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一般流下, 落禎隔着紗簾看着尹秋走過來,心跳得幾乎要無法呼吸。尹秋撩起簾子鑽了進來,坐在牀邊看着落禎, 輕輕地笑道:“不爽歸不爽, 身體卻還是很誠實。”
他擡起手, 將落禎的手握入掌心, 一股滾燙的熱度頓時傳了過來, 令心禁不住砰砰直跳。尹秋起身爬上牀,斜過身子將落禎護在身下。他宛如捧着一個易碎的至寶一般小心翼翼,生怕讓落禎爲難。
“可以嗎?”他輕輕吻着落禎的指尖, 顫抖着聲音問道。
落禎已經無法說話,整個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 只好點了點頭, 幾不可聞地道了一聲:“嗯……”
尹秋的呼吸鬆了下來, 似乎帶着一點笑意,俯下身來喃喃地說:“會有一點痛, 只一點。”
他吻着落禎的臉頰,每一個吻都很仔細,直至與她雙脣交接,才逐漸衝動起來。春宵暖帳中,兩人的呼吸彼此糾纏, 身體也不住地相互摩挲, 尹秋狂熱的吻流連在她纖細的脖頸, 甚至蔓延到胸前……落禎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她漸漸有些無法控制自己, 拼命努力着,不讓雙手去推開凌尹秋。
白日裡遭老五非禮的記憶與此重合, 使落禎戰慄不已。本能的恐懼和恥辱一齊襲來,終於使她崩潰。
“不要……”她流着淚說,淚水沿着眼角滾落,分外的涼。
尹秋怔在了那裡,呼吸仍自凌亂。他有些侷促地爬起身,嘴裡念道:“抱歉,我……”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一定是自己勉強了她,乃至……傷害了她。想到這裡他便倉惶地起身下牀,準備離開。
落禎卻拉住了他。
“不要離開我。”她流着淚懇求道,月光下那淚珠散發着晶瑩的光芒,迷怔了尹秋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尹秋如實道。
“你什麼也沒有錯。”落禎抱着他,抱着很緊,“是我……是我害怕,我怕得到你以後,就要永遠地失去了。可我又怕錯過了這個機會,就再也不能得到你了……尹秋……”
尹秋將她擁入懷中,小聲地安慰着。他知道這不是真正的理由,可女人的心總是纖細敏感的,既然難以啓齒,不要追問便是對她的愛。
“傻瓜,你真以爲我會娶連水漪嗎?”尹秋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樣,笑道。
落禎眨了眨懵懂的眼睛,擡起臉來望着尹秋,迷茫道:“你有什麼主意?”
尹秋伸出手颳了一下她哭紅的鼻子,逗笑一般說起了他的計劃:“這幾日裡連府上下都在爲了婚事做準備,人多眼雜,不方便行動。我身上還有一點傷未愈,何必在這時候逞英雄。所以我該吃的吃,該睡的睡,爲了養足精神。到了成親那日,我想連水漪也不至於將我鎖在房裡拜堂吧。”
落禎聽了心下歡喜不已,想到白日之事,便將那紙條告知給尹秋。
尹秋思忖道:“莫非那人是在暗示子夜的東門看守薄弱,讓我們從這裡逃走?”
“可就怕又是連水漪設的局。”落禎擔憂道,“我可不想再成爲騙你的餌食。”
尹秋寬慰她說:“是不是陷阱無所謂,反正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不妨一試。”
落禎便道:“那明日待我打探下消息,咱們再做打算。”
尹秋想了想,如今也只有這一個辦法,雖然有些窩囊,可也只得認命:“好吧,那就有勞白女俠了。”
落禎被逗得噗嗤一笑,兩人四目相對,不禁又尷尬了起來。落禎支支吾吾道:“那今夜……”
尹秋苦笑道:“我還是睡椅子吧,那裡涼快。”
落禎看着他離開,心下悔之不已,對那老五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可長夜漫漫,閉着眼睛,總歸是可以睡着的。正當落禎有些迷糊的時候,忽然被尹秋搖醒,落禎揉着眼睛呆了呆,含含糊糊地說:“你又怎麼了?”
“門開了。”尹秋瞪着眼睛說道。
落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隨尹秋一同去門前,伸手輕輕一拉。隨着一聲吱呀的聲響,門應聲而開,透過門縫,只看到院內靜若寒蟬,守衛僕從一概全無。
“現在是什麼時辰。”她不自禁問。
“應當……快到子夜了。”尹秋回答。
落禎關好門,心跳得格外的快,使勁搖頭道:“不行不行,這肯定又是連水漪的陷阱,我們不能再上當。”
“可是留在這裡,就只能坐以待斃,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尹秋認真地說。
落禎的內心直覺其中有詐,但尹秋所言不錯,即使是詐,也比坐在這裡乾等強。至少門開的機會,他們是再也等不到第二個良機了。
沉默中兩人目光相撞,尹秋率先握住落禎的手,溫柔地笑道:“大不了就是一起死,反正不會更遭了。”
落禎怨懟地望了他一眼:“呸呸呸!烏鴉嘴……”
趁着夜色,兩人摸黑向着東門而去。落禎對路況更爲熟悉,便在前頭帶路。但因着她警覺力實在太弱,中途數次都險些被巡邏的僕役發現,驚出幾身冷汗後,尹秋還是決定讓女人跟在男人身後就夠了。
靜夜中,尹秋髮現這些僕役步履匆匆,不時又交頭接耳,十分凝重的模樣,心道今夜連府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果然,在一個僕役竊竊的私語中,尹秋聽到了“黃金丹”和“人骨”的字眼,他料想那日暗室裡發現的屍體,應當是要被處理了,所以連水漪沒有功夫理會他們,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在府內!
一想到此,他信心倍增,抓緊了落禎的手。驀一回頭,卻瞧見落禎身後倏地閃過兩道綠光,宛如兩盞鬼火在幽夜裡晃過。
尹秋心頭陡然一跳,腦中電光閃過,驚呼道:“糟了!落禎閃開!”
落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尹秋推向了一邊,她只瞧見一個小小的黑影發出嗚嗚的低吼聲,自草叢中一躍而起向自己奔來。
月色下毛髮髒臭無比,但行動卻十分矯健,竟是一條几個月大的小狼狗!
尹秋飛起一腳就將那狗踹開,然而已經晚了。僕役們被驚動,立馬提燈追了過來。
“你大爺的,被一隻狗給害了。”尹秋忍不住破口大罵,拉起落禎就朝東門飛奔直去。
落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月夜下路又看不分明,搖擺不定道:“左邊,哦不……右邊!啊不對,過頭了……”
凌尹秋叫苦不迭:“我的姑娘,這關鍵時刻你可別指錯路啊!”
前方迎面跑來三個僕役,尹秋借勢騰身而起,一腳一個,剩下的那個,被落禎隨手搬起一塊石頭乾淨利落地砸暈了。尹秋看了看那倒黴鬼,豎起指頭讚道:“厲害。”
“等出去了再來崇拜我。”落禎毫不謙虛地接受了讚揚,身後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又越來越近了。兩人一路奪命而逃,都知道現在只是攔路的小水花,真正的巨浪若是來臨,那就是凶多吉少了。
連水漪和朱雀樓的那幫殺手們,求求你們今夜千萬不要趕回來……
就在兩人心裡默唸祈禱的時候,落禎掩飾不住欣喜地指着前方:“尹秋,東門就在那!”
尹秋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現出了一絲笑容。守門的兩個人遠遠就瞧見兩的影子氣勢洶洶地跑來,都有些舉棋不定,待兩人追到近前一聲怒喝,不出兩下便收拾完畢,拉開了大門。
看到眼前的情景,落禎終於知道爲什麼東門是守衛最薄弱的一門了。因爲東門三丈之外,就是一道密林深坡。而連府,就是建在這山坡的頂端。
“禎兒,你確定那張字條上,寫的是東門?”尹秋看到這裡,也不禁吸了口冷氣。黑暗裡烏壓壓的一片都是樹影,斜斜地只往下衝,彷彿一道黑色的洪水一般傾瀉到看不見的山底。
“應、應該吧……”落禎也不確定了。
正在兩人傻眼時,從門內傳來一個冰涼的聲音自黑夜裡響了起來:“哦?我倒是好奇,誰給你的字條。”
凌尹秋心頭一凜,連水漪的笑容在火光下顯出了一絲猙獰:“你就這麼不想娶我,這麼想,和你的心頭好雙宿雙.飛?”她睜大了眼睛,厲色怒吼道,“——我偏不讓!”
她指揮家奴對準了落禎,咬牙切齒道:“給我拿下這個賤人,我毀去她的容顏,再斷她手腳,讓她再也勾引不了男人!”
家奴們立時一擁而上,舉着長棍朝尹秋和落禎襲去。地方實在太狹小了,好在尹秋尚有不錯的武功功底,應付一幫家奴還有餘裕。不出一會的功夫,那幫家奴已經傷的傷,躺的躺,全部敗下陣來。
看連水漪氣得咬牙跺腳,尹秋分外可惜地嘆道:“連姑娘,做人心腸不要太毒,否則誰也不會喜歡你。”
連水漪聞言一愣,面色既羞又怒。卻有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伴着漆黑的身影,自連水漪身後轉了出來:“凌公子此言差矣,百貨中百客,我還就喜歡連姑娘這樣心狠手辣。”
老五捏住連水漪的下巴,凝着她美麗而扭曲的臉嗤笑道:“比起被傷害,當然還是傷害別人來得好,你說對吧,我的大小姐?”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臨了,老三跟在老五的身後現出,在他的身後,又有四五個同樣烏衣勁裝的殺手魚貫而出,將尹秋和落禎圍了個嚴實。
連水漪掙脫出老五的手,恨恨地低啞道:“你們來得正好,這兩個人……都給我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