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顧家安,讓杜知安的心思有些亂。
一晃這是幾年了?三年,還是四年了。
“我前陣子剛剛回來,就幾天前……”
“是這樣。”
兩人握了一下手,又很快分開。
顧家安見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在,忙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急事,那你先忙。”
杜知安想起兒子的事,不敢耽擱,拿過化驗單,“我先去打個電話,你若是不着急的話,等我一下。”
顧家安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杜知安去到電話旁,撥通了何建業辦公室的電話,語氣很是急切:“元寶生病了,可能很麻煩。醫生說,西藥不夠用,你得想想辦法。”
何建業光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現在有多麼地不安。
“彆着急,我馬上過去。”
簡單的一句話,卻是給了杜知安一顆定心丸。
她掛上電話,長吁一口氣。
再度轉身,她看見顧家安正站在幾步之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神情,那眼神,看着莫名地熟悉。
幾年不見,他的容貌有些改變了,五官更顯棱角分明,多了幾分剛毅之氣。
“對不起,我有些急事。”杜知安一心惦記着兒子,卻又不想這麼和他擦肩而過。
“你忙你的,那我不耽誤你了。”顧家安很是客氣地朝她點了點頭。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陪我走一段路,就到兒童病房那邊。”杜知安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顧家安稍微猶豫一下,才道:“當然,難得見到老朋友。”
“老朋友”這三個字,讓杜知安的心裡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
幾年之前,她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麼老朋友,而是生命中第一個喜歡的人。
那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你有孩子了?”
顧家安率先發問,其實對於她的境況,他還是清楚一些的。不過,他要是直接說出來,只會嚇到她。
“嗯,我有個兒子,快三歲了。”
顧家安點一點頭,讚歎道:“真好。”
“他有點生病了,我很擔心。”
顧家安站定腳步:“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他篤定的語氣,讓杜知安微微一笑:“謝謝你。”
到了這會,她纔想起問他:“你回來有什麼打算?爲什麼來醫院。”
顧家安聞言略顯遲疑,舉了舉自己的右手臂。
“我是來複診的,我的手……”
他沒說的時候,杜知安還沒發現,等他把手套摘下來。
杜知安才忍不住輕呼一聲。
他居然沒有右手。
杜知安下意識地捂住了嘴,不解搖頭。
“這是怎麼回事?你的手……”
“一次意外而已。”顧家安說得風輕雲淡,彷彿少的不是一隻手,而是一樣無關緊要的東西。
杜知安睜大眼睛,看着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以後,他們會給我裝上一隻假手,雖然不能用,但看起來總會好些。”
“什麼時候出的事?”
顧家安眉間微沉:“三年前。”
從
他爲杜知耕賣命的事,她並不知情。
“之前的麻煩都解決了嗎?”杜知安不忍心去看他的手,繼而移開視線。
“沒問題了,都是陳年舊事了。而且,我有朋友已經幫我擺平了。”
“那就好,我希望你一切都好,真的。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顧家安點了點頭:“我會的。”
兒子還在等着她,杜知安只能和他道了再見。
還能遇到他,真是意外。這意外來的不是時候,卻能讓她心安。
“再見,以後有機會的話……”
若是讓杜知耕知道他們見過面,他怕是不好交代了。
兩人就此分別,客氣而又疏遠。
半個小時後,何建業匆匆趕到,他已經和院方打好了招呼。不管他們需要任何藥品,只要一個電話,他就能準時送到。
好在,元寶沒什麼事,很快就退燒了,沒什麼大礙,可以直接回家休息了。
杜知安一路抱着他,不許旁人幫忙,心裡還是驚惴惴不安。
回了家之後,她守在兒子身邊,似乎不想休息。
“沒事了,讓姆媽們去照看吧。”
何建業也有些累了,過來喚她回房。
杜知安轉頭看他:“今晚就讓我陪着元寶睡吧。”
何建業倚着門口看她,輕聲囑咐道:“那你好好休息。”
杜知安點了一下頭,慢慢在兒子的身邊躺下來。
她幾乎一夜沒有闔眼,直到天矇矇亮的時候,方纔稍微睡了會兒。
元寶比昨天好了很多,不再難受,也有了胃口。
杜知安看着他吃早飯,看着他吃藥,又看着他睡下。
忙裡抽空的時候,她給盛薔薇撥了一個電話。
再遇顧家安這件事,她和誰都不想說,也不能說,只有盛薔薇纔可以。
“小薇,我遇見顧家安了。”
盛薔薇稍微反應了一下,纔想起那人是誰。
杜知安說了兩人在醫院偶遇的情景,還有他的情況。
“失去了右手,那他的生活應該很不方便了。”
盛薔薇腦袋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僅僅是巧合嗎?一個三年不見的人,居然突然出現……
“你還想和他聯繫嗎?”
杜知安立刻搖頭:“沒有,那麼做太不合適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而且,她和顧家安多年未見,現在再聯繫又能有什麼用呢?
盛薔薇知道她曾經很在意那個人,所以便問道:“你需要我幫你做點什麼嗎?找到他,還是託人照看他?”
“不……”杜知安輕輕嘆息。
“你什麼都不用做,我看見他的時候,發現他雖然殘廢了,可身上的衣着打扮很是不俗。他應該過得還不錯,最起碼還不至於窮困潦倒……我只是想要找個人說說話。”
顧家安算是一個秘密,除了盛薔薇,她無人可說。
盛薔薇心中明瞭。
“我知道,任何時候,你都可以給我打電話,說你想說的事。”
“嗯。”杜知安突然覺得心裡輕鬆了些。
她掛上電話,心想,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以後她不會再見他了,也沒機會再見他了。
那個她曾經喜歡的少年,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少年了,而她也不再是她了。
大家都變了,生活還要繼續。
…
處理好公務之後,韓東戈留在書房,獨自看了一會兒書。
書是英文的,他讀起來很吃力,所以,他請史密斯先生給他做了簡要的批註。
整整三年了,他一直在研究那些有關催眠術的事。
他越是研究下去,越是覺得那個組織的可怕。他甚至懷疑,他們背後的頭目就是那些心懷叵測的洋鬼子。
三年裡,盛薔薇並未出現過任何異常的行爲,可韓東戈還是很擔心,擔心她會變得和白夢露一樣,甚至比她還糟。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韓東戈合上書,將其放入抽屜之中,跟着道:“進來。”
門推開,來人是盛薔薇,她給他端來一杯茶。
“這是姜棗茶。”她淡淡笑着走進來,眉眼間竟是關切之色:“這兩天天氣潮溼陰冷,喝點這個比較好。”
韓東戈淡淡道:“讓下人們來就行了。”
“沒關係,這是我親自煮的,你嚐嚐味道?”
“你不要總是給自己找事做。”韓東戈有點心疼地責備她。
“好了好了,快嚐嚐味道。”她柔聲催促。
韓東戈喝了一口,只覺味道不錯。不一會兒,胃裡也暖暖的。
盛薔薇見狀,便心滿意足道:“那你慢慢喝,我先出去了。”
“等等。”韓東戈向她招手示意:“過來。”
他拍拍自己的腿,讓她坐下來。
盛薔薇嗔他一眼:“不行,讓你的副官們看見了。”
“沒人敢不敲門就進來。”
盛薔薇見他拽着自己的手腕,不肯鬆手。
“你不是還要忙正事嗎?”
“快點聽話。”
盛薔薇走過去,輕輕地坐了下來。
韓東戈的視線無意間地看向她的脖頸,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我送給你的,那些項鍊,你怎麼都不喜歡?”
除了外出應酬,她從來不帶首飾,在家裡也是,只有無名指上有一枚婚戒。
“我不喜歡戴項鍊,你知道的。”
他的確送了珠寶給她,她都好好收着,定時清理一下。
“都是因爲那條十字架項鍊吧。”
自從,盛立寧失蹤之後,她便把項鍊摘下來,收起來了。而且,還是收在了抽屜裡最角落的位置。
她是有意爲之,似乎以此來提醒自己,父親是如何背叛了她。
“不是的。”盛薔薇下意識地否認道。
“別騙我,你還是放不下來的。”
別說是三年,就算是三十年,她還是一樣的放不下。
“咱們不說這個了。”盛薔薇擡眸看他:“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提起他。”
“可也許他們還會出現的。”韓東戈意味深長地看着她,道:“也許,突然某一天,他會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你的面前。”
盛薔薇聞言沉吟一下:“不會的,你不會讓那樣的情況發生的。”
韓東戈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
她目光柔和,神情堅定地看着他,對他充滿了信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