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海木青盟,雖然等級森嚴,辦事嚴謹。可在當年,它也不過還是那些假洋鬼子的傳教士隨意設立的簡易組織,只要肯入會,來者不拒。
韓東戈的目光牢牢鎖定在沈清的身上,沉吟許久,才道:“這麼說你們的幕後黑手是洋人!”
“以前的確是那些傳教士,現在卻不是了。”
韓東戈眸光犀利道:“你還敢跟我賣關子!”
“少帥,我既然開了口,就不會耍什麼心機。我說的都是真的,組織的頭目現在是誰,我也不知道,我們只和自己的上線聯繫,其餘的,一概不打聽,不過問。”
“你們忠心耿耿,效忠他們,究竟是爲了什麼?”
沈清聞言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若我說是爲了信仰,少帥一定覺得很可笑吧。”
“不可笑,只是可恥罷了。你們滿嘴道理,做出來的事情,卻是豬狗不如。談信仰,人人都可以談!只是誰又能做到?”
一個如此見不得光的陰暗組織,還有什麼信仰可言!
沈清聞言嘴角的弧度凝固:“少帥,您有所不知,我們的信仰,不求別人,只爲自己。如今爲組織做事的人,都是得到過組織恩惠的人,每一個人都得到了滿足,所以,大家纔會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能讓人鬼迷心竅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韓東戈目露鄙夷之色:“說來說去,你們也不過是貪婪之徒!”
沈清淡淡道:“人本來就是貪婪的,人心如此。少帥繼承父親志願,南北征戰,想要的不也是這天下!”
若說貪婪,他們韓氏父子纔是最貪心之人。
“你這個階下囚,沒有資格評價別人。”
沈清微微點頭:“的確,成王敗寇。我是沒有資格的,不過,少帥我方纔所說之事,句句屬實。”
盛薔薇的身世,早已經是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沈清一直都是知情者,而告訴他的人,正是盛立寧自己。不過是十三年前的盛立寧……
“不管她是不是盛立寧的女兒,那都無所謂。她現在是我韓東戈的妻子,這纔是最重要的。”
…
自從抓到沈清之後,韓公館二樓的主臥,總是亮着徹夜不滅的燈光。
沈清交代的線索,並不能讓韓東戈順藤摸瓜,抓到任何攻破而神秘組織的機會。
盛薔薇有些心急,韓東戈讓她稍安勿躁。
“沈清的確是個棄子,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你審了他這麼久,可曾挖到一點有用的東西?沒有,他除了胡說八道,就是故弄玄虛。”
盛薔薇內心的焦灼,是他無法輕易理解的。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得想個辦法,”
韓東戈道:“你要想什麼辦法?你不要插手,也不要費神這些。”
盛薔薇擡眸看他,眼中竟是無奈:“你讓我無動於衷?此事,事事與我有關,你讓我如何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韓東戈的語氣也冷凝下來:“你要怎麼管?這分明就是一趟渾水,你要是陷進去了,就再難脫身了。你父親不會護你周全,他只會引你入局,用你來算計我。”
他的語氣有些急了,卻又無比沉重。
“我知道,可這麼
下去什麼時候纔是個頭?他們就好像是捏住了我的軟肋,拿住了我的把柄,稍有個風吹草動,我就要事事小心。”
那感覺就像是有把劍懸在頭上,隨時隨地,都可能刺下來。
“我不是說過,萬事有我,你還擔心什麼?”
“正是因爲有你,我才擔心。我若是獨身一人,任何危險,我都不怕。可現在我有你,有安安,有家人。他們若是傷了你們,我會比死還難受。我父親偷走的黃金,追不回來了,若是你們再出事,我會恨死自己的。”
韓東戈眉心緊擰,擰成一團。
他知道她在怕什麼。
“縱使他們在狡猾,也敵不過我手裡的雄兵。”
“他們不會和你兵刃相見,他們只會在背地裡玩陰謀,耍手段。他們會在我的身上大作文章,也許連安安也……”話到一半,她激動地站了起來,不安地絞着雙手。
韓東戈抓住她的手,合在掌心:“你不要怕。”
“我不能不怕,他們對我做過的事情,萬一對安安做了怎麼辦,又或是,讓我忘記一切,轉過頭來對付你!”
她的推測,並非只是胡亂猜想。
韓東戈也知道,這些都很有可能發生。
“好了好了,你先坐下來。咱們慢慢想辦法……”
盛薔薇搖搖頭:“沒時間了。沈清半死不活地,還能堅持多久,他也許就是在拖延時間。我不能就這麼等下去!”
她顯然已經拿定了主意。
韓東戈眉頭緊皺:“你到底想做什麼?以身犯險的事,你絕對絕對不能做!”
盛薔薇咬脣看他,心中默道:“如果不以身犯險的話,自己還能怎麼做,”
如果一次冒險就能把所有的障礙掃平,清楚,整理乾淨。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韓東戈見她眼珠轉動,似有思量,立刻阻止道:“不要去想那些事,不要輕舉妄動。”說完,他朝她伸出手去,盛薔薇稍有遲疑,還是緩緩地伸出手去,慢慢地,兩個人越靠越近,最後慢慢地擁抱在了一起。
盛薔薇抱着他的身子,突然覺得他瘦了。
他爲何而消瘦?除了她的事,還能有什麼……
盛薔薇眸光一沉,五味雜陳。
…
十天過後,沈清的傷勢被診斷出有惡化的跡象。
他的眼睛出現感染症狀,必須要緊急處理,需要很昂貴的西洋抗生素。
韓東戈並不準備爲他治療,只讓醫生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過,他沒有隱瞞盛薔薇:“沈清可能熬不過今天了。他身上沒什麼線索,正如你說的,既是棄子,留着也無用。”
“好,你說不留就不留。只是,我要再見他一次,單獨的。”
韓東戈立刻拒絕:“不行。”
“爲什麼不行?”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定會胡言亂語,亂說一通。”
她的身世,絕對不能讓她知道,不管是真是假。
盛薔薇沉下語氣:“不管他說什麼,我都要聽一聽。不過我不會相信,更不會力圖求證,聽過就算了。”
韓東戈不相信她能做到。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別命令我
。”盛薔薇輕輕反駁:“這件事與我息息相關,我要親自審他,最後一次。”
韓東戈態度強硬:“我不准你去,你該知道的事,我會告訴你。”
“韓東戈。”盛薔薇心頭氣惱,直呼他的名字。
“就算你惱我,怨我,我也要這麼做。”
那些真真假假的事,她不必知道,更不需知道。
…
韓東戈走後,盛薔薇坐立不安,連午飯都沒吃。
肖蓓鳳只覺她不太對勁兒,趁着安安睡着了之後,將她拉到一旁:“你近來到底是怎麼了?”
“你和東戈,整天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忙些什麼?”
“的確是有點事情。不過不要緊的。”
“你啊你,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又是你那個不爭氣的爹……”肖蓓鳳突覺自己的語氣太高了,忙又壓低聲音道:“你還要爲他煩憂到什麼時候?”
她有什麼心事,她一清二楚。
自從,跟了韓東戈之後,她心裡還能有多少樁煩心事,數來數去,也就只有那麼一件。
“姨娘別問了,我自己有分寸。”
肖蓓鳳見她不肯聽自己的,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要聽我的,凡事帶當斷則斷。你還指望他什麼?什麼都不要指望了。”
“姨娘,我什麼都不指望了,只是有些事,不弄清楚的話,我不甘心。”
“你要甘心什麼?”
“姨娘,你以爲我不找他們,他們就會就此消失嗎?他們會一直跟着我,伺機作亂!”
肖蓓鳳面露驚恐。
“他們還想怎麼着?”
“姨娘別問了,都是些無用的招數。這段時間,我疏於照顧安安,全靠姨娘了。”
“你啊你,現在可不是說客氣話的時候。”肖蓓鳳滿臉憂慮:“你們的事,我管不了。可安安的話,我會好好照顧。”
有她這句話,盛薔薇倍感安心。
“好了,我再上樓陪她呆一會兒。”
她上到二樓,陪着安安玩一會兒。
安安無意間轉頭看她,見她眼睛紅紅的,忙問:“媽媽,你的眼睛怎麼紅了?你哭了?”
“沒有,媽媽只是打了個瞌睡,不小心睡着了。”
安安拿過枕頭給她,拍了一拍:“那媽媽躺下,安安哄你睡覺。”
盛薔薇聞言一笑:“你來哄我?”
安安挨着她躺了下來,學着她的樣子,輕輕拍着她道:“我來哄媽媽睡覺。”
盛薔薇含笑,閉上雙眼。
可是,先睡着的人是安安。
盛薔薇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已經泛起淚光。
她的女兒,她的寶貝,那些傷害她的人,決不能傷她半分。
盛薔薇陪了她一會兒,便下樓去了。
她又找到肖蓓鳳,說是想要跟她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肖蓓鳳還以爲是什麼要緊的事。
“安安之前一直想要一隻小狗,不如給她養吧。”
“啊?”肖蓓鳳聞言一怔。
“養狗多髒啊。”
盛薔薇微微一笑:“可是安安喜歡,仔細養着,也是好的。還能讓她有個伴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