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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62

過,用不着跟華人浪費口舌,他們不是蛇頭就是偷渡客,十個有九個語言不通。”

“聽不懂難道還看不懂嗎?”他的同夥反駁,同時伸手去捏新來者的屁股——儘管穿着奇醜無比的囚衣,依然遮蓋不住對方優美勻稱的身材,尤其是從背、腰到雙腿曲線流暢,寬鬆布料下緊翹的臀部性感至極。

他的手指尚未來得及觸及布料,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扼住手腕,一扭一震,頓時發出了骨折似的慘叫。亞裔青年擰住他的手腕,歪着頭打量他,似乎欣賞夠了他的冷汗與扭曲的表情後,才鬆開手指,任由他弓身抱手,像只燙熟的大蝦在地板上痛得跳來跳去。

拉美裔舉着鮪魚罐頭愣在那裡,亞裔青年輕鬆地抽走了那盒罐頭,隨後朝圍堵的犯人們伸出一隻手:“禮物我收下,其他就免了,大家不用這麼客氣。”

回過神後的拉美裔惱羞成怒地罵道:“操,搞什麼鬼!”隨即撲上來搶那盒罐頭。

下一秒鐘,他猛地向後摔出兩米多遠。圍觀的衆人只感覺那個青年的左手與肩膀似乎擺了一下,連具體動作都沒看清楚,就見腦勺着地的拉美裔蜷起身子嗷嗷叫起來。

新犯人從目瞪口呆的圍觀者手中一一抽走那些香菸、麪條盒、郵冊……直到兩隻手拿不下了,才笑微微地點了下頭,很有禮貌地說:“謝了,夥計們。”

“……功夫!”呆愣的人羣中的一個黑人似乎忽然醒悟過來,用變了調的聲音叫道:“真正的中國功夫!”

衆犯人潮水線似的嘩地後退了幾步,紛紛用難以置信的神情盯着這個身上帶傷的俊秀青年,彷彿他是從那些光怪陸離的東方功夫電影裡,活生生跳出來的男主角。

察覺到情況不對勁的獄警們手按警棍走過來,“好啦,差不多就行了。真是的,每個新人來都要玩一遍,也不嫌膩味。”

“哈,你不覺得他們嚇個半死、跪地求饒的模樣,不論看多少遍都那麼搞笑嗎?”脫成半裸的那個黑大漢得意洋洋地甩着衣襬,“這一招真是百試百靈!”

“這不是有個例外的?”中年黑人獄警笑着,用警棍的尖兒輕戳了一下亞裔青年的胳膊,“幹得好中國小子,給這些搗蛋鬼一點顏色瞧瞧。”

年輕的白人獄警則彎腰拎起一臉鼻涕眼淚的西班牙裔,語帶嘲弄地道:“歡迎參加‘白樓迎新會’,我們的住戶夠不夠熱情?”

西班牙裔愣在那裡,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的可怕場面,不過是一場因犯人們的百無聊賴與獄警的推波助瀾而催生出的惡作劇。

但這看似一個惡劣玩笑的背後,卻仍隱藏着某種監獄式的、對強者與弱者的檢測與判定,正如一羣鬣狗在追撲打鬧中輕咬彼此的脖頸,不僅是爲遊戲取樂,更是爲了在同類殘殺相食時,能更快地撕裂對方的咽喉。

“現在我可以睡上鋪了嗎。”亞裔青年俯視他,問句中毫無徵詢的意味,而後抱着一堆戰利品爬上牀架。

“好啦,娛樂時間到此爲止,全都去睡覺。誰再瞎胡鬧,拉去‘坐後’!”獄警用棍子敲了敲牀架警告,隨後鎖上鐵門,堅硬的靴底踏着地板的聲音逐漸遠去。

黑暗重新降臨了這一間人滿爲患的大囚室。新來的西班牙裔心神不安地躺在自己的牀位上,當他發現寂靜中仍漂浮着不少嘰裡咕嚕的低語,仔細聽去,分明是西班牙語和英語交織的下流話,彷彿夜色中蠢蠢欲動的野獸爪牙時,越發惶恐地縮成一團。

只是他忘了一件事——在這座監獄叢林中,一旦你散發出獵物的氣味,掠食者就會源源不斷地出現。

亞裔青年將禮物堆在靠牆的牀角,和衣而睡。鄰牀上鋪,一張明顯帶有日耳曼特徵的臉探過來,褐發藍眼,五官深邃端正,削得極短的頭髮透出幾分野性與粗獷。“嗨,”他遲疑了一下,還是低聲打了個招呼,“我叫阿萊西奧,意大利人,你叫什麼?”

毫無迴音的靜默。

在他以爲對方不願搭理,悻悻然準備倒頭去睡時,亞裔青年的聲音清風細雨般從牀欄杆間滲透過來:“……洛意?李。”

第52章 畫中畫

撥打了五次都沒人接聽後,羅布準備暫時放棄聯絡他的搭檔,在最後一刻,電話居然接通了。他聽到在巨大嘈雜、音樂刺耳的背景聲中,一個聽起來不太清醒的聲音問:“羅布?找我有事?”

當然有事!多得我都快抓狂了!羅布強忍咆哮的衝動,提高音量說:“里奧,你在哪兒?我想我們得見個面。”

“哪兒……我不知道,某個酒吧吧,或者夜店?”另一端的聲音在DJ音樂的潮水中若浮若沉,彷彿一葉脫離了主人駕馭的獨木舟,“嗨女孩,你知道這是哪兒?”

“……都說你喝太多了啦……誰要再和我乾一杯……帥哥,她太掃興了,我陪你喝……”女聲模模糊糊地飄過來,似乎還不止一個。

羅布沉着臉,青筋在額角跳起來:“——里奧!你他媽到底在什麼鬼地方!”

“不知道……有點眼熟……紫色蝶形燈……我記得你也在這裡……”對方語無倫次地回答。

羅布知道他在哪兒了。作爲夜店愛好者,綠眼睛的探員曾不止一次“夜行女妖”裡HIGH過頭,然後被尋找他的搭檔拖回車裡。有一次他喝得爛醉,揪着里奧的衣襟不停追問:“你是直的還是彎的?不交女朋友,也不交男朋友……你是自戀狂嗎?”結果被惱火的搭檔一拳揍在胃部,吐得連皮鞋都臭了。

——相反的,現在得他去把他的搭檔撈回來了。

羅布輕車熟路地找到哪家藏在幽暗巷子裡的夜店,奮力撥開大廳裡瘋狂舞動的人羣,在迷離閃爍的燈光中四處尋找,終於在一個半敞開式的包廂裡找到了黑髮探員。

他顯然已經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向後仰靠在沙發背上,平日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黑髮垂落下來,有些凌亂地灑在光潔的前額上。西裝外套丟在扶手,他的白襯衫從領口向下開了至少四個鈕釦,大半個胸膛都暴露在外——相對於純粹的白種人,他的毛孔太細膩,體毛也少,以至於突顯出的光滑皮膚與結實肌肉,在冷光燈下看起來彷彿是用淺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引誘着觀者的目光沿着那些健美的線條繼續往下,探索隱藏在衣物中的其餘部分。

這會兒正有兩三隻塗着不同顏色指甲油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游移,濃妝豔抹的女性熱情高漲地掛在他身上,齊臀短裙在他的大腿間研磨。

要是往常,羅布會好好欣賞一番這副難得一見的奇景,不過今天他完全沒這個興致,直截了當地走上前:“好了姑娘們,該把他還給我了。

其中一個戴着大圓耳環、頸上紋身的金髮女孩,帶着好事被打斷的暴躁神情擡頭瞪他:“帶着你拙劣的手段走開,小子,他是我們的!你想挨我的兄弟們的拳頭嗎?”

羅布從西裝外套的內側口袋摸出證件,金色徽章晃了一下後迅速收起,快得令人根本看不清字眼,“禁毒署。你們要跟我回去做個尿檢嗎?”

那三個女孩臉色一變,拎起各自的包悻然逃走——在這種地方,沒幾個人沒嘗過迷幻劑之類軟毒品的滋味,搞不好她們的手提包裡就有現成的貨。

羅布沒理會她們,上前搖了搖眼神迷離的黑髮搭檔,發現他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無奈之下只得半扶半拖地將他弄出夜店,塞進車裡,開到位於曼哈頓東86街的公寓,用對方口袋裡掏出的鑰匙開了門,頗爲吃力地將他扛進房間,泄憤似的丟在浴缸裡。然後操起花灑,將水流量開到最大,朝那個酒氣熏天的傢伙劈頭蓋臉地淋去。

在冷水刺激下,黑髮探員似乎頓時清醒了不少,雙手捂臉冷靜片刻,而後將溼漉漉的頭髮向後一抹,腳步虛浮地試圖起身走出浴缸。

羅布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語氣中交織着擔心與不滿:“里奧!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多了一項酗酒的愛好?”

“那好像不是你的專利吧。”對方表情冷淡地回答。

羅布噎了一口氣,轉而又道:“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里奧?勞倫斯!他絕不會拋下手裡的任務,一個人跑去夜店買醉,因爲他比誰都熱愛着這份工作!”

“所以我請年休假了。”里奧不爲所動地甩開了他的手,“從我踏進調查局到現在,整整八年,沒有請過一次年休假,之前唯一的一次帶傷假也夭折了——我就不能完整地休一次假嗎?”

羅布無言以對。看着他邊走邊脫掉溼透的衣物,一路隨意甩在地板上,最後赤裸裸地走到臥室,從衣櫃裡取出休閒服套上。即使百分百確定自己是個異性戀,綠眼睛的探員仍忍不住別過臉去,彷彿另一個男人的完美**是炫目的陽光,看久了會灼傷視網膜。

“可你不能就這麼丟下不管,無論是這個案子,還是……他。”羅布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們之間矛盾重重、問題嚴重,也知道他欺騙和利用了你——不,是我們,我也一塊兒上了當,被他僞裝出的人格耍得團團轉。這確實令人十分憤怒、痛恨,以及有種深深的恥辱感。可我總覺得,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雖然我說不清那是什麼,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爲某種只可意會的感覺選擇最恰當的描述,“你記得我們曾經查過的文物走私案嗎?那幅價值連城的中國古畫?從外表看,它完完全全是另一幅畫,不論我們是用碳14、紅外線,還是用別的什麼檢測方式,都查不出什麼蹊蹺,當時我一度以爲我們徹底搞錯了,它根本就不是那幅古畫。直到你從中國請來一位裱糊大師,將它表面的一層宣紙慢慢撕開,露出下面真實的面目,我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畫中畫’。那麼多先進的儀器都無能爲力,而只有憑藉浸淫此道多年的經驗與感悟、憑藉最古老而睿智的技術,才能將那層薄如蟬翼的假象揭開……”

“你想說明什麼?”他的搭檔反問。

“也許這個比喻並不恰當,但我依然覺得——殺青就像那幅畫中畫。”羅布停頓了一下,說:“不論下面隱藏的究竟是什麼,真容絕不是表面上的那一張。”

“那又怎樣?他不是名畫,我也沒有責任和義務去探究醜惡的表象下面是是否還有更醜惡的真相。抓住他,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里奧彎腰坐在牀邊,手肘撐着膝蓋,兩手抱着太陽穴,大腦深處傳出絞痛感令他幾乎無法思考。

“我不相信你會輕易放棄,追逐黑暗背後的真相是你近乎本能的執着。”羅布不死心地勸道,“就算遇到再大的挫折,你也不會垮塌,更不會借酗酒逃避,你不是這種人!”

黑髮探員從手掌中擡起頭看他,墨藍色虹膜周圍的血絲,與眼眶下幽深的青色陰影,將一股心力交瘁的疲憊難以掩飾地滲透出來,“——你知道我上次睡覺是什麼時候嗎?”他忽然轉了話題。

羅布怔了一下,“昨晚?”

“三天前。從抓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法入睡了,一分鐘也睡不着。”里奧事不關己一般漠然說道,“你知道一個人如果完全不睡覺,能活幾天?”

“天!”羅布變了臉色,半蹲下來用力抓住他的胳膊:“爲什麼?你不是一直在吃藥嗎……對不起,我無意窺探你的隱私,但我確實知道你在吃一些精神類的藥品,雖然你對誰也不說。這沒什麼,幹我們這行的,或多或少都有點那方面的問題……是藥物失效,還是副作用?”

里奧緩緩搖頭,“藥物的副作用是很大,但我正在戒,而且馬上就要成功了,問題不是出在藥上……你還不明白嗎,羅布?之前,我從未真正愛上過誰,找個合適的姑娘,約會、結婚,生幾個孩子,平平淡淡,安安穩穩——我以爲所謂的感情就是這樣了。我以爲自己足夠冷靜、足夠理性,對那些愛得死去活來的小年輕們熱血衝腦的激情嗤之以鼻,直到遇上李畢青,我才意識到,有些東西來臨時,完全不受理智左右,你的理性就像雪崩中的登山者被徹底吞沒。我心甘情願葬身於大自然的宏偉壯美,可轉頭過卻發現,這居然是一場人工引發的災難,旁邊隱蔽處還架設着幾臺攝像機,只爲了拍攝我那些猶豫、驚恐、絕望、沉醉等等神情,並以之取樂——你能明白我這時的心情嗎,羅布?”

“——我明白。”綠眼睛探員握緊了他的雙手,極力將掌心的熱度傳遞給對方,“我知道你愛李畢青,直到現在,你仍不肯把他和殺青當成同一個人,你甚至認爲是殺青的出現導致了李畢青的消亡,是殺青謀殺了他。”

里奧鐵青着臉色,半晌後才用疲倦至極的聲音說道:“是的,這是一場沒有屍體、沒有證據、無法追查的謀殺,只有我自己知道,他把一個什麼樣的男孩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