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姐姐所唱的曲子中都帶着憂鬱之情。沒想到姐姐身世如此悽慘……”水如拉着樂靜坐回桌邊,給她的杯中倒了些水,然後問,“姐姐說,自己是被嵐少爺和五爺所救,那五爺是什麼人?”
樂靜喝了口水,說,“五爺就是當今沐裎國的五皇子,也是我們嵐少爺的結拜兄弟。”
水如突然想起那天夜裡去古嵐房中的那個醉醺醺的人,古嵐稱呼他爲五哥,莫非就是他麼?
“五爺爲人豪爽,行俠仗義。這院子中的姑娘,有不少是他帶回來的。他和嵐少爺,都是我的恩人……”樂靜說着,又嘆了口氣。
水如見她說話間一直在嘆氣,自己都覺得憋悶,心中也像是塞了個疙瘩一樣。她想了想,皺着眉頭問,“樂靜姐姐,你說嵐少爺對你有恩,那你有沒有想過,如何報恩?”
“報恩?”樂靜也皺起眉頭,隱隱猜到了水如要說什麼。
“若是在鶯啼盛會上得了打賞,也算是爲嵐少爺做了些有用的事,以後要是成了那個什麼梅什麼花什麼鶯什麼豔的,不就好了麼?”水如努力回憶着柳葉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卻也記不起那什麼什麼的內容了。
樂靜微微一笑,輕聲道,“水如姑娘,這些話,是那柳葉告訴你的吧?”
水如一愣,然後點點頭。
“唉……你剛到此地,所以纔會輕信了她。”
其實樂靜早就知道水如是要找自己說這件事,要是在平常,她也不會對她講這麼多,可今天,樂靜實在是耐不住,想與人說說話,也算是一訴衷腸了。
“我猜是她來讓你找我的吧。而且還是因爲她只湊齊了九個人,只差最後一個,迫不得已,所以纔來找我。對麼?”
樂靜這麼說,水如只得又點點頭。
“我猜她告訴過你,要上鶯啼盛會的場,尋齊十個人,很是不易。不過你應該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吧?”
“她確實沒說,我也沒問。”水如說,“想必其中是摻雜着一些人與人的往來,我久居世外,對這些事,實在不甚瞭解。”
樂靜笑着說,“你還真是個豁達的姑娘。可你既然不瞭解其中的事,卻又要參與其中,豈不知這裡面險惡非常麼?”
“險惡?”水如驚訝的望着樂靜。
樂靜輕聲說,“鶯啼閣中的姑娘,其實個個都想出頭。在這裡出頭了,不僅可以報答嵐少爺他們的恩情,更重要的,是能給自己後半生尋個安定。每年這裡都有被贖出去的姑娘,而這些姑娘,基本都是掛了牌的。在這裡,只有掛了牌,出了名,被主顧看中了,纔有機會被贖身,再世爲人。水如姑娘你也簽了那賣身契,應該知道其中的分量。”
水如有些莫名其妙,“就算不被贖出去,一輩子呆在這鶯啼閣不是也很好麼?”還能每天看到古嵐。
後半句話,她自然沒說出口,不過能一直呆在這裡纔是她的目的,她纔不稀罕被贖出去呢。
“唉……”樂靜搖搖頭,“水如姑娘你不是也說了麼,女子一生最好的年華也不過三年五載,過了這段日子,人老珠黃了,就算嵐少爺再和善,也不能留着無用的人在鶯啼閣了。所以,這裡的姑娘沒有一個不想趁着年輕,尋個機會找個好人託付終身的。那柳葉如此費盡心機的湊人,也就是爲了在鶯啼盛會上一舉成名。她專門找你們這樣新來的姑娘,也就是怕被你們搶了她的風頭。其他人,也多是權衡再三,才與那些自認爲不如自己的人聯合在一起的。正因爲如此,想找齊十個人,纔是難上加難。”
“原來如此……”水如這纔想到,十個人一起上臺,總會有一個出衆的,自己一直想着自己要奪花魁的事,倒是未曾想過一同上臺的別人會如何。
樂靜看了看水如,接着說,“水如姑娘你長得漂亮,想必排舞之時柳葉會把你放在後面不起眼的位置,或是臨上場時做些手腳,讓你不能登臺。水如姑娘,你可要小心啊。”
水如望着樂靜,驚訝的問,“做手腳?會麼?這麼嚴重?”
“這種事情年年都有。”樂靜嘆氣道,“輕則只是讓人傷寒腹瀉,重則也有姑娘曾經昏迷一整天,更有甚者……肢體受損,抱憾終身……”
這話出口,水如被驚的張着嘴,啞口無言。
樂靜看她那樣子,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然後說,“你可知道,這小院中,爲何在你來之前,只住了我一人?”
水如木然的搖搖頭。
“因爲之前住在這裡的兩個姑娘在鶯啼盛會前苦鬥不休,後來被人發現,雙雙暴斃……”
水如聞聽此話,只覺得背後一陣冷風襲來。
她突然明白早晨柳葉來時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是因爲什麼了。
“這些事……古……嵐少爺都知道麼?”水如問。
“就算他知道了,怕是也阻止不了啊。”樂靜低聲說,“院子中的姑娘們多數都很難見到嵐少爺一面,她們倒是盼着每年出些大事兒,等着嵐少爺來處理了,便能見到他了。”
“啊?”水如驚歎了一聲,心想,他不就住在後邊不遠處的院子裡麼?想見他,那就去找他啊!何必還非要等到弄出事兒來才能見一面呢……人類,真是深不可測啊……
“這麼說來,樂靜姐姐是不會加入我們了……”說這話,水如不禁有些垂頭喪氣。要是這個人也拉不到,不知明日柳葉還會不會有別的辦法。
樂靜有些驚訝的望着水如,“我都這樣告訴你了,你還是要參與其中麼?你不怕?”
水如苦笑道,“其實也有些怕了,只是我與人約定,要奪得今年的花魁。要是連場都上不去,還怎麼得花魁啊……”
“花……魁?”這回輪到樂靜震驚了,“你……你是說,你要得這鶯啼閣的花魁?”
水如笑着點頭道,“是啊。我一定要得到這個花魁。”
樂靜在這鶯啼閣中生活了好多年了,卻從未聽人如此信誓旦旦的說要得花魁。有人說,要得鶯啼閣中的花魁,比被皇帝選中爲妃還要難上許多,就連這院子中住着的那些掛了牌子的姑娘,恐怕也沒有一個敢誇下這種海口的。更何況,這其中的變數,不僅僅關係着鶯啼閣這個風月場所,更是與那些前來打賞的男人們息息相關。他們的錢財從手中散出,這背後,還有多少不爲人知的利害關係!這些事,難道眼前這個姑娘都還不知道嗎?還是說,她背後有什麼讓她能如此有信心的理由?
樂靜直直望着水如,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端倪,可水如只是笑嘻嘻的,而且那自信,似乎不容動搖。
“水如姑娘,你說與人約定要得花魁,不知,爲何有如此怪異的約定?”樂靜試探着問。
水如不假思索的說,“他說我要是得了花魁就可以一輩子跟在他身邊!我鍾情於他,所以就算拼盡全力,也一定要奪了這個花魁!”
樂靜聽她這麼說,心中像是一下子打翻了五味瓶。
“原來……又是爲情……”樂靜皺着眉頭,許久,苦笑着說,“水如姑娘不僅豁達,而且勇敢……沒想到,這天下,竟還有如此女子,爲了鍾情之人,不惜以身犯險……”
水如雖然說的雄心壯志,可一想到十人之中還缺一人,不免泄氣了許多,嘆道,“只可惜,要是湊不到最後這一個人,又不知道要想什麼辦法才能上場奪這花魁了……”
樂靜坐在那裡想了好半天,終於擡頭,望着水如說,“水如姑娘,爲你這鐘情,我樂靜,願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