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王小勒 來到暮光教會已經三天了。
這幾天日子過的都很平淡，負責管教唱詩班的程嬤嬤從一開始的教導他們看教會的福音書，到後面要完整的背下讚美真善美等人性的詩歌，今天已經開始學習識譜了。
教會中的生活確實比餘光其他地方的勞工要好上很多，爲了保持乾淨和衛生，李維他們每天都會被要求洗澡，並且吃的也都是一般勞工無法品嚐到的食物。
李維和同寢室的那三個男孩相處的基本還算熟悉了，當天中午休息的時候，其中一個男孩還約他們一起借著這個時間去教會後山的墓區掃墓。
他的爺爺奶奶就被埋在那，平時父母都在工廠很忙，沒時間去墓前悼念。
同寢室的其他兩個男孩都答應和他一起去了，但李維不想隨便離開教堂。
這兩天警廳聯合餘光勞工工會對所有街區進行了地毯式的搜查，就算教會有主教這樣的人物撐場面，也仍舊被檢查了兩次。
兩次雖然都沒有把李維和風姿給抓起來，但能小心的事情李維絕對不會去冒無謂的風險。
況且，他也沒想過要和宿舍的這三個舍友相處的多好，後面他和風姿肯定會把事情鬧得很大，現在和周圍的人關係越好反而越是害了他們。
午休的時間李維也沒有去找風姿，讓那個瘸子自己去教會的公開圖書館去找書看，而是坐在大廳的長椅上，看著那個名叫王小勒的男孩在進行日常清潔工作。
“程嬤嬤是你什麼人？”
李維隨意的問道。
來到這幾天，他也摸清楚了那個照顧王小勒的親戚到底是誰。
拿著掃帚的認真掃地的男孩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身體明顯緊繃了起來，他有些緊張的擡起頭，看向李維，根本沒有想到他會忽然問出這個問題。
“你爲什麼會問這個？”
李維揚了揚眉毛。
“我只是昨天晚上的時候看見她在和你私下說話，如果是隱私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並沒有什麼惡意。”
出於一種孩童特有的直覺，王小勒從李維這裡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聲音，雖然他確定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張面孔。
但也是因爲這份親近的熟悉，他相信了李維的話，覺得對方確實沒有惡意。
“程嬤嬤是我的姨奶奶，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保密，她不想讓人知道我和她的關係。”
“這是爲什麼，她又不是給你走後門讓你加入了唱詩班，這有什麼好隱瞞的？”
王小勒放下了掃帚，他看起來一直是那副悶悶受氣包的樣子，坐到了李維的身旁。
“程嬤嬤不喜歡小孩，我實在沒有別的親人了，只能來教會這裡找她，請她答應當我的監護人直到我的年齡足夠拿到身份卡，可以去工廠裡幹活爲止。”
在餘光想要成爲勞工去工廠賺血汗錢，也有相應的年齡限制。
必須要在14歲能夠申領身份卡以後，但申領身份卡又必須要監護人來簽字，不然拿不到身份卡就只能成爲黑戶。
所以王小勒才必須要在父母死後，給自己找到一個合法的監護人。 “你的其他親人呢？”
“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病死了，媽媽一個人在工廠裡工作把我養大。但那些工頭一直來找她，他們來到我家用繩子拴住我的手，綁在門旁防止我亂跑，然後就關上門欺負媽媽。”
王小勒的聲音很平靜，他像是早就習以爲常了，沒有感覺到這件事到底有多悲傷。
“媽媽後面腦子出了問題，她有時候忽然摟著我說，她看見了爸爸，爸爸牽著條狗，把那些壞人都給咬死了，然後帶我們去過好日子。鄰居家的王婆說她瘋了，但媽媽一直說自己沒瘋，是其他人都瘋了。”
“我很害怕，想要讓她來教會找牧師看看，她又不敢請假，覺得工廠會辭退她。然後上個月，她就死在煤礦場裡了，聽說是累死的。”
“媽媽一死，除了程嬤嬤我就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其他親人了，媽媽的墓地也是她幫忙在教會裡安排的。我帶著家裡剩下的錢來找她，那些錢都可以給她，只要她答應養我，別讓我以後成爲黑戶就好。”
“媽媽很怕我會成爲黑戶，因爲黑戶還要比正常勞工難活的多，也怕我會身體殘缺，她信暮光，一直覺得如果身體有缺失以後就算進入暮光也不會完整。”
他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傾訴對象，李維一個簡單的問題，就讓他打開了話匣子，將自己的經歷都講了出來。
但很顯然，王小勒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比如“家裡剩下的錢”，十有八九就是李維幫他和其他勞工家屬要來的賠償款，關於這一點，他一直守口如瓶。
聽他講完，李維忽然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他本來只是有些奇怪，當初這個男孩從他這裡拿到了賠償款，之後這筆錢他一個孩子，到底能不能在餘光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守住。
結果沒想到，其實他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把這些錢留給自己，而是用它來給自己尋求一個在這個破爛社會苟延殘喘下去的機會。
從這兩天的接觸，李維能看出來，那個程嬤嬤明顯是個唯利是圖的角色，會特別關照一些孩子，都是家裡給她塞過錢的。
王小勒找她當監護人，那兩萬一的賠償估計起碼得送出去一半多。
最後，李維只能用不知道是寬慰還是勸解的口吻說道。
“現在你來到教會了，以後的生活會變好的。”
男孩握緊了手中的掃帚，他笑了起來，用力的點頭。
“這是當然！”
就在李維起身，準備結束午休時間這場略顯壓抑的閒聊時，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忽然從教會的後方傳了過來。
他轉過頭，接著就看到自己那三個去後山墓園掃墓的室友，臉色蒼白一臉緊張的被一羣教職人員包圍帶到了大廳。
“說清楚！你們是怎麼發現墓園的墓全都是空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