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蓓鳳隨手滅掉手中的煙,見她的臉頰還淌着水珠,取來毛巾給她擦了擦。
“你和我賭什麼氣?你我都是女人,都是韓家的女人。”
她格外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的語氣。
盛薔薇咬脣不語。她可從未把自己當成是韓家的女人。
肖蓓鳳給她絞乾頭髮,纖纖十指,穿過
燙得微卷的頭髮,力道很輕很柔。
“我想,你居然肯答應少帥,心裡必定是存了什麼指望,不是嗎?”
肖蓓鳳輕輕撥弄着她的頭髮,目光突然變得溫和起來。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曾暗暗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依靠男人爲生。不瞞你說,從十三歲時起,我被逼着賣身接客,我最恨的就是男人!”
盛薔薇聞言轉頭看她:“那你爲什麼跟着大帥?”
肖蓓鳳見她終於肯發問了,嘴角翹起,又是一笑:“因爲他不是尋常普通的男人。”
盛薔薇輕輕一笑,替她補上了後半句:“因爲他有權有勢。”
“沒那麼簡單。”肖蓓鳳看着她道:“老爺是做大事的人,我是心甘情願地跟着他的。”
盛薔薇垂眸不語。
“薔薇,你很聰明。少帥待你如何,你心裡應該有數。他要是想糟蹋你,也不會等到今天。“你放心,作韓家的女人是不會委屈你的。””肖蓓鳳拿話戳她的心窩,一下又一下,聲音中透着淡淡的誘惑:“而且,少帥喜歡你,你心裡是知道的。”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盛薔薇站起身來,望向肖蓓鳳道:“您就不必爲我費心了。少帥和我,我們之間,左不過就是一場交易罷了。”
肖蓓鳳聞言眉心微微一挑,擡起眼望了她幾秒鐘,終是無奈嘆息:“你這個要強的性子,早晚有一天會害了你。”
盛薔薇臉上漾一點兒淺笑:“我天生如此,不撞南牆不回頭。”
她不會跟着韓東戈一輩子,而他也同樣不需要她太久。他到底是喜歡自己,還是自己這副身子,都不重要。
盛薔薇軟硬不吃,肖蓓鳳也暫時拿她沒轍。不過,不得不說,盛薔薇這丫頭,果然不簡單,骨頭硬,主意更硬。
吃早飯的時候,丫鬟特意把盛薔薇的位置安排在韓東戈的左手邊。
下人們最會察言觀色。她昨晚睡在韓東戈的房內,所有人都知道了。
韓東戈剛剛換好了藥,穿戴整齊,白色襯衣熨燙得闆闆正正。
他悠閒地翻着報紙,絲毫沒有在意身邊坐着誰。
盛薔薇目不斜視,低頭喝粥,待要吃完了,只聽身邊的韓東戈道:“今天幾點放學?”
盛薔薇照實回答:“下午兩點。”
“我去接你。”
“好。”
簡單的對話過後,韓東戈站起身來,他故意繞到她的身後,俯下身子,薄薄的嘴脣落在她頸後柔軟的皮膚,留下輕輕一吻。
他的動作很慢,她本可以反抗的。
盛薔薇一動未動,沒有閃躲,反而轉身無言地看了看他,嘴角隨之抿起,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笑。
韓東戈又拍了下她的臉頰:“乖。”
明明是刺蝟一樣的人兒,這會兒,卻像是一隻乖巧討寵的貓咪……很有趣。
韓東戈走後,盛薔薇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直到吳媽過來喚她,她才起身,匆匆趕往學校。
盛薔薇根本沒什麼心思讀書,整個上午都在發呆。
杜知安見她心不在焉地,似有心事:“你怎麼了?”
盛薔薇回神:“沒什麼,昨晚沒睡好而已。”
“小薇,放學之後,咱們西西莉爾餅屋吧。”
“啊?”盛薔薇稍微反應了一下,完全不知那裡是什麼地方。
“那裡的蛋糕很好吃的。”杜知安獻寶似的笑。
說起吃的玩的,沒人能比她的消息更靈通。
“今天不行,我得回家去。”
杜知安一臉失望:“可我今天很想去,就半個小時,就耽誤半個小時,也不行嗎?”
盛薔薇無奈地搖搖頭:“今天真的不行。”
今兒她要和韓東戈一起。
“是你小姨讓你按時回家嗎?我可以親自打電話拜託她。”
杜知安難得態度堅定,卻是爲了香噴噴的蛋糕。
盛薔薇忍不住笑了出來。“下次,下次我一定請你吃。”
杜知安有點失望,默默坐回座位。
放學後,盛薔薇故意在整理書本的時候,稍稍磨蹭了一下。
韓東戈說來接她,她不想太多人看見他和自己在一起。
杜知安倒是一直在等着她。
兩人手牽手走出校門,盛薔薇看到了坐在車內的韓東戈,慢慢鬆開了杜知安,和她道別。
杜知安甜甜微笑:“小薇,你表哥對你真好,親自來接你。”
盛薔薇似笑非笑,默然不答。
司機老張爲她開門,盛薔薇坐進車裡,望着韓東戈的側臉,淡淡道:“謝謝你來接我。”
韓東戈轉頭看她,黑眸炯炯,很有精神,他見她脣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彷彿心情極好。
從昨晚開始,她的表現一直不錯,只是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
韓東戈收回目光,吩咐老張開車,薄脣輕啓,吐出了一個陌生的街道名字。
盛薔薇暗暗在意,卻沒發問。
轉頭望向窗外的景色,盛薔薇緩緩閉上雙眼,閉目養神,休息一下。
不過,身邊的韓東戈,讓她無法放
鬆警惕。
沒過一會兒,盛薔薇就放棄了休息的念頭,睜開眼睛,看着外面陌生的街景,下意識地問道:“少帥,咱們這是去哪兒?”
韓東戈扶了扶眼鏡,說:“萬家戲樓。”
盛薔薇微微不解:“看戲嗎?”
韓東戈沒看她,說:“也許吧。那是你父親被人發現行蹤的地方。”
盛薔薇聞言心裡咯噔一響,整個人往韓東戈的身邊近了幾分,神情略顯激動:“我父親從不看戲的。”
父親從來沒有聽戲的愛好。她倒是見過父親收集過幾張西洋唱片,都是英文的。
韓東戈見她急了,掌心沉沉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人是會變的。”
盛薔薇緊抿脣角,心裡暗暗緊張起來。
路上,她再沒說過一句話,而韓東戈也一直按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漸漸溫涼的體溫。
她的眼睛很誠實,身體亦是如此。
…
萬家戲樓乃是一家已有百年曆史的傳統老戲樓,古色古香,奢華氣派。據說,這處高樓是明朝天啓年間所建,而從清朝開始,這座樓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大戲樓,常年有名角兒鎮場,場場客滿,一票難求。
韓東戈的車剛在門口停下,戲樓的大門外,便有一羣人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少帥大人,您來了。在下萬敏生感激少帥大駕光臨,使得小樓蓬蓽生輝啊!”
那阿諛奉承之人,正是萬家戲樓的老闆。
副官陳武見他們團團圍上來,立馬伸出手臂,阻止道:“莫要無禮!”
衆人連忙堪堪後退幾步:“二樓的雅間已經備好,還請少帥大人移步上樓。”
韓東戈至始至終,都沒對他們說一個字。
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韓東戈腳上穿着的高筒長靴,重重地踏上臺階,盛薔薇卻是悄無聲息地跟在他的身後,周圍竟是駐足圍觀的目光。
盛薔薇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暗暗記住了他們的臉。
二樓的雅間,位置極好,視線開闊,正對樓下的戲臺。
“今晚的戲本在這裡,少帥您請過目……開場的是潘家班,壓軸的是胡鳴玉,北平城最有名的青衣。”
韓東戈擺擺手,嫌他太過囉嗦。
萬老闆也是個知趣的,忙躬身退了出去。
許是見少帥領了個女學生來,他特意吩咐手下的人,送了好些點心水果,只把桌子擺得滿滿的。
盛薔薇坐在椅子上,雙手攥在身前,心情焦躁。
若是遇到父親該怎麼辦?
韓東戈見她繃直後背,目光轉動,定不下來。
“害怕了?”
盛薔薇聞言遲疑片刻,方纔搖了搖頭:“有少帥在,自然不會有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