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之後,韓東戈與父親韓冠英乘坐專機,從奉陽回到上海。
爲了不讓兒子再有閃失,韓冠英從關外急調部隊,封鎖了整個淮南機場。
韓東戈剛剛做完手術沒多久,身體虛弱,稍有不慎就會讓他的傷情,變得更加嚴重。
得知,韓東戈就要回來的消息,盛薔薇心裡既緊張又不安。
雖然她故作鎮定,和肖蓓鳳一起站在門口等候,一顆心跳得十分厲害。
肖蓓鳳今兒沒怎麼打扮,還換下了平日裡不離身的修身旗袍,而是穿着寬鬆的毛絨背心和素淨長裙,臉上再沒半點風情嫵媚之姿,宛如洗盡鉛華的尋常女子。
很快,軍車緩緩駛入院中。
家中請來了醫生和護士,衆人護送着韓東戈的擔架,一路上了二樓的主臥。
盛薔薇跟在最後面,看着擔架上那個血色全無,昏睡不醒的韓東戈,心裡的感覺怪怪的。
她巴不得他好不了,可心裡也忍不住同時在想,人有時候還真脆弱……不過,一顆小小的子彈,就能讓天不怕地不怕的韓東戈,老老實實地睡在病牀上。
許是擔心盛薔薇會做什麼糊塗事,肖蓓鳳又讓她搬回了客房。
韓東戈的房間,已經被改成了病房,裡裡外外都是人。
盛薔薇根本湊不上去,索性站在門外,看着他們忙來忙去。
雖然有醫生和護士在,可肖蓓鳳還是想要親自照顧韓東戈左右。
風塵僕僕的韓冠英,阻了她顫顫伸出的手:“還是讓他們做吧。”
肖蓓鳳不語搖頭,堅持不走。
韓冠英嘆一嘆氣,最後還是鬆了手。
他臉色鄭重的向她說道:“過幾天,我要回北地一趟。我把東戈就交給你了!”
肖蓓鳳知道他要去辦正事,連連點頭:“老爺放心,萬事有我。”
韓冠英走出臥室,見盛薔薇站在幾步之外,眸光微凝:“你過來。”
盛薔薇聞言微怔,不自覺地邁動雙腳,跟隨韓冠英去到一樓的書房。
“你的身手不錯,練了多少年?”韓冠英坐在書桌前,沉聲發問。
盛薔薇垂眸回道:“十年!”
韓冠英拿起茶壺,抿了一口茶:“這倒像是盛立寧的風格,他這個人最擅長未雨綢繆。”
盛薔薇聞言眉心微動。
“十年的本事,就這麼留着不用,豈不可惜……往後,你就踏踏實實地留在東戈的身邊吧。”
上次的舞會,她無意間露出的身手,乾淨利落,讓人過目難忘。
之前,他並不這麼在意她這個“叛徒”的女兒,可仔細觀察下來,這孩子也有她的可用之處。
踏踏實實?
盛薔薇遲疑一下,方纔問道:“大帥,您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只要你乖
乖留在東戈的身邊,你就會平安無事。”
這是一個交易,還是一個威脅?
盛薔薇沉默不答。
幫?他們哪裡會幫她?左不過是爲了金子!
“只要你知輕重,懂分寸,韓家沒有人會爲難你!”
既然兒子喜歡,
盛薔薇的眼神裡帶着一絲不情願,低了低頭道:“謝謝大帥。”
寄人籬下,就是如此。總是要委屈求全,要忍耐!
家裡突然多了很多人,警備的士官也多了許多。一樓二樓到底都可以看見配槍警戒的衛兵。
盛薔薇看着他們腰間的配槍,暗暗有些心動。
她一直想要拿到可用的武器,現在機會多得是,只等她自己出手。有好幾次,她差點就要行動了,卻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等着自己。
回頭尋找,卻有無人。
盛薔薇本就是十分警覺的人,可現在,她覺得自己有點草木皆兵的感覺了。
三天後,一直昏迷不醒的韓東戈終於醒了過來。
正值週六,盛薔薇放假在家,只聽門外響起咚咚作響的腳步聲。
她打開房門,只聽肖蓓鳳尖細的聲音道:“東戈啊,東戈……”
盛薔薇緩步走去,臨到門口,房門卻突然從裡面合上。她聽見裡面有人道:“少帥醒了,趕緊準備輸液。”
他醒了,盛薔薇的心中微微一動。
她在門外等了半個小時,方纔見肖蓓鳳紅着一雙眼睛走出來。
她的臉上帶着笑,還有前所未有地輕鬆。
“東戈醒了,你也過來吧。”
見她站在外面,肖蓓鳳朝她招招手道。
盛薔薇輕抿嘴脣,原想拒絕的,可人已經走了過去。
她跟在肖蓓鳳的身後,果然,躺在牀上的韓東戈睜着眼睛,毫無血色的臉,襯着他的眼睛黑得發紫,更顯犀利。
雖說他還病着,可眉宇間仍隱隱透出些堅毅之色。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盛薔薇,發白的薄脣抿成一條線。
“這些日子,你要好好休養,莫要再意氣用事了。”
韓東戈沉默不答。
盛薔薇站在牀邊,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
韓東戈的目光鎖在她的身上,看了一會兒,又閉上眼睛。
“你啊,好歹也開口說句話啊。”
爲了讓韓東戈好好休息,肖蓓鳳將盛薔薇領到外面,輕聲責備:“你最好給我表現好一點。”
盛薔薇當然有話要說,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休養了兩天之後,韓東戈便把家中陪護的醫生和護士全都清走了。等到了換藥的時候,便讓盛薔薇來做。
肖蓓鳳怎麼勸都沒用,實在拗不過他的倔脾氣。
“她年紀好小,萬一處理不少,傷口惡化了怎麼辦?”
韓東戈低低開口:“她會很小心的。”
盛薔薇端着藥盤,站在一旁,冷眼看她。
她的確學過一點,消毒換藥包紮傷口,可以應急的本事。不過,她那是爲了照顧自己,而不是幫他!
肖蓓鳳對盛薔薇不放心地叮囑幾句,便下樓去了。
盛薔薇緩緩挪步去到牀邊,盯着托盤上的東西,眸光幽幽。
韓東戈的身體很虛弱,她只用一把剪刀就能輕易瞭解他吧。
她先去洗了手,小心翼翼地摸向那把剪刀,蜷起手指,含着力道。
正要把刀抓在掌心,對面的韓東戈突然發出一聲悶悶的笑聲。
他傷在胸口,一發力就會牽動傷口,尤其是笑。
盛薔薇擡眸看他,目光不善:“你笑什麼?”
韓東戈眉頭微皺,早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她從坐下來之後,眼睛便一直盯着桌上的剪刀,神情糾結。
她剛剛一定很想用那把剪刀吧。
女人總是難免心軟……
“你一定很失望吧。我還活着。”韓東戈突發發問道。
盛薔薇垂眸,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抖動着。
她拿起剪刀,與他對視數秒之後,方纔深吸一口氣道:“少帥不要動,我要給你換藥了。”
韓東戈凝眉看她,眼神漸深。
剪開紗布,便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十字傷口。
傷口很深,微微發黑,還在不停地滲出血來。
盛薔薇微微蹙眉,用沾着酒精的棉花,輕輕擦拭傷口的邊緣。
一定很疼,消毒的過程是最疼的。
可是,韓東戈完全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臉上的表情不變,目光不變,彷彿什麼感覺不到。
他太過鎮定的反應,讓盛薔薇詫異又不解。下意識地,她手上的力道輕了幾分。
消毒過後,又要上藥,還要包紮。
盛薔薇一手輕輕地按住他的傷口,一手拿起紗布,繞過他的身體,將其傷口從前到後地,一圈一圈地纏繞包裹起來。
韓東戈仍是目不轉睛地望着她,似乎想要從她的眼睛,一路看進她的心。
他的目光,太過專注,讓人有些不自在。
等到處理好了這一切,盛薔薇的額頭已經見了汗。
不是熱的,而是緊張。
她輕輕扶着韓東戈躺好,將藥盤上的東西,稍稍整理了一下。
“少帥,現在請你告訴我,我父親的下落吧。”
她終於肯開口了。
他剛剛還在想,她還能忍得了多久?
“請你告訴我!”盛薔薇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緊繃,徹底暴露了她內心此刻的慌亂。
“盛立寧,還在上海。”
韓東戈出其不意,直截了當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