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午夜之吻
93午夜之吻
“相信愛情,即使它帶給你悲哀也要相信愛情。有時候愛情不是因爲看到了才相信,而是因爲相信纔看得到。”
適應了隔離密室內氛圍的水津亭情商漸漸恢復,往日裡苦讀苦記的泰戈爾名言不知不覺浮現在眼前。腦子裡全面發動的心機就遲鈍了下來。她忽然覺得彭瑤穎有些可憐。傲慢如她,也只剩下了傲慢,將自己囚禁在這樣變態的空間裡,自以爲了不起的注視着他人。
水津亭把手包遞給裝腔作勢的她,滿不在乎地問,“你其實從來沒有戀愛過吧。根本不相信愛情的偉大,只相信婚姻的門當戶對。沒有想過要放下自尊心,好好愛一個人,捧出一顆真心任它流血嗎?”
本來要去接包的彭瑤穎眼波一閃,端莊坐回了原位,“認真愛?捧出一顆真心任它流血。津亭姐姐是在說自己因爲窮困,又要過像模像樣的生活,所以必須編排出如此幼稚的理論來迷惑男人嗎?”
不過三個回合,水津亭已然確定自己和她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任何共同語言,女人嫣然一笑,剛想禮貌地結束談話。
身邊一直觀戰的魏芒再也忍不住出聲主持他的公道了,“津亭的理論可非常有迷惑性哦。男人通常會抵抗不了愛情的誘惑,男人很多時候迷戀於女人的外表和身價,但永遠抵不過真心來得價值連城。如果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動了真感情,他就會下定決心用自己的方式對女人的人生負責。比如元恪。”
結果當然沒有吃到有名廚師親自烹製的意大利海鮮。
水津亭在廚房裡忙前忙後的時候,還忍不住笑出聲來。表面看來,魏芒在替元恪出頭,其實可以理解爲贊同自己的想法勝過那位小小年紀就擁有了高雅咖啡館的彭瑤穎,不是嗎?
被人愛着的感覺可真好,這直接導致了水津亭向西紅柿蛋湯裡多加了一勺白糖。
不過魏芒一定是餓壞了,雞蛋羹搭配雞蛋湯,這樣奇怪的菜式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水津亭對自己的手藝簡直完全失望,蛋羹表面遍佈蜂窩,太老,她挖了一勺便不再吃了。女人單手支頤注視着英雄式的魏芒,說,“今天謝謝你。”
魏芒嚥下一口蛋羹,才問,“謝什麼?”
“全部。”
“全部?津亭還要強迫一個吃着難吃食物的男人違心誇讚你的手藝嗎?賣力演戲可是非常辛苦的。”
就知道他在故意哄她開心,水津亭按住魏芒還要去拿勺子的手,“好啦。不要吃了,你不是買了酸奶和麪包備用嗎?”
魏芒這才如釋重負,笑容直達眼底,“我的丁點小心思都被你識破啦。不愧爲愛情至上的好女人,觀察力也是驚人的!”
水津亭被他的話嗆住,“什麼和什麼嘛。”轉念想到他在隔離的騎士行爲,又問,“你今天爲什麼要幫我說話?”
“我?幫你?”魏芒後撤身體,雙臂橫抱在胸前,“參與女人間戰爭的事情我可不會做。我不過想告訴瑤穎爲君泰少爺在元恪事件上的立場罷了。誰知道,你們兩個竟然有過往的一筆大帳要清。所以說,一切只是巧合,巧合而已。”
“好吧。那我就姑且相信這純屬巧合。”水津亭站起來收拾餐桌,看樣子真的有點生氣了。
“喂!你難道想讓我騙你,說因爲愛你要保護你才那樣的嗎?那樣的話,魏芒也太可憐了吧。捲入女人的糾紛,被人當槍使!”
魏芒少爺脾氣突然發作起來,坐在原地接受服務的同時,又不忘用新奇的目光打量他美麗“女僕”的背影,怔怔看了一會兒,“津亭就從來沒有動過和我白頭到老的心思嗎?一點貪念都沒有?”
魏芒坐在餐廳裡,看水津亭把一羹一湯倒進水槽裡,垃圾處理機轟轟響,她穿圍裙的側影單薄地像剪紙,魏芒也想不起來哪本雜誌上說過“骨瘦如柴的女人,其實最有牀上風情”,她確實煮婦打扮也能讓人浮想聯翩。他究竟愛她的哪裡,自己一時也不太能辨認得清。
“這麼嚴肅的問題,我該轉身答覆吧。”垃圾處理機停下來後,水津亭開始把餐具向洗碗機裡擺放,廚房用具都太脫離她的常識範圍,進化得超出她的想象力,她得一心一意,才能按照使用說明操作下去。魏芒的話還停留在她的思維邊緣打轉。水津亭費力想了想,其實還真有些嫉妒陳意涵,從魏芒的口風裡聽出來,元恪對陳意涵的態度簡直是非卿不娶。魏芒之於自己大概做不到如此吧。是說明他不夠愛自己嗎?
白頭偕老下去的貪心,哪個女人沒有呢?
怪只怪她的身上貼着女藝術家的標籤,想要嫁進豪門,就得忍受得了條條框框的約束,最終變成彭瑤穎那樣的名媛,或是陳意涵那樣一板一眼的女僕。這兩種圈禁在豪門之內的刻板人生,她都不喜歡。如此推理,貪心的執念又何從談起?
道理轉瞬又被她梳理得如此通順,感情上的貪婪和怨懟卻無論如何也平復不下去。真的哪怕偶爾要娶她的起心動念也沒有麼?
“你在哭什麼?”
“我沒哭。”鼻音濃重的一句反駁,怎麼聽怎麼不對,水津亭舉起手背來揩揩臉頰,她可不是在哭嗎?
真丟人。約定好快快樂樂的一百天裡,最先丟盔卸甲的竟然是自己。
睡到半夜,水津亭破天荒地在飢腸轆轆裡醒來。難道愛情中貪婪的覺醒,不知不覺竟然傳染給了食慾?她翻了一個身,卻驚奇地發現原來魏芒也醒着。睡燈沒開,窗簾也沒有閉合,夜色毫無阻礙地照到雙人牀上,更顯得朦朧之中男人的雙眼分外明亮。魏芒會失眠,水津亭第一次知道。
其實,晚飯吃到後來極其敗興,兩人破天荒地沒有膩在一起洗澡。不僅沒有一起共享浴室,連換睡衣,進臥室都是分開各行其是的。
被男人一雙眼睛盯得極不自在,水津亭腦子瞬間便清明起來。想想所謂的枕邊人,真是瘮人,相愛尚且如此,如果不愛,要這麼一生一世地睡在一起,豈不是應了同牀異夢的古語麼?
魏芒一直醒着,而剛剛她又確實睡着了。磨牙,夢話甚至打鼾,種種醜態到底有沒有?水津亭急得頭汗都要滴下來,卻不敢開口真的問上一句。
無聲之中,兩人在沉默裡隔着朦朧夜色對視了良久。
魏芒突然開口說:“要不愛愛一次吧?醒着躺在牀上,連甜言蜜語都說得枯竭了,豈不很奇怪?”
半夜起來,沒有其他交流只想愛愛,難道就不奇怪了?
水津亭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魏芒的不透風的吻就已經到了。午夜之吻,口水還沒有醞釀準備充足,乾乾澀澀的粗糙質感摩擦着彼此的脣瓣,還有隔夜漱口水的殘餘薄荷沁涼。一般的味道。
才幾周連生活情趣都在趨同無異。水津亭還打算在繼續想些有的沒的,男人卻狠狠在她脖頸上咬了一口,另一隻手老馬識途似的順利伸進她的睡衣裡,懲罰似的在她私密之處攪了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