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在廚房用豬油和柳皮,加水慢慢熬煮,要把柳樹皮熬化。
中醫從後晉時代,就用豬油熬煮柳樹皮來治療燙傷。
燙傷不僅是損傷皮肉,還會導致熱毒進去腑臟,津液受損,從而自身防禦功能退化。
豬油有解熱毒的功能,而柳樹皮可以退燒消腫,都是針對燙傷面的熱毒。
顧輕舟知道,後來有很多的燙傷膏,效果都很好,可她師父堅持用豬油熬柳樹皮。
師父說:“越是簡單的東西,經過了歲月曆練還沒有被拋棄,越是有效。治病不是花哨,不是比自己的藥多矜貴複雜。行醫如用兵,貴在精而不再多。”
後晉發明的簡單豬油柳皮膏,一直延續到了今日,顧輕舟依舊要用。
她這邊看似雲淡風輕的熬藥膏,心卻在驚濤駭浪裡。
“安宮牛黃丸是退燒最好用的良藥,一般藥鋪不知道藥方,而是天然的牛黃和犀角昂貴無比,嶽城肯定買不到,只得自己制,然而天然的牛黃又能買到嗎?”顧輕舟心中焦灼。
她想着藥材的事:“西藥效果更好,可惜它總是緊缺,因爲嶽城沒有製藥廠。”
這點,顧輕舟想讓司慕出面,請嶽城市政廳討論,可不可以將西藥這行完善起來。
“.......微微的高燒沒有藥,絕不會退下去。若是一直高燒,明天燒傷部分就可能大出血。一旦大出血,五成活命的機會就會變成二成!”顧輕舟又想。
這些事,一點點都在她心中盤旋。
太過於激盪,讓她看上去面無表情。
廚娘們不知道她要作甚,遠遠守着也不敢靠近。
豬油熬樹皮,這肯定不是做吃的,然而熬來搞什麼呢?
廚娘們常用豬油,柳樹皮也是日常所見,從來不覺得這東西還能當做藥物。
“少夫人,少夫人!”不遠處的大廳,有副官焦急卻欣喜的聲音。
顧輕舟心中一喜。
這是有了好消息吧!
“少夫人,顏太太來了。”副官道。
顧輕舟喊了廚娘,對她道:“繼續添水,直到把柳樹皮熬化,然後把樹皮渣過濾過濾,剩下的油膏,讓副官立馬送去醫院,交給何掌櫃,讓她給何微敷上。聽懂了嗎?”
這點小事,幾句簡單的話,廚娘還是記得住的,當即道:“少夫人您放心,我全記住了。”
同時又想,“這送到醫院敷上,能幹嘛?”
廚娘的疑惑沒有表露出來,安靜接過了顧輕舟手裡的活兒。
顧輕舟這才從廚房過來,撐着大傘,風雨搖曳,將她的衣襟打溼。
顏太太穿着一件雨衣,臉上也全是雨水,手裡捧着一個小匣子。
“我聽人說,你派了副官到處找天然的牛黃和犀角。這種東西,現在根本沒有了,除非是祖傳的。我出嫁的時候,家裡有點藥材,這牛黃和犀角當時比金子貴多了,我母親就給了我各二兩,你看能不能用?”顏太太將東西遞給了她。
顧輕舟大喜,急忙接過來:“姆媽,我替何微謝謝您,您救了她一命!”
又道,“是足夠的!”
“何微?”顏太太錯愕,“她怎麼了?”
副官去找藥材,也不知道是用來幹嘛的。
顏太太自然也不知情。
顧輕舟就把事情告訴了她。
顏太太也是吃了一大驚:“真是可憐!”
又催促顧輕舟,“那你快去,別耽誤了!”
顧輕舟頷首。
自己家裡沒有製藥的東西,何氏百草堂卻有,樣樣齊全。
拿到了最珍貴的牛黃和犀角,顧輕舟立馬着手,配製安宮牛黃丸。
她帶着數名副官在身邊,又派了兩名副官留在醫院。
“半個小時去打一次電話,問何微的情況。”顧輕舟對身邊的副官道。
副官道是。
顧輕舟配製藥材,也要等待,故而一個小時出來一次。
“何小姐高燒到了四十度。”
“燒還沒有退,灼傷面在滲黃水。”
又過了一個小時。
“少夫人,您熬製的藥送到了醫院,王醫生不給用,差點砸了罈子,說藥膏太髒了不衛生,會害死何小姐。”
王醫生叫王起,是艾醫生的學生,他也是何微的醫生。
夜裡艾醫生要休息,他年紀大了不能熬夜,王起會負責查房。
“何掌櫃差點和王醫生打起來。”
“霍龍頭在場,他讓人把王醫生請走了,問了咱們家的副官,如何用藥,就給何小姐敷上了。”
顧輕舟點點頭。
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十點了。
顧輕舟的安宮牛黃丸,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可以治好。
於是,她開了另外的藥方,交給副官:“讓小夥計抓藥,煎藥。藥爐的火不要斷,等我忙好了再裝起來,送到醫院的時候不能太涼。”
藥湯太涼的話,效果會大打折扣。
副官看了眼藥方,寫了很長一大串,有什麼:川石斛、焦山梔、鮮茅根、黃連.......
再往下看就來不及了,副官拿着藥方,去給了小夥計。
大家匆匆忙忙。
在晚上十一點的時候,顧輕舟終於成功製出了兩顆安宮牛黃丸。
正如艾醫生所言,華夏的大夫知道安宮牛黃丸是秘方藥,普通藥鋪沒有,而且人工牛黃效果不太好,非要最天然的牛黃。
然而,天然牛黃這種藥,有價無市,想要買到全靠運氣。
“何微有好運氣!”顧輕舟對自己道,“她在出國之前經歷這樣的磨難,將來必有後福。”
做好了,仔細包好,顧輕舟帶着藥物,副官們把熬好的藥湯也用大罈子裝好,又用棉布裹住外層,不讓藥湯冷卻。
開車去了醫院。
路上,依舊是狂風暴雨,不少的樹木被刮斷,擋住了道路。
汽車千難萬險,纔到了醫院。
這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何夢德兩口子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霍鉞坐在何微的牀頭,一直拉住她的手。
何微中途醒了三次,每次都是一番撕心裂肺的疼痛,再被痛得陷入昏迷。
“輕舟。”霍鉞擡眸,看了眼顧輕舟,聲音很嘶啞。
他守了何微五個小時,一口水也沒喝。哪怕再強壯的人,也露出幾分遮掩不住的疲倦。
“如何?”顧輕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