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自清醒過後,便一直若有所思的待在牀邊,美眸凝神,似在透過這簡易卻華麗的帳篷遙望某處。
重生以來,已有數月。而自己此時,卻是仍未下好決定,雖然每日都在不斷地提醒着自己,要讓某些人因了自己的自私而付出代價。
可自己,真的就做了些什麼嗎?
“娘娘。”
耳旁有人輕聲呼喚。流螢立時回過神來,原是自己方纔所喚的夜闌。
流螢下意識的垂下眸子,遮住眸中精光,“那日本宮騎的那匹白馬,現下如何了?”
夜闌福身,臉色變得稍稍難看了一些。
“回娘娘,那匹白馬在事後被關在了特意圈開的馬圈中,可是在當夜,卻是被人給剖腹擊殺了。”
流螢聞言,不由得一陣沉思。那晚,寂月涼宿在梅妃宮中,因而自是不可能是梅妃銷燬證據。
況且,若是梅妃自導自演這麼一出,她除了能留住寂月涼在她帳篷之中一晚之外,便再無獲益之處。而這一齣戲,卻是悠關着她的自家性命,風險大於利益,梅妃萬不可能這般愚鈍。
那麼,此時主導必定是另有其人,而且那人還恨毒了梅妃,恨不得借刀殺人,以此了結了梅妃的性命。
只不過卻是算漏了,自己會武功這一事。
種種推測下來,那背後之人,呼之欲出。
“那馬屍可還在嗎?”流螢眸光一暗,頓時幽若那千年寒潭,森冷透骨。
“這,奴婢不曾關注。”夜闌微微垂首,面露難色。那日發生了太多事情,她根本無暇顧及那麼多。
“即是如此,那你便去探一探那馬屍的所在地吧。”流螢自是知曉夜闌不曾關注的原因,怕是自己受傷的消息也是由着夜闌稟了寂月涼。
這也正是自己此時喚夜闌過來的原因,透露出自己有要調查那馬場一事,若是寂月涼有所舉動……
“是,奴婢遵命。”
“你先去吧,喚紫蘭與嵐煙進來伺候吧。”流螢輕揮衣袖,似十分疲憊無力的倚在牀榻,臉色蒼白得近似透明。
夜闌稍稍擡眸,見狀心間不由得聯想起了先前所見,流螢依偎在寂月涼懷間,兩人竟似平常恩愛夫妻那般,情投契露,舉案齊眉。
心下立時又蔓延出一股莫名的悸動,似有什麼破土而出。
微一愣神,夜闌竟是忘了退下,待感受那流螢那頗爲不滿的眸光,才冷不防的一個激靈,恭敬垂首無聲告退。
待嵐煙聽聞流螢召喚走入之時,入目便見流螢已起身在帳篷之中踱步細思。
流螢翠娥斂黛,花顏月貌之上盡是凝重的神色。嵐煙便知流螢是在思量着馬場之事。
娘娘這回可真是吃了個大虧,險些連命都丟了。
念此,嵐煙也沒有出聲驚擾流螢,打斷她的思慮。而是抿脣靜靜侍立於流螢身旁,靜待流螢吩咐。
紫蘭本欲想要出聲,對於流螢方纔服過藥,這會兒不在牀上好好歇息感到很擔憂着急,可是見流螢臉色嚴肅,而嵐煙也是不動聲色的,忽的一陣清靈,便將已到喉嚨間
的話吞嚥回了腹中,一如嵐煙所爲,靜聲走至一旁。
流螢雖在沉思,但也不是不知嵐煙與紫蘭的動作。見紫蘭這般,心下不覺有了一絲驚訝與欣慰。
這小丫頭終於長進了,不再向往前那般,咋咋呼呼的。
看來,嵐煙和夜闌在自己身邊,也不是全是壞事。
“紫蘭,替我梳頭吧。”緩緩,流螢方纔擡眸,只那蘊藏了無數雨霾風障的眸中此時卻是宛若清水那清靈澄澈。
與此同時,流螢又接着道:“嵐煙,你且說說對於馬場的看法。”嵐煙雖立場不明,但既有能用之處,她爲何不用?
嵐煙眸光微轉,略微思索一番方纔開口:“回娘娘,依奴婢所想,此事娘娘只是一個導火線,那人真正的目標卻是梅妃娘娘。”
流螢不由得暗暗點頭,嵐煙所言正與她方纔想法不謀而合。而之所以皇后挑上自己,只怕是那身月白色騎裝刺痛了皇后的眼,引起了她的妒火。
怕是無論是何人騎上那匹白馬,白馬都會失控撞向梅妃,若換做沒有任何武功底子的妃嬪去,只怕是會血濺當場。
這是何等恨毒的心腸,況且她還懷有子嗣。想罷,流螢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可是當夜便殺掉了那匹白馬,不會太過於急切引人注意嗎?皇后會是如此蠢笨嗎?
待紫蘭心靈手巧替流螢挽了一個雲鬢之後,還未來的換下一身月白色寢衣,便聽聞到外面宮人通報,梅妃來了。
“奴婢參見梅妃娘娘,娘娘吉祥。”夜闌立時行禮,聲量也比往常大了幾分。
“旻婕妤可在?”梅妃神色淡淡,端的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仙子模樣。
“回娘娘,婕妤娘娘前些個在馬場上受了傷,現下身子還未好全,恐不能拜見娘娘了。”
“正是如此,本宮方纔要來探望一下旻妹妹,旻妹妹因了本宮而受的傷,本宮怎能坐視不理。”
出乎意料的,梅妃竟是執意要見流螢。
而在裡間,流螢聽聞梅妃此言,心下隱隱有了幾分猜測,莫不是梅妃是來示好的?梅妃此言正是在告訴自己,那日馬場上的事情,她並未對自己有所懷疑。
流螢稍一思慮,便對嵐煙使了個眼神。
隨即嵐煙便心領神會的走至外間,恭敬而從容向梅妃行禮道:“奴婢參見梅妃娘娘。娘娘不必過於擔憂,婕妤娘娘服過藥後已無恙。待娘娘梳洗過後便至外間拜見娘娘,娘娘請隨奴婢往這邊走。”
梅妃見流螢聽懂了自己的意思並且十分知趣的有所行動,不由得柔柔一笑,頓時猶如那冰山初融,暖意無限。
流螢略施粉澤,將蒼白的臉色微微遮掩,卻又若隱若無透露幾分受傷過後的虛弱。紫蘭利落的替流螢更衣後,流螢便揣着笑意,緩緩走至外間。
梅妃落座於主位之上,此時更是心情頗爲甚好的端詳着那臨時添置上去作裝飾用的八寶玲瓏琺琅彩瓷瓶。
“嬪妾見過梅妃娘娘,梅妃娘娘萬福。”流螢禮數週全的行了常禮。
見此,梅妃連忙從主位之上下來,輕扶起流
螢,嗔怪道:“妹妹身子不好,況且此時並無外人,就無需這般多禮了。”
“謝梅妃娘娘。”
“妹妹現下身子如何?本宮父親前不久送來了一支千年老參,待會本宮便派人拿來給妹妹。妹妹是該要好好補補了。”梅妃一臉柔和,輕握住流螢的手緩緩引流螢往前坐下。
“這可如何使得。”流螢尚未坐穩,便急忙開口拒絕,一副情真意切模樣。
“如何使不得?那日若非妹妹及時將失控的馬控住,本宮可就無法安然無恙的來此與妹妹話談。倒是累及了妹妹受這無妄之災。這支人蔘,妹妹是無論如何都要收下的,不若如此,本宮心中難安。”
流螢聞言,脣角笑意不禁微凝。梅妃竟是看得出來自己當日強行控馬?難道梅妃會武?星眸流轉,一道流光隱隱劃過。
“娘娘這話言重了,當日若不是嬪妾馬術不精,那馬兒也也不會失控,讓娘娘受驚了。”說罷,流螢便一斂臉上笑意,娥眉微蹙,略顯蒼白的臉色此時因着那愧疚之意顯得更加蒼白。
梅妃不着痕跡的微眯了眯眸子,裡頭流光莫測。
“妹妹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這意外之事,你我二人怎麼能預料?”梅妃滿是安撫之意,不過卻是話裡行間的似有若無將那“意外”二字說得重了一些。
見梅妃將那失控之事歸爲意外,並無懷疑她之意。流螢便是又涌起另一番思緒。
“本宮倒是無恙,只不過妹妹你此番折騰下來,更是消瘦了。本就身子不好,若是再不多加註意……你看看,你的臉色都蒼白了許多,可莫要再推拒本宮的好意,不然本宮可是要與妹妹生分的了。”梅妃露出一抹柔和略帶嗔怪的笑意,頗爲心疼的輕撫流螢臉頰。
如春蔥般細長白嫩的玉指宛如輕飄飄的羽毛那般撫過臉頰,輕柔微暖。只不過流螢卻是忽的生出了一種古怪之感,宛若自己此時正是一隻被待宰的獵物那般。
流螢極度不喜歡這種感覺,下意識的便是微微一躲,避開了梅妃的輕撫,低垂眸子作惶恐模樣。
“娘娘不怪責嬪妾魯莽,嬪妾便已是萬分感激了。牽累娘娘憂心掛慮嬪妾身子,嬪妾愧疚不已。”
“既然妹妹覺着愧疚,那便收下本宮的好意,好好將身子養好,莫要再這般羸弱了,連本宮看着,都心疼。況且妹妹更得儘早養好身子,儘早侍寢,早日爲皇上誕下子嗣。這般,說不定皇后娘娘那腹中皇子還能有個伴呢。這偌大的後宮,也該熱鬧熱鬧了。”
梅妃笑意盈盈,可那話間卻是頗有深意。
流螢不由得心頭一驚,梅妃這是何意?還未等流螢繼續細想下去,便又聽梅妃接着道:“那日的情形可真是驚險萬分。妹妹不愧是出身於將軍府。與妹妹相比,本宮卻是顯得無用了,竟就這般嚇暈了過去。幸而皇后娘娘沒有受驚,若不然動了胎氣,這才真真是一場禍事。”
這廂流螢與那梅妃作姐妹情深模樣話談,本就因了大病初癒而精神力不夠集中,此時還要頗費精神,強自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梅妃。一時也沒有注意到,帳篷窗外的那抹黑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