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老夫人似乎是被氣急了,伸手便是要掐死司徒顧君,然而司徒顧君只是後提一步,便是躲過了她的手,她看着老夫人氣急敗壞的樣子,又是回頭看了一眼一旁不說話的月半公主,道:“公主殿下,我承諾你的已經是做到了,如今你人證物證具在,你請便。”
聞言,月半公主又是伸手想要去摸司徒顧君的腦袋,卻是被司徒顧君給躲了過去,她擡頭看着月半公主,笑笑:“不好意思,不喜歡別人摸我的腦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然而我只是鼠目寸光之人。”
司徒顧君說着,又是後退了一步,朝着月半公主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而後是坐到了草地之上,她突然是有點兒同情李賢胥,畢竟他只是一個孩子,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不公平,可是,同情並不代表他不會死,也不代表她會救他。
她不是聖母。
月半公主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老夫人,眼裡充滿了憤怒,她問:“你若是幾年前知道會發生今天的一切,你還會殺害我的母妃跟弟弟嗎?”
李老夫人似乎是知道自己是大難臨頭,也是不管不顧,又或者是知道就算是自己後悔了,處心積慮的月半公主也是不會放過自己,她說:“我只是恨不得當初沒有連你一塊兒殺了。”
皇家的事情,向來是錯綜複雜的,有些人,表面上看起來風風光光的,可是實際上並不是這個樣子,皇宮裡面的人,那個人受傷是沒有一點兒的血債的,當初她爲了讓她的乳兒當上皇上,自己也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只有殺了跟她乳兒當時競爭最大的妃子,跟她的兒子。
可是她一時心軟,放過了當時還免郵的月半公主,卻是不想,竟然是落到了如今這樣一副田地。
“你嘴硬又有什麼用呢?”月半也是不生氣,伸出指甲在李老夫人的臉上劃了一下,便是兩道血淋淋的傷口。
“當初你仁慈,放過了我,可是卻讓我親眼目睹了母妃跟弟弟的慘死,如今我也讓你感受一下當初我的感受。”她說完,突然是看向了李賢胥,那一瞬間,李老夫人就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連忙是抓住了月半的手,道:“公主,千錯萬錯都是奴婢一個人的錯,孩子是無辜的,你放過孩子吧。”
“孩子無辜?”月半就想起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大笑了幾聲。
“他無辜,那麼我的弟弟呢?”
“來人,杖殺。”
月半的話剛剛是落地,便是有宮人擡着板子過來,司徒顧君在在一瞬間突然是睜開了眼睛,看着月半的背影,又是看了一旁的李賢胥,卻是發現他也是在看着自己,突然是起身,道:“公主,讓我跟他說幾句話。”
月半聞言,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司徒顧君卻是自己走到李賢胥的面前,問:“恨我嗎?”
她以爲李賢胥會點頭,誰知道,李賢胥只是一臉平靜的搖搖頭,而後是笑笑,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你應該恨我的,那樣的話,我心裡會好受一些。”司徒顧君伸手幫他將身上的衣裳整理好,又是說:“下輩子投胎做人,別那麼容易相信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李老夫人在一旁看着,眼淚不住的往下流,她突然是說:“顧君,胥兒對你不薄,你救救他。”
她起身看着李老夫人,不得不說,李老夫人對誰都不見得好,偏偏是對李賢胥好的不得了,她看着李老夫人滿眼的希翼,搖了搖頭,又是低頭對着李賢胥道:“對不起。”
李賢胥依舊是搖搖頭,張張嘴,他想要說“對不起”,卻是發現自己根本是出不了聲,他苦笑一聲,任由那些人將自己按在地上。
板子落在身上疼的厲害,卻也是抵不住心上的疼。
男子十二歲,是情竇初開的日子。
司徒顧君坐在一旁的草地上,她不敢去看李賢胥被打的樣子她也對李老夫人的辱罵充耳不聞,她突然是想到今天在書院外面,那個小男孩突然是伸手卡住了她的小手,問:
“你知道窈窕淑女後面那一句是什麼嗎?”
她說:“君子好逑。”
司徒顧君睜開了眼睛,看着已經是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李賢胥,突然是流下了一滴淚水,就連她自己也是嚇了一跳,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
她看着李賢胥身邊,是用血寫着的一行小字:
我想聽水調歌頭。
她閉上眼睛,不在看李賢胥,只是念着:“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她還沒有唸完,便是聽見有人說:“公主,死了。”
她幾乎是同時睜開眼睛的,她看向那一團血肉模糊的屍體,又是突然看見了屍體旁邊的另外兩行小字。
其實我會背。
離騷我也會。
她苦笑一聲,伸手擦去自己的眼淚,不再去想月半公主會怎麼處置李老夫人,只是起身離開。
“胥哥哥怎麼連這麼簡單的詞都是背不住?”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這是蘇子的詞。”
“既然高處不勝寒,妹妹爲何又是要趴在那麼高的地方。”
“否也,否也,杜大詩人不也說過,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知道窈窕淑女後面那一句是什麼嗎?”
“君子好逑。”
“其實我會背。”
“離騷我也會。”
她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將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又是給逼了回去,又是聽到身後傳來尖叫的聲音,還有板子的聲音,她苦笑一聲,這皇宮中的人都是喜歡杖殺別人嗎?
她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牌子,又是笑了笑。
夜涼如水,守衛深嚴的皇宮之中突然是閃過了一抹黑色的身影,閃身躲進了草叢之中,走在最後面的侍衛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動靜,回頭看着身後,卻是什麼都沒有,又是搖了搖頭,看來是自己太過於敏感了。
她站在一個宮殿外面,伸手推開宮殿的門,慢慢的走到牀榻旁邊,伸手推了推牀上的人兒,牀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月半公主。
月半公主突然是驚醒,看着自己旁邊的人,想要大叫守門的侍衛,卻是被司徒顧君伸手給捂住了嘴巴,她看着月半公主,道:“公主殿下,你可是要想清楚了,我能夠悄無聲息的進你的房間,就能夠悄無聲息的殺了你,你要是不信,就儘管叫人看看。”
月半公主似乎是被嚇壞了,連忙是點了點頭,司徒顧君有白事鬆開了手,而月半公主這也是才注意到,她竟然是一個小女娃。
她定了定神問:“你是何人,來本公主的寢宮幹什麼?”
“不幹什麼,來替公主完成多年的心願。”司徒顧君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拿出來了一把匕首,說:“我知道你討厭李家,這樣,一配合我演戲,我讓你能夠親手了結李家的老夫人。”
“我爲何要相信你。”
“離騷是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她說着,便是轉身要離開。卻是聽見身後的一句:“你等等。”
她停下了腳步問:“可是要答應了?”
“我如何幫你。”
“明天巳時三刻,你讓李家老夫人陪你逛逛李家的園子。”她說完,朝也是片刻不多做耽擱的離開了,而月半卻是靠着牀頭,一直是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殿中,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那個小女孩可以相信。
她又是緊緊的握着自己手中的玉佩。
母妃,弟弟,我可以幫你們報仇了。
然而事實證明,她也是沒有相信錯人,那個小女娃的確是坐到了自己承諾的,自己的……銀子,並沒有白花。
當司徒顧君低下頭的時候,眼淚已經是消失不見了,可是眼底卻是多了一角青衫,她不用擡頭也知道來人是誰了,她說:“師父,徒兒提前完成了任務。”
“你做的很好,只是爲什麼突然哭了,是對李家那個公子動情了?”
聞言,司徒顧君搖搖頭,在她的眼裡,李賢胥不過是一個小男孩罷了,他怎麼可能對一個小男孩動情。
“知道我爲什麼讓你接近他麼?”
“爲什麼?”
“我要讓你明白,殺手是不可以動情的。”
司徒顧君點了點頭,又是想要說什麼,卻又是低下了腦袋,她的師父向來是臉說變就變的人,她沒有理由去惹自己的師父不開心,不然,到頭來吃苦受罪的還是她自己。
“想知道這一次的僱主是誰嗎?”她的師父又是問了一句,卻是見她搖搖頭,說:“作爲一個優秀的殺手,只需要好好的完成任務就行了,不需要知道僱主是誰。”
“沒事,這一次的僱主要求告訴你他的身份。你回頭看,她來了。”
聞言,司徒顧君下意識的回頭看過去,卻是看見了月半公主款款而來,那一瞬間,他也是全部的明白了,爲什麼身爲公主她的宮殿外面卻是沒有一個侍衛,原來,她早就是知道她會去,她是在故意等着他,果然,在這一場局面之中,她是輸了。
她朝着月半公主款款施禮,而月半公主也是停了下來,向她回了一個禮,而後對着卿凌天說:“不得不說,閣下收了一個好徒弟,剩下的酬金我已經命人送到了閣下的地方。閣下回去就應該可以看見了。”
“多謝公主。”卿凌天說着,便是伸手想要去拉着司徒顧君離開,然而司徒顧君卻是躲開了,她擡頭看了一眼卿凌天,而後又是看了一眼月半公主,突然是笑了笑,說道:“公主果然是技高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