,一口飲盡壺中酒,半響才道:“你呀,就是太倔了。你孃親當年也是有她的苦衷,她想來也是念着你的。”
“念着我的?”流螢冷笑一聲,眼眸之中如同盛着千萬座雪山,經年不化,那冷意已然滲入骨子裡了一般。
白髮老翁搖了搖頭,長嘆一聲,“你啊,終究還是個孩子。這些話自是會有你孃親來講, 老夫早已退出江湖,不問世事了。”
“我倒寧願這輩子也不會遇見她。”流螢
疾步上前,隨手便將牆上掛着的劍取了下來,劍影翩躚,不過片刻。桃紅色的裙襬已然被割斷,飛上天,又重重的落下。
流螢瞧着那塊布,眼中似是有了幾分溼意,更多的卻是恨意,“你既是識的我孃親,你便將這塊布給她,我流螢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說罷,流螢轉身便要走,卻聽白髮老翁嘆息着道:“你停下。”
“何事?”流螢揹着身子,並不願意理他的模樣。眼眶之內一陣溼漉漉的,好似相想起母親,已然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流螢輕輕的摩挲着自己的指蓋,圓潤光潔。瑩瑩如玉,好似在那燈光之下會有不刺眼光芒。
她一點也不稀罕白髮翁,所說的那些內力。這些年來,她一個人在王府之中活着,無人知她溫飽,無人知她冷暖。
她原以爲這世上,她生來便是孤零零的一人。如今有人同她說起,她孃親沒有死,還好生生的活着,流螢如何不氣。
倒是恨不得那個所謂的孃親,立刻就出現在她眼前。流螢越想越氣,恨不得廢了一身的武功,也不要與她有一丁點的關係。這般想來,流螢便調動周身的內力,朝着被鎖的穴道處狠狠的衝去!
白髮老翁當即便察覺到了她是要作甚,三下兩下又將流螢剩下的穴道一併封了,“你這個丫頭,是不要命了嗎?”
說白髮老翁手上使勁,流螢便覺一陣疼痛,好似是打身子內部而來的,又似是身體之內的每一寸肌膚都潰爛了一般。
流螢卻是一聲不吭。
“倒還有幾分像她。”白髮老翁見着流螢面色不善,便是不再開口了。
到了暮色四合之時,好容易白髮老翁才收了手,一頭薄汗,面上有了幾分疲憊之感,輕輕幾下,便將流螢身上的穴道解了,“丫頭,你去吧,不要再來搗衣宮了。”
流螢閉了閉眼,感受着自己的內力,卻是發覺丹田之內內息澎湃,“不論如何,今日謝過你了。倘若以後你需要我,便差人來明鏡宮,我定然我會幫你。”
說罷流螢轉身便走,聽着白髮老翁在身後,悠悠的道:“見着你孃親之時,莫要叫她難過便是了。”
“天底下倒是少見你這般的癡人。”流螢冷笑着,卻不肯再轉過頭來。孃親?她的生命裡纔沒有這樣的人,曾經將她拋下之時就應當想到纔是。
這麼多年來,她一個人長成如今的模樣。流螢氣急,不知如何發泄,手拾起地面一顆碎石子來,狠狠的朝着前方扔去,便見地面上那一溜的雪花都被石子彈開了。
“娘娘,莫要生氣了。”紫蘭走上前去,漫天大雪如同柳絮一般,紛紛揚揚,落了滿地。紫蘭將手中的油紙傘打開,撐開一方小天地。
流螢擡起頭來,再也瞧不見雪花,只能看見有些老了的傘骨。流螢伸出纖纖素手來,將紫蘭的手別開,一剎那眼前便開闊了。天色陰沉,雲朵厚重。好似染了鉛的一般,瞧不出原來的顏色。
流螢伸出手去,接住一片
片雪花。眼神迷離,一片溫和。四周寂靜無聲,紫蘭見着流螢這般,也忍不住流出淚水來。
“你哭什麼?”流螢似是有幾分難過,眼眸之中卻仍是淡淡的。
紫蘭搖了搖頭,擡起頭來瞧着流螢,“奴婢替娘娘難過。”
流螢聽此,心頭一熱。雖周身都是冷的,確實覺得快活了不少,她何必要想着那素未謀面的孃親。她如今有紫蘭,有一身的武功,有寂月涼……
流螢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來,眼眸一掃之前的暗淡,倒是有了幾分光芒,“快些回去吧,一會兒該看不路了。”
“娘娘,你不難過了?”紫蘭昂起頭來瞧着她,眼中還帶着幾分溼意。
流螢點了點頭,笑着道:“不難過了,有你這麼個丫頭陪着,我還難過未免太傻了。”
一路走回去,流螢的心情已然是輕鬆了不少。倒是都能同紫蘭說說笑笑了,只是瞧見明鏡宮前的一堆人時,不由的愣了愣。
遠遠便聽見嵐煙開口道:“娘娘不在,請幾位娘娘明日再來吧。”
“怎麼個不在?都這個時候了,心嬪還想躲到哪裡去!”
流螢細細一瞧,那人正是慄貴人,說起話來倒是兇的很。
“不在?那我們便在這兒等着就就是了。”說話之人就是馨妃,流螢見此擡腳便準備走前去。由着幾個嬪妃欺負自己的丫鬟,萬萬是沒有這樣的道理了。卻是叫紫蘭拉住了衣袖,流螢轉過頭來,不知夜闌何時來了這裡。
“娘娘,咱們先在這兒躲着吧,等一會皇上來了再過去。”夜闌低聲道,眼神不住的落在那幾位嬪妃身上。
流螢搖了搖頭,“便是叫嵐煙一人在那,那幾個人未免不會難爲她,本宮放心不下。”
說着流螢便要走過去,卻被夜闌捉住了,“娘娘不可,姐姐特意叫奴婢在這兒守着便是要攔住娘娘。”
“嵐煙的心意,本宮領了,只是要本宮在這兒等着,瞧着她被人爲難,本宮實在做不到。”流螢說罷轉身便走了出去。
夜闌見此,急得不知說些什麼好了。索性嘆了一口氣,已然這般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轉過身來同紫蘭道:“你快去辰乾殿將皇上請來,越快越好!”
紫蘭一頭午霧水,瞧着夜闌這般慌亂只好拔腿就朝着辰乾殿跑去。
“不知幾位姐姐這麼晚了,還在明鏡宮外做什麼?”流螢這才發覺跟着馨妃一起來的還有安貴人。
馨妃聞聲轉過頭來瞧着流螢,眉眼之中明明帶着一股子怒意,卻仍是笑着的,好似她一直都是這般笑着的,“心妹妹總算是回來了,可叫我們好等。”
嵐煙見此,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好,忙的開口道:“娘娘可是已經累了,您可是還受着傷呢,快進去休息吧。”
“不過是爲了皇上擋了一箭,就將我們不放在眼裡了。”慄貴人的話中皆是赤裸裸的嘲諷,“我們在這兒等了這麼久,心妹妹想走了沒那麼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