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妃捻起一塊糕點,放入嘴中,與流螢遙遙相望。明明酥甜可口的糕點,今日卻多了幾分苦意。好半響她才輕聲道:“去將心嬪請過來。”
“娘娘,如今可不能和走近了。”白芷皺着眉頭道,“她可是宮中各個人的眼中釘,娘娘請她過來,叫其他人瞧見了,不知會傳成什麼樣子呢。”
馨妃轉過頭來輕輕的掃了她一眼,卻顧自生出幾分威嚴來,“本宮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什麼時候本宮做什麼還要問你了?”
“奴婢多嘴,奴婢知錯了。”白芷連忙跪了下來,“可是奴婢的一切都是爲了娘娘着想呀。”
馨妃皺着眉頭瞧了她一眼,“還不快去把人請過來。”
白芷這才站起身來,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服侍過的主子不少,唯獨這個她最是猜不明白。
“奴婢參見心嬪娘娘,我家娘娘請你過去。”
流螢順着她的手朝着那邊望了望,女子身着月白色的衣裳。身上裹着月白的披風。整個人都宛如要和周遭融爲一體了。
點了點頭,便隨白芷走了過去。近了纔看見女子的眉眼,生的極爲精緻。平生又有幾分清冷,好似天上的仙子一般。
“見着馨妃娘娘還不下跪?”
流螢半響才反應過來,連忙跪下道:“心嬪參見馨妃娘娘。”
“起來吧。”馨妃瞧着她臉上的傷口,只淡淡的掃了一眼,並未開口提起,“怎麼?你很喜歡本宮這幾株梅花?”
流螢點了點頭,“梅花生性高潔,天地枯萎之時唯獨只有梅花傲雪凌霜,臣妾很是喜歡梅花這般。”
“倒是個烈性女子。”馨妃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本宮還以爲將軍府中出來的女子只知舞刀弄槍,原來還有你這般的女子,倒也算的上是個奇女子了。”
流螢不知爲何,只覺馨妃說起話來同宮中其他的娘娘不一般。口中更不會夾槍帶棒,便生出幾分喜歡來,“我自幼身體不好,不能同哥哥姐姐一起習武。”
馨妃點了點頭,“本宮喜歡梅花,倒不也是喜歡。你說的也不錯,梅花高潔,高潔之人多少有幾分孤傲,在這宮裡怕是不好過。”
“娘娘這是什麼意思?臣妾不明白。”流螢微微皺眉。
馨妃輕笑,眉眼一派舒然,瞧上去宛如冬日暖陽,“你初入宮,自然是不明白。萬花盛開之地怎麼容得下梅花呢?”
流螢頓了頓,恍然大悟。宮中女子衆多,豈不就是百花盛開。百花盛開之時怎麼會有梅花,梅花這般的高傲怎會屈身和萬花一同搶佔春光。
自己如梅花,應了這一份高傲在宮中也是萬萬待不下去的。
馨妃見她的模樣,知曉她已經明白,便道:“春日只需韜光養晦,何必要花滿枝頭?春光再好,也是禍患。”
“今日太后娘娘該叫本宮去禮佛了,心嬪若是喜歡這梅花,多賞一會也無妨。”說罷馨妃起身,輕輕一甩袖便轉身走了。
唯獨流螢和紫蘭兩人瞧着那盛放的梅花。
紫蘭左右聽不明白兩人的話,懵懂着道:“娘
娘,馨妃娘娘說的話怎麼奴婢一句也聽不明白?”
“你聽不明白就對了。”流螢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來,馨妃此話就是爲了暗暗的示意自己,若是叫其他人聽懂了,怕是就要給她自己惹禍上身了。
春日只需韜光養晦,是了。
紫蘭微微皺了皺眉頭,“娘娘,我們快些回去吧。這冷風吹着,若是以後留下了疤可就不好了。”
流螢正欲點頭,卻瞧見那點心盤子下似是露出一角雪白。伸出手去,將那盤子拿開,瞧見上面孤零零的寫着一行字,篆花小體,很是秀氣。
“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流螢瞧了瞧四周,見沒人忙將那張紙小心的塞進衣袖裡。這話究竟是何意思?
轉身瞧見那梅花開的正好,朵朵怒放。流螢不由的折了一枝,細細的瞧了一會纔將它放入袖中。
紫蘭見着連忙道:“娘娘,這花還沾着雪呢。娘娘身子弱,若是應了這個受了寒氣可就不好了。”
“不礙事的。”流螢淡淡的道,心裡只管念着馨妃留下的詩。
不消片刻就到了明鏡宮外,見着兩三個丫鬟正恭恭敬敬的捧着東西站在宮門外。
“奴婢參見心嬪娘娘。”
流螢點了點頭道:“起來吧。”
那爲首的丫鬟便是皇后身邊糰子臉的丫鬟,見着流螢立刻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眉眼最是喜人,“娘娘臉上有傷,可不能受了寒風。皇后娘娘擔心您的很,特意叫奴婢將這些藥送來。”
流螢微微皺眉,半響才道:“臣妾多謝皇后娘娘的賞賜。”
罷了,想起自己在將軍府之後,孃親曾同自己說,在宮中給奴才的賞賜自是少不了的。便隨手將頭上的紅玉簪子取了下來,遞給那糰子臉的丫鬟,“勞煩你跑一趟了。”
那糰子臉的丫鬟名喚憐光,本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出來的姑娘,見着那紅玉簪子刻工精細,紅玉澄澈動人。不由的也動了心,倒是想起皇后娘娘才笑着道:“心嬪娘娘說的這是哪裡的話,奴婢這都是按着娘娘的吩咐來的。”
流螢的手兀自在落在半空中,紫蘭見此連忙接過流螢手裡的簪子。直接將那簪子硬塞進了憐光手中,“姐姐最得皇后娘娘的寵愛,不知替我家主子說了多少好話呢,這簪子姐姐一定要收下。”
“妹妹……”憐光剛剛開口便被紫蘭打斷了。
“青鳳宮過來一路雪水厚實冰涼,姐姐過來許是受了不少苦。”紫蘭笑着道,“如果姐姐不收,我們主子的心裡怎麼安心啊。”
憐光這才笑着將那簪子接了下來,“既是心嬪娘娘的一番心意,憐光不接倒是對不起娘娘了。”
說罷憐光安心的將簪子放進衣袖中,“奴婢還着急去皇后娘娘那交差呢,就先告辭了。”
紫蘭見此輕笑着走過去將憐光挽住,“這一路滑,姐姐可要千萬小心。”
好容易纔將憐光送走了。
流螢收了那藥膏,沾了一丁點仔細的聞了聞纔將它放在一邊。
“娘娘,快來。奴
婢給您將傷口敷住。”紫蘭徑直的走過去將那藥膏取了來,“娘娘平日裡可要小心着呢,這麼美的一張臉,若是落下疤痕了可就不好了。”
流螢點了點頭,才覺出一陣刺痛。
燭火跳躍,四周安靜的放佛能聽見雪花飄落的聲音。龍涎香嫋嫋而起,屋子裡遠比外面要暖和的多。
燭光落到男子的側臉上,便生出一股溫暖的感覺。
地上跪着個奴才,“皇上,今日的綠頭牌選哪位娘娘?”
寂月涼放佛什麼也沒聽見一般,眼睛微眯,落到奏摺上的眼神憑空生出一股狠意,叫周遭的空氣中都有了肅殺之意。
好半天硃砂筆纔在奏摺上刷刷刷寫下幾個字來,寫罷看了一遍才擡起頭來瞧着那太監。
承德連忙道:“皇上好些日子都宿在辰乾殿了,後宮的娘娘都念皇上唸的很。”
寂月涼瞧了承德一眼,俊朗的臉上不由的帶上了幾分戲謔,“哪位又給你塞了好東西?”
“奴才不敢。”承德連忙跪下,額頭上已然全是冷汗了。
寂月涼瞧了他一眼,倒是沒有開口說什麼。承德向來貪財,好在做事有分寸,收的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錢。
“今個去皇后那吧。”寂月涼擡起頭瞧了一眼外面,只能看見無窮的黑暗。星星點點的燭火光全然抵擋不住的黑暗,天空之中一絲星雲也瞧不出。
唯獨能聞見梅花幽幽的香味。
一路上雪堆得厚重,走起來甚是不容易。寂月涼索性下了轎輦,正巧瞧見幾株紅梅。莫名想起流螢的臉,不由的開口問道:“這些日子心嬪那怎麼樣?”
承德愣了半響,纔開口道:“奴才聽聞今日心嬪娘娘被掌嘴二十。”
好些日子了,皇上不去心嬪那兒。今個怎麼問起來了,承德左右想不明白,只道是聖意叵測。
心道這位心嬪倒也有幾分本事,瞧着皇上問起,許是又要受寵了。
“怎麼?”寂月涼的眉頭微微擰起,卻只是片刻又成了那個讓人什麼也看不透的少年皇帝。
承德搖了搖頭,“奴才也不清楚,好像是心嬪娘娘衝撞了惠貴人。”
惠貴人?寂月涼倒是想起來了,摩挲着手指。好一會寂月涼才道:“擺駕蕙頤宮。”
“皇后娘娘那……”承德忙道。
寂月涼卻輕輕擺了擺手,“皇后那今夜不去了,朕便去瞧瞧那惠貴人。”
片刻之間,承德便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到底也是爲那心嬪鬧上一遭。承德望了一眼青鳳宮的位置,許是皇后早已收拾妥當了等着皇上呢。若是皇上半路去了惠貴人那,指不定皇后明日怎麼朝着惠貴人生氣呢。
“皇上可要去瞧瞧心嬪娘娘?”承德試探着道。
寂月涼搖了搖頭。
倒是一大早流螢剛醒便聽那丫鬟道,今個要去太后那禮佛。
收拾好了流螢才慌慌張張的出門,倒是一出來便被那寒意凍了一個激靈。流螢忍不住朝着衣裳裡面縮了縮,平日也不是這般的畏寒,進了宮便較弱了許多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