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離開的流螢讓穆秋很是訝異,這丫頭不是說有事想請他幫助嗎?怎麼自己先跑了?
如果自己三日後不去她說的地方呢?那她豈不是要白等一場?
作爲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她是不是太相信他了?
穆秋一臉無奈,他二十三年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親近他信任他的人。
雖然有些堂皇,但是,感覺還不錯。
流螢跑來之後才覺得自己的做法實在欠妥,且不說這青年跟她無親無故,如何就會因爲她的一句話而幫她,還是讓人家親自過來找她?
而且三天的時間對她還說太過寶貴,而且冒着巨大的風險,就算三天之後他來了,經過自己一番勸說仍舊不願意入朝爲官呢?那她的努力從一開始就是無用功。
流螢愁眉苦臉地趴在悅樺樓的桌子上,蛾眉緊蹙,臻首低垂,精緻小臉上的表情實在生動。
“你這是怎麼了?”對於流螢在悅樺樓住下這件事,木一既開心又覺得奇怪,希望流螢至多在此暫住一夜,還是在醉酒的情況下,可是這次,居然主動告訴他,她要住三天。
“無事。”,流螢無精打采地回答道,糾結的模樣實在讓木一大開了眼見,他是知道流螢是個殺手的,但卻不清楚她是爲誰效力的。
往日的流螢都是冷心冷情,目中無人,除非醉酒之後表露出來過的傷情,還有對他的厭惡和嫌棄之外,他就沒有從她的臉上看見過其他的表情了。
“我那裡還有幾壇梨花醉,可要我給你拿來?”木一一手撐在桌子上,斜着身子倚靠在桌上,眼尾高挑,妖嬈地看着流螢。
流螢擡眼白他,卻不說話,剛木一覺得好生尷尬,“唉,你到底對我有什麼意見啊?”
木一嘆了口氣,在面對着流螢坐下,真誠地注視着她的眼睛,神色之間是不曾見過的悲傷。
“沒意見。”流螢淡淡道,卻未看木一一眼。
“那爲何對我如此冷淡,是因爲很討人嫌嗎?”他是真心把流螢當成朋友的,而且還是那種一生只有寥寥幾個的摯友,他也知道流螢生性良善,雖是殺手,卻不會亂殺無辜之人。
儘管他對她掏心掏肺,他依舊無法在她的臉上看出喜悅,甚至是一點點的真心誠意的微笑,更不用說把他同樣當成摯友。
有時他就想,是不是他孤獨久了,心裡急切想找一個朋友,想找一個親近之人,所以,死皮賴臉的抓着她不放,厚顏無恥地想要求她以同樣的心來對待自己?
是他太強求了吧?
如果是往日,流螢定會斬釘截鐵地給他給他一個肯定的回答,但是現在,她突然無話可說了。
她承認,她確實在無意識地疏遠他,無視他的真誠相待。
這一輩子,願意與她真心相待的人不過寥寥幾人,僅僅有將軍府夫人,紫蘭,還有嵐煙而已。她是殺手,仇家衆多,隨時可能因爲仇家尋仇而斃命,她揹負的命運註定了她將會孤身一人。
所以她儘量不和別人有超過陌生人以上的關係,就
算是點頭之交都要避免。
在景王府踽踽獨行的日子裡,她已經喪失了接納朋友的能力。
但是現在,她的身份從景王府的殺手變爲寂月涼的皇妃之後,她是否需要改變她的處事方式?
見流螢半晌不說話,反而是低頭沉思者什麼,木一自嘲地閉了閉眼睛,將化爲零星淚水的悲哀隱藏起來,等到在睜開是,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我逗你的!我纔不要做你的朋友,我要做你的債主,這梨花醉雖說不要錢,可是這住宿和伙食我可沒承諾過你,我可不願平白無故損失銀子。”剛纔低沉悲傷的語氣似乎只是流螢的錯覺,她終於從沉思中清醒,眸光望向木一的臉,卻沒有發現任何的失落之情。
“木一……”流螢喚他的名字,她終究還是心軟了。
在宮裡這些日子,成天面對總是哭哭啼啼多愁善感的紫蘭、心高氣傲卻聰慧可人的嵐煙,甚至是經常打鬧的小安子三人,還有,有些溫和眼眸給予她無限柔情的寂月涼,她的心不知在何時變得異常柔軟。
安逸的日子總是磨滅人棱角的利器,她已經不是以往那個冷心冷情,行走於人世邊際的流螢了。
“嗯?”木一笑着回眸看他,彎成一道月牙的眼睛被掩蓋在月牙之後,叫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緒。
“對不起。”流螢緊緊抿起嘴角,目光卻不再躲閃,反而是目不轉睛地看着正前方的木一。她未曾跟任何人道過謙,但是今天在木一面前,她突然發現,她欠他一句“對不起”。
木一的眸光一閃,卻又嬉笑着反問:“是覺得在我這兒白吃白喝太久,心裡過意不去了?”
流螢突然有些慌亂,無措的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他,喃喃道:“我,是把你當成朋友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木一面上浮現喜色,卻還是努力抑制住想笑得衝動,緊繃着臉湊近流螢問道。
在他的認識裡,流螢永遠都是強勢的,清冷的,總是將自己裝在冷硬的殼子中,她不主動接觸別人,別人也就無法接觸她。
流螢的神情越發窘迫,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讓她無措的局面,本就煩躁的心情被他這麼一攪和,變得更加茫然了。
“我沒有不把你當成朋友,我爲我以前對你的態度道歉,是我的錯。”爽快地承認自己的錯誤,這是流螢的優點,人情世故瞭解的太少,這是她的缺點。
不過,這個缺點現在正在被慢慢改變,她開始接納別人,這就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看着流螢耳根子都憋紅,緊緊皺着的小臉上也是一片憂愁,木一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流螢茫然地看他,不知他笑是所爲何事,木一卻笑的更歡了,許是悲傷的源頭根本不存在,又或者是在感情方面很是愚鈍的流螢太過呆愣,木一竟站都站不穩了。
流螢也不是個傻的,看着木一笑成這個樣子,也想明白了剛纔的所有事情,合着他這是苦肉計讓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是嗎?
“小流螢,你真是太可愛了!”前仰後合的木一邊笑邊感嘆,“我喜歡!”
“木一?”流螢眸子裡滿是威脅,“你說什麼?”
“說你可愛!”似是知曉了流螢的脾氣,木一肆無忌憚地開始逗流螢,丹鳳眼裡流光微轉。滿是開心的模樣。
高興成這個樣子?
流螢納悶,不就是承認了他這個朋友嗎?爲何興奮得普通孩子一般?他難道沒有別的朋友嗎?
流螢仔細想了想,自己認識他三年,在他這裡住着的次數數不勝數,卻是沒見過其他人能讓他上心。
難不成他對自己心懷不軌?
流螢的大腦裡突然蹦出一個恐怖的想法,還沒等她仔細分析這個想法的可能性,就已經被她甩出了腦海。
就算是木一隻有她一個朋友也比這個靠譜。
她是知道木一有深愛的人的,但是這個人姓甚名何,所在何處這些個消息他從來沒有透露過。
她只知道,木一愛這個人愛到了骨子裡,因爲愛而不得,木一隻能將他深深藏在心裡,他身上那成年累月的孤獨是沁在骨子裡的,就算木一再如何開朗,再如何不正經,這些她都是能感受到的。
她私以爲每個人都有不願說與人聽的秘密,所以她從不好奇,更不會過問,就像她愛着寂月景,卻無法說於任何人聽。
“流螢,我很高興。”木一笑夠了,終於站直身子走到流螢的身邊,俯身輕輕擁抱她,“我很高興你能承認。”
承認你心裡的心思,承認我這個朋友。
“嗯。”即使從不願讓人近身,流螢還是忍住了他的靠近,像是尋求安慰一樣的擁抱讓流螢的心裡一緊:她還是不瞭解木一。
“既然是朋友,那就講給你一個我的秘密吧,你也要說一個給我聽。”
按着流螢坐下,木一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呢,其實一直呆在這京城,是在等一個人!”
然後呢?
流螢嘴角一抽,這個秘密對她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她更想知道他心裡深藏的那個人是誰?
“該你了!”木一努努嘴,示意流螢還說自己的秘密了,然而流螢皺着眉想了半晌,也沒有想到除了自己皇妃的身份之外的秘密。
這個是絕對不能告訴他的,這遲早有一日會被揭發的欺君之罪少一個人知道總比多一個人好。
“想不出來嗎?”木一看着苦惱的流螢,好心地提醒她:“說說你這兩天爲什麼愁眉緊鎖煩躁不已的原因吧?”
“這個……”流螢本不願說,可是一想到等會反正會在他這悅樺樓,說了也無甚關係;“你還記得那日出計抓了王之卓的那位青年吧?”
“嗯,記得,儀表堂堂,才華橫溢,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才子。”木一點頭,當日那青年給他留下挺深印象的。
在他看來,如果這位公子走上仕途,絕對是在位者爭奪的那種不能爲我用便要盡力剷除之人。
“我在等他。”
“等他作甚?”木一不解,流螢是個殺手,爲何要和那種人有交集?
難不成……她要做什麼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