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到了八月。
顏愷接到了第一筆買賣,打算去趟香港。他先回了趟新加坡,讓他姑父幫他拿到飛往香港的民用航線。
香港是英屬殖民地,司行霈如今跟英國關係匪淺,飛機去香港的航線,只需要他一句話。
司行霈一邊去安排,一邊感嘆:“當初整個亞洲都沒什麼飛機,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如今大家都有了,反而退步了,去哪裡都要有正規航道。”
顏愷說:“姑父,這不叫退步。有了規矩和規範,這是進步。”
司行霈不以爲意。
顧輕舟走了進來。
她手裡拿了個玉佩,給顏愷:“你既然去香港,就去見一趟霍爺,把這個玉佩給他。”
“這是古董?”
“你跟霍爺說,是以前平野夫人留給我的,他知道是什麼。”顧輕舟道,“你見到他就拿給他。”
顏愷點點頭。
他準備好了之後,又去問了衆人都需要什麼禮物,一一記下之後,他準備第二天去香港。
晚飯之後,他和父母坐在客廳閒聊。
顏子清對他這一趟很擔心,不停叮囑他。香港那邊去了不少的政客,都是國內打仗時候轉過去的,勢力不容小覷,要處處當心。
徐歧貞則沉默。
顏愷問她:“媽,您想要什麼?我也給您帶。”
徐歧貞回神:“你平安回來,媽就很高興了。”
頓了下,她又道,“素商好像是去了香港。”
顏愷立馬不接話。
他和陳素商離婚之後,他逃到了馬尼拉,而後就不接新加坡這邊的電話。
長途電話信號不穩,他又刻意避開,果然是一個多月沒跟家裡聯繫了。至於陳素商,他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回來之後,才聽說她已經帶着自己的陪嫁走了。
顏家給她的贍養費,她一分也沒要。
“......若是你見到了她,問問她好不好。”徐歧貞道,“她要是過得不好,你讓她再回新加坡來。我答應了金姝,是會照顧她的。”
顏愷應了聲。
他表面上答應着,心裡卻不以爲然。香港那麼大,他怎麼可能輕易遇到陳素商?
如此想着,翌日他乘坐飛機,準備飛往香港。
他剛坐下,讓隨從倒一杯酒給他。
隨從的目光卻很閃爍。
“怎麼了?”顏愷舉着空酒杯,疑惑看着這名隨從。
隨從艱難看了眼後面。
顏愷也順着他的目光,看到飛機下面的儲物艙的小門被掀上來,兩個小腦袋躍躍欲試往外探。
他很糟心的沉默着。
然後,那兩個小腦袋以爲他沒了動靜,把整個腦袋伸出來。
是十五歲的顏桐,和十歲的顏棹。
顏愷走過去,一人頭上打一下,把她們倆都打落到儲物艙裡。他自己也跳下去,然後就瞧見了顏棋和司寧安。
四雙眼睛盯着他。
顏愷一臉黑線,衝上面喊:“誰他媽讓他們上飛機的?”
隨從們不敢言語。
若是顏家三位小姐,那阻攔也就罷了,可還跟了司少爺呢。
“返程!”顏愷怒喝。
隨從趴在上面:“少爺,這次是單程線,返程沒有報備,會被新加坡的巡防機擊落。”
顏愷此次去新加坡,並不確定回航日期,想着等事情辦妥了之後,再打電話給他姑父,讓他姑父要一條航線。
沒想到,被自家這幾個小鬼鑽了空子。
“愷哥哥,你別生氣。我們是跟靈兒約好了,你到了香港之後,把我們放在霍家。霍伯伯會照顧我們的。”司寧安道。
靈兒是霍鉞長女的小名,她今年十四歲了。逢年過節,霍鉞和司行霈總會見面,且是拖家帶口,故而兩家的孩子都很熟悉。
霍家的孩子比較小,和玉藻、開閶他們年紀差距太大,只有司寧安跟他們親近。靈兒沒有兄長,又看司寧安特別斯文漂亮,格外喜歡他。
她常跟着父母來新加坡,又和顏桐是同齡,兩個人很快混熟了。
跟司家、顏家的孩子不同,霍家的孩子個個溫柔知禮,全有大戶人家孩子的內秀。司寧安就沒見過那麼文靜的妹妹,也很喜歡靈兒。
顏愷:“......”
他把四個小鬼全部拎了上來,然後專門罵顏棋一個人,因爲顏棋是姐姐,不靠譜,跟着弟弟妹妹們胡鬧。
顏棋被他罵得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們兄妹平日裡很親近,可顏愷真發火起來,顏棋是挺怕他的。
——*——*——
陳素商在七月初就到了香港。
她師父長青道長在香港的富人區——港島半山租了一棟房子。
他到處遊歷,認識不少達官貴人。那些人在國內戰亂的時候,逃到了香港,又相互介紹,長青道長頗有人脈了。
人脈資源可以變現。
陳素商和師父十年不見,她師父從落魄小道士變成了大術士。其他不說,租得起半山豪宅,資產頗豐。
“師父,你有多少錢?”陳素商直接問他,“咱們不會坐吃山空吧?”
他師父就拿了張三十萬英鎊的銀行匯票給她瞧。
“這只是一部分,你先拿着花。我也不是天天在香港。”師父道。
光這三十萬英鎊,只要不抽鴉片、不賭博,他們師徒是能吃很多年的。陳素商也有十九萬美元,那是她母親給她的陪嫁。
這些資產加在一起,吃喝玩樂十幾年是夠了的。
以後又不是不賺錢。
陳素商心中安定,踏踏實實在半山豪宅裡住下了。
她師父入世很深,已經不穿道袍了,每天都是西裝皮鞋,又摩登又英俊,還常有應酬,陳素商總是不太適應。
師父出去玩,時常三五天不回來。
家裡有司機,也有傭人和保鏢,但陳素商幾乎閉門不出。
偶然師父回來,拉着她出去吃法國菜,又帶着她去跳舞。
他們在舞場上,認識了一位很體面的人。
此人自稱姓葉,名叫葉惟,看上去四十來歲。
他一開口,就有點湘地口音。
“你是湖南人嗎?”長青道長立馬問他。
陳素商也看過去。
她小時候好像在湘西的十萬大山裡呆過,後來被人帶着走了很久的路,才被關到了地牢裡,然後又被她師父救了。
師父的道觀就在湖南的東邊,他是地地道道的湖南人。
“......你也是湖南人?”葉惟好像一瞬間很警惕。
長青道長看出了他的警惕,心中咯噔了下,總感覺此人身上縈繞着什麼,是他看不清楚的,於是他隨便敷衍了幾句,就和葉惟告辭。
回去的時候,哪知道汽車在山路上拋錨了。
半山豪宅雖然昂貴,交通實在不便,附近又是杳無人煙。
他們大半夜回家,汽車不能動了,公共汽車要明早纔來,師徒二人站在路邊,面面相覷。
正好有輛汽車路過。
陳素商急忙去攔車。
不成想,這一攔,居然攔到了葉惟。
“你們......也住在這裡嗎?”葉惟問陳素商師徒。
“是。”陳素商道,“葉先生,可方便帶我們一程?”
葉惟很大方說好,客氣又禮貌。之前的疏離好像只是他一時間沒準備好的反常,他本人是很紳士的。
從這天開始,陳素商師徒跟葉家就正式認識了。
葉惟不是一個人生活,他身邊還帶着一個侄兒和一個侄女。
因他本人才四十歲出頭,陳素商和長青道長都以爲他的侄兒侄女是小孩子。
不成想,後來去葉家做客,才知道葉惟的侄子是個二十七八的青年人,而他的侄女也二十多了,比陳素商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