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寂月涼猶豫了,他抱歉地看着梅妃,清冷的眼神裡只有歉意。
他從小便認識梅妃,兩個人的關係雖不能說事青梅竹馬,卻也算得上事至交好友,可是一切從她進宮爲妃之後就在悄無聲息之中改變了。
她突然對他心生愛慕,但是以前的他不知何爲愛。他和她待在一起覺得很自在,不需要任何掩飾,他思考自己的事情,她則安靜的陪在他的身旁,這就是喜歡了。
可是自從流螢出現之後,自從流螢進駐到他的內心之後,他就發現,他以往對梅妃的感情,不過是習慣和依賴而已。
“皇上?”梅妃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淚水也簌簌地從臉頰之上滑落下來。
她從來沒有真正哭過,自從她的母親在小時候離世之後,她就已經很少再掉眼淚了。
“馨兒,對不起。”她已經入宮爲妃,這輩子已經很難再去找一個家世良好的郎君了。
“沒關係的,只要馨兒在您的心裡還有一點的位置,馨兒就已經很知足了。”她明白的知道,君王的愛情,甚至是簡單的感情,都是過眼雲煙,曇花一現,可是很多時候,她還是會不切實際地想:至少他對自己還是不同的,這就說明,自己在他的心裡還是有位置的!
她帶着濃重的哭腔,張開手臂纏繞上寂月涼的脖子,用帶着濃烈酒香的朱脣去親吻他。
幸運的是,寂月涼並沒有躲開,梅妃的心裡又燃起了希望,她試探着伸出滑膩的小舌,輕柔的舔上寂月涼削薄的脣,一點點地描繪着他俊朗卻又無情的薄脣。
寂月涼皺着眉頭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帶雨卻依舊盡力做着害羞的事情的梅妃,不知爲何內心突然泛起一絲絲的煩躁,想也沒想就將她推開了。
被推開的梅妃瞪着眼睛望着他,淚水流的更兇了。
“您現在是嫌棄臣妾了嗎?”她顫抖着聲音問到。
“馨兒,我今天真的很累了。”寂月涼用手撐着額頭,看着那香醇的美酒也沒有繼續品嚐的念頭。
他今天不該來這裡的。
這是寂月涼離開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梅妃在他離開之前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安靜的站在原地默默地流淚,沒有指責,也沒有質問。
離開雪衣宮,承翼本要跟着他的,卻被心煩意亂的寂月涼趕走,自己一個人又晃悠到了景逸宮的附近,想着流螢用了那藥,大概是沒有休息的。
心裡剛有這個念頭,寂月涼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流螢的窗外了。
此時窗戶已經緊緊關上了,而且殿裡的燭火也已經熄滅,流螢該不會已經睡了吧?
寂月涼輕飄飄落在窗戶的邊上,伸出纖長的手指,微微彎曲朝着窗戶的邊緣輕輕釦一聲。
聲音雖不大,只要流螢沒睡就一定能聽得到的。
然而殿裡半晌沒動靜,寂月涼幾乎以爲她已經睡了,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應該,他是知道那藥的副作用的,想他以前也用過。
雖看
着疲憊不堪,可是精力卻是無窮無盡的,當時他就好幾個晚上沒有睡覺,即使這樣依舊一點睡意也沒有,知道藥慢慢失去效力,他身體的疲憊感才逐漸出現,之後他也不過是睡了整整一天便又生龍活虎了。
於是,他又不死心地繼續敲敲,豎着耳朵仔細地聽着殿裡的聲音。
隨即便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綿長呼吸聲傳入耳朵,寂月涼皺着眉頭看了看天色,確實已經很晚了,或許她真的已經睡了。
罷了,現在去找她也不過給她徒增煩惱,還不如自己爛在心裡,待到明日又是新的一天了。
可是,他也捨不得離開。於是,瓊國的一國之君,大半夜的坐在一個妃子的窗戶下,悽苦地舉頭望月,低頭看影,時不時地還發出一聲聲沉重地嘆息。
“喂!”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寂月涼以爲自己望着月亮過了好幾年,安靜的耳畔突然傳來一個震耳欲聾的女聲。
“螢兒!”他馬上就分辨出了這是流螢的聲音,馬上驚喜地爬起來看着她,不好意思道:“時不時打擾到你休息了?”
“那還用說,您的嘆氣聲都吵死了!”流螢頗爲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隨即翻身而出,同寂月涼並肩而立,傲嬌道:“被你吵到睡不着了,怎麼辦吧?”
她都沒有稱呼寂月涼爲“皇上”,或許是一時忘記了,又或許是故意而爲,在這沒有讓人的夜晚,她實在不想同寂月涼講究這些。
希望他不會因此而怪罪她。
“那我陪你在這裡度過這漫漫長夜吧!”寂月涼笑起來十足像個孩子,雪白的牙齒在月光下發出白瑩瑩的光,略微恐怖。
“誰要你陪!”流螢來了興致,想同他鬥嘴,便一句話不吃虧地頂了回去。
“我不陪你誰陪你啊?”寂月涼一把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霸道地吻住她微微開啓的櫻脣,趁着她不備便將自己的舌頭送進去攻池掠地。
“唔!”流螢被他的突襲弄得驚呼一聲,伸手在他的胸口拍了一掌之後便靜靜地待在他的懷裡,仰着頭接受他的親吻,時不時還想反攻。
奈何武力值懸殊略大,直到最後流螢已經脫力地躺在他的懷裡的時候,仍舊沒有實現自己“反攻”的偉大抱負。
寂月涼摟住她靠着牆角坐下,看着漆黑夜幕之中的皎皎明月,還有那稀疏的星星,光芒雖微弱,卻不曾暗淡。
“螢兒,你能告訴我,你爲什麼會有流螢這個名字嗎?”
兩個人相擁半晌,寂月涼突然饒有興趣地問道。
關於流螢,他只能想到“輕羅小扇撲流螢”之類的畫面,實在覺得可愛,可有不敢同流螢講,怕她生自己的氣。
“這個嘛,不記得了。”從很小的便有人見她流螢了,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叫的,之後自然而然就成爲了她的名字。
流螢沒有再深講下去,寂月涼也知道自己似乎又觸及到了她的傷心事,馬上不再提及這個話題,反而是指着被雲層遮擋住的月亮道:“月亮的光輝被遮住,羣星的
光輝卻在此時顯現出來,螢兒,我希望我是那月,而你則是那星。”
“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月出而羣星隱,月閉而羣星出,它們沒有一刻是同時出現在這天幕之中的。”真是一個不恰當的比喻,流螢看着他眼底的星光,不解卻又溫和地問道。
同他相處得久了,她身上居然也多了一份溫潤的氣質,清冷和孤僻也消減去了些。
“因爲,我希望在我不能出現的時候,你能幫我講這片天空照亮。”寂月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月和星本就同屬於天空,他們從不會分開。”
所以,螢兒,用我一起俯瞰這天下吧,我孤單了太久,希望有個人能陪在我的身邊。
二十年以來,你是我唯一想相攜度過一生的人啊!
“寂月涼,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流螢久久不能回神,寂月涼剛纔的話就像是平地上炸響的驚雷,將她的神思炸得雜亂不堪。
“我當然知道。”寂月涼根本不在意流螢直接稱呼他的名字,而自己也沒發現,他的自稱已經從“朕”變爲了“我”。
“可是,你……”你知道我是誰嗎?寂月涼?如果你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是不是也能講出這番話?
“我怎麼了?”寂月涼看着她悵然若失的面容,以爲自己話嚇到她了,連忙將她摟住輕聲安慰:“別擔心,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不是你陪不陪我的問題啊!是你如果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不是還會如此對待我?
流螢在心裡吶喊着,如果心能夠哭泣,那她的內心,早已經成了汪洋大海了吧?
“螢兒,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不要丟下他,不要離開,不要總想着江湖快意,他的人生從出生就已經註定,他知道他很自私,可是……他無法容忍眼睜睜看着她離開。
寂月涼在耳畔的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可是流螢總覺得遠在天邊,縹緲不真實。
“寂月涼,你喜歡我嗎?”流螢聽到自己問,她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期待這個答案。
“我愛你。”寂月涼握住她的後頸,將她抱的更緊一點,輕輕地在她的耳邊吐氣回答。
三個字,輕飄飄的,在夜風中很快就消散了,然而它們穿過流螢的耳廓,重重地敲打着她的耳膜,在心上落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
他說他愛她!
可是,她愛他嗎?流螢眼神又變得迷茫起來,她躺在寂月涼的懷裡,看着滿天的星光,一邊又一邊地問自己:你愛他嗎?
她,不知道;
她,在害怕。
怕那句話說出口,她的心就再也收不回來了,她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眼前跟她傾訴愛意的寂月涼,哪怕是她自己。
她怕丟了心便是丟了命,她怕在她將全副身心交於他時,會因她一直隱藏的秘密而毀於一旦。
承諾是脆弱的,山盟海誓更是隨風而散的,她不要去相信,至少現在,她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她無法給他迴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