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持續惡化中

李茂回府後,心裡仍想着這件事,一時對石空說道:“明日咱們就去會會這位天師,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二日天剛矇矇亮,李茂輕裝簡從,來到城南。城南爲平民聚居區,平民百姓早睡早起,各忙着自己的一份營生,因此天空雖然還閃爍着的寒星,街上人已不少,而且越接近玄壯觀所在的興隆坊人越多,多到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在一片叫罵聲中,擠出一身臭汗,方纔擠進興隆坊,過坊門時見七八個玄衣大漢正拿着平安符售賣,一枚符五十個錢,買符得入,不買符休想進去。所謂的平安符不過是一個小竹片,上面隨意刻着幾道符文,看着既簡陋也不正規。

入鄉隨俗,李茂一行只能出血買符保平安,因爲有平安符擋路,坊裡的人比外面的要少許多,街道上沒有坊外那麼擠,且絕無一個人敢高聲喧譁,不論男女老少,都是一副虔誠的模樣,面朝玄壯觀方向,低眉垂首,手裡捧着符牌,口中嘀嘀咕咕唸叨着天師教授的避邪法咒。每走三步停頓一下,舉手過額,虛行叩拜禮後再向前行。

李茂厭惡地皺皺眉頭,大步向前,忽然被幾個手持短棍的玄衣壯漢攔住,壯漢目光兇狠如狼,稽首聞訊,打問李茂的來路。

隨行的一個衛士忙稽首回禮,說了幾句李茂完全聽不懂的話,攔路的玄衣大漢將信將疑,目光陰冷地將李茂打量了一遍,又相互嘀咕了兩句,這才讓開道路。

轉過一個街角,前面就是玄壯觀,門樓高聳,造型古怪,類似明清時的貞節牌坊,與周圍建築格格不入,這門樓描着彩繪,鑲金嵌銀,富貴華麗。

遠道而來的善男信女們在門前跪倒了一片,把正門堵的水泄不通。

又見幾十個身強力壯的玄衣大漢手提紅黑兩色大棒遊走在四周,目光兇狠地掃視着螻蟻一般匍匐於地的信徒。

李茂眉頭一擰,對石空道:“我們回去。”

石空早已覺察到李茂的不滿,他本人對眼前這幅陣仗也不十分認同,也不多勸,趕忙護着李茂回府。進興隆坊難,出興隆坊也不容易,那些售賣平安符的玄衣大漢見李茂要走,便要驗看他討的符袋,聲稱沒有符袋就不準出門,李茂怒不可遏,揮拳便打。

這一拳下去算是捅了馬蜂窩,那些玄衣大漢是越打越多,多到六個人圍毆一個。那些因買不起五十文一枚的平安符而被玄衣大漢們擋在坊門外的窮困信徒們,見有了討好神使的機會,也紛紛過來鼓譟,同聲對李茂等人毆打神使的褻瀆行爲表示不滿,只是雙方毆鬥太烈,沒有打太平拳的機會,這纔沒敢挺身而出,否則一定是二三十人羣毆一人的壯觀景象。

貼身護衛李茂的衛士莫不是萬里挑一的好手,李茂也是近身格鬥行家,玄衣大漢以六對一仍舊落了下風,被打到了一地。

李茂擦了把眼角的血,正要走開,卻被數百信男信女圍住,衆信徒手挽着手、念着天王降魔咒一步步地逼過來,李茂等人舉拳欲打,一看全是老弱婦女,若說不打,衆人逼的又緊。一時很是苦惱。

被打倒的玄衣大漢見有機可乘,爬起來飛奔回去報訊,石空一看事情不妙,忙向隱伏在附近的親軍便衣發出信號,衆人組成楔形隊陣強行衝開人羣,轉身變成雁翎陣,護着李茂平安脫身。

回府的路上又遇到數以百計的信徒由四面八方趕過來,看他們風塵僕僕的樣子,大多都是從外地趕過來,扶老攜幼,揹着雨傘、乾糧,牽着驢,趕着車。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因爲錯過了時辰,被擋在城外,在城外空地上露宿了一夜,清早城門一開便立即進城來。

李茂回府後,派蔡文才親自去通知李國泰晚間來見。石空又叫來常河卿來爲他清理手上的傷口,出坊門時和玄衣大漢大打出手,打的固然過癮,卻也在混戰中破了皮,出了血。常河卿不知道李茂外出鬥毆的事,但從傷勢來看也不像是練功所致,便一語雙關地勸道:“拳怕少壯,還是悠着點好。”

李茂道:“我們這些拳師越老越沒用,你這位神醫卻是越來越吃香,早知今日我當初跟你學醫多好。”

常河卿笑道:“你當學醫那麼容易,學醫若是容易,我這碗飯就不香了。”

李茂又問起秦墨的傷勢,常河卿只答了聲近來有所好轉,至於怎麼個好轉法卻沒有說,李茂聽了只是一嘆。

早飯時,秦鳳棉來報,王守澄的使者已經由長安出發,預計半個月後到達幽州。

江南、淮南、荊湖,是大唐的賦稅根本,而今烽煙四起,餓殍遍野,當地百姓的死活王守澄可以不管,但長安百萬之家衣食無着,京西防軍缺衣少穿,卻着實愁殺了他。爲了度過難關,王守澄大刀闊斧進行了一系列改革,首先在南方重要州郡建設軍鎮,譬如在鄂州建武昌軍,設節度使統帥鄂嶽境內駐軍。在潤州設鎮海軍節度使,統帥浙東駐軍。升格荊門軍爲節度使,統帥荊南駐軍。

節度使之設,大大增強了南方軍事實力,各地義軍或被攻滅或被招安,時局漸漸趨向安定。各地兩稅徵收在艱難中推進,難度比歷年都大,收成比任何時候都差,但總體來說只要地方官員用命,保障長安和京西邊軍吃飯就不成問題。

爲了動員地方官吏,王守澄許諾給南方各道節度使、觀察使們更大的自主權,在任期限制,幕府官員甄選聘用,招募和使用地方軍隊,處置地方財政收入等方面做出實質性讓步,逐漸向中原藩鎮看齊,作爲交換,地方藩帥保證長安及京西駐軍的財賦供給。

現在的問題是,南方大量財物囤積在淮南、揚州一帶,卻無法平安轉運到關中。武寧、義成、宣武三鎮之設本是爲了拱衛南北漕運安全,防備河北藩鎮的侵害。

現在三鎮實力大漲,野心漸大,已經不再完全聽命於朝廷,南方混亂,朝廷仰賴於他們,王守澄要拿真金白銀賄賂他們。

若南方安定,天下太平無事,王守澄憑什麼再拿好處賄賂他們?

三鎮節度使雖然勾心鬥角,面和心不合,但在這件事上卻能做到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王智興、韓弘、李全忠不約而同地放任運河兩邊的饑民造反,藉此威脅朝廷的漕運,讓長安方面有求於他們,逼迫王守澄吐出更多的好處來。譬如徐州武寧軍節度使王智興就聲稱徐州經逢大災,物質匱乏,百姓造反,軍士無力進剿。

王守澄明知他在胡說八道,也恨得牙齒癢癢,卻還不得不陪上笑臉派使者到徐州撫慰,向王智興許諾了若干好處,要他勉爲其難,爲國效力。

王守澄不是傻瓜,不會傻到拿真金白銀去喂王智興,他許諾的好處都在未來,只有在王智興確保不動手腳,等南方兩稅平安押運到長安後,這些承諾纔可能慢慢兌現。

王守澄要做聰明人,王智興又豈肯當傻瓜,自己出人出力,確保朝廷的財賦平安過境,到時候王守澄翻臉不認人怎麼辦,自己還能發兵把東西搶了不成?縱兵搶掠朝廷賦稅等同造反,真那麼幹,就是授人以柄,屆時不要說周遭的那些覬覦的虎狼,便是自己的臥榻之旁怕也有人要站出來捅自己一刀。

李唐的江山搖搖欲墜,但只要它還沒正式開始崩塌,就還姓李,絕不是自己一個外姓藩帥可以覬覦的。

事到如今,再跟王守澄翻臉顯得自己理虧,誠心幫着他幹又恐被騙,王智興便聽從軍師的建議起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朝廷的稅賦從自家地面過境,過就過吧,那是轉運使的事,與我何干,至於地方的流民盜匪,我該剿的剿,保境安民本來就是地方藩帥的責任嗎,至於能不能剿的乾淨誰也不敢打包票。受災太重,流民太多,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李全忠、韓弘這回和王智興又穿了一條褲子,二人一面應承王守澄加緊剿滅境內盜匪,一面卻對漕運之事高高掛起,躲的遠遠的,邊都不沾。

自揚州到長安,千里漕運並不穩當,這是王守澄的基本判斷,沿途藩鎮誇大流民勢大固然有推脫責任,訛詐朝廷的心理,但不可否認的是危及漕運的小股流民的確存在,且數量極其龐大。

中原跟南方不同,藩鎮軍力強大,境內成氣候的流民武裝幾無立足之地,但小股流民盜匪卻是多如牛毛,這些盜匪打不了重兵防守的城鎮,轉而搶掠鄉間。

當政者對此不屑一顧,一則,他們不能威脅自己的統治;二來,打的鄉下土豪劣紳不得安寧,他們纔會攜帶財富涌進城市,這一頭頭肥壯的豬進了城,有的是辦法炮製他們。得利者自然還是老爺們。

能保證南方兩稅轉運千里平安到達長安的,放眼天下只有船幫一家。船幫黑白兩道通吃,且人多勢衆,勢力龐大,足以應對小股流寇的襲擾。

這就是王守澄遣使來幽州的目的,船幫的幕後大靠山正是李茂,沒有他發話,這麼大的生意,只怕船幫不肯接手。

李茂聽完秦鳳棉的報告,淡淡一笑,道:“若是半個月後到,這單生意不做也罷。”秦鳳棉道:“這是使團離京時放出的風聲,我判斷十日內必到,否則就是沒有誠意。”

李茂道:“更大的誠意是河東節度使的人選。李聽的死訊已經公開,朝廷各方神聖都有什麼表演。”

秦鳳棉道:“亂成了一鍋粥,吵的天翻地覆。太原是塊風水寶地,都憋着一口氣爭呢。咱們的李僕射如今呼聲最高,連李逢吉都表態贊同。”

李茂笑道:“李逢吉是個小人,也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他這個臺前宰相時時刻刻都會被幕後主人拋出去平息民怨官恨,他這是把我當成救命稻草了。”

秦鳳棉道:“樹倒猢猻散,他的門生故舊已經忙着跟他切割了,京兆少尹鄭訓已經公開倒向王守澄,認人做了乾爹。”

李茂道:“蠢人一個,舊主還沒倒就忙着改換門庭,他一定不得好死。”

又說了幾件了事,李茂吃完早飯,飯後處置了幾樁急務,便移步去了蘇卿那。蘇卿積勞成疾,病了,李茂強令她在家休養,把事務交給蘭兒打理。

蘇卿是忙慣了的人,突然閒下來很不習慣,本是憋着一肚子氣,見了李茂卻全消了,這一年李茂消瘦了許多,眼眶深陷,鬢生華髮。見蘇卿不再牀上躺着,李茂責道:“都瘦成一把骨頭了,還要逞強。我現在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用得着你去拼命嗎?”蘇卿笑道:“躺的腰痠背,不如起來走走。你也瘦了,起家不易,守業更難。我聽說南方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這李唐的江山真的是要易主了嗎?”

李茂道:“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一國、一家、一個人,都是一樣,若說今日困難,比德宗時如何,比肅代時如何,比天寶末年又如何,只要上下一心,總能扛的過去。”

蘇卿道:“難就難在上下不能同心,人心散了,這纔是最可怕的。”

李茂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倒是你,你的生意索性就交給蘭兒她們去做,哪有王妃做生意的。”

蘇卿哼了一聲,道:“休想合着夥來打劫我的主意,我若把生意交給她,過不了兩年就改名換姓成了公家的了。公主尚有百畝梳妝田,我憑什麼就不能有點私房錢?家口日衆,靠公庫那點撥款夠嗎?你多少年不沾錢了,可知現今一斤米多少錢,一斤肉幾文錢?”一席話堵的李茂只能訕訕地笑。

蘇卿緩了口氣,又道:“我打小跟着父親學生意,一時哪閒得下來,你怕我拋頭露面讓你難堪,我隱身幕後便是,讓蘭兒去拋頭露面。若你連她也捨不得,就把崔谷還給我,這個人我使着順手。”

李茂道:“崔谷是很能幹,手腳卻不大幹淨,難堪大用。”

蘇卿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他是窮怕了,把錢看的很重,不過本性並不壞,善加使用能獨當一面的。”

李茂道:“你既然心裡有數我就不說什麼了,這事你自己跟他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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