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陣窒息感向茜宇襲來。
“不錯。是太后。”緣亦頓了頓道:“太后之所以把奴婢調到清宜宮,就是爲了看着陳妃,陳妃的一言一行奴婢都要向太后彙報。因爲陳大人的進言得罪了太后的孃家叔侄,加上那個時候陳妃肚子裡有了龍種,這皇宮裡便更容不下她了。”
茜宇冷冷道:“照你這麼說,除了皇后和皇貴妃,其餘所有人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了?”
緣亦道:“這些奴婢不知道了,除了皇貴妃宮裡的樂兒是比奴婢更早調出壽寧宮的,其餘宮裡的行事據奴婢所知,都不是壽寧宮出去的。”
茜宇驚道:“這就更奇了,那麼太后把你調給我,也是要你……”
“不是。”緣亦激動道,“這樣的事情,奴婢絕對再沒有做過?”
茜宇怒道:“那你當初又爲什麼做?還有,無沸散明明是可以解毒的,你卻說陳妃是被它毒死的,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緣亦哭道:“無沸散是極其含蓄的毒藥,中毒之後若靜靜地待着,藥效要很久纔會發作,量少的話也不會毒死人。藥效發作後,中毒的人也是在極安靜的狀況下死去。陳妃向來嫺靜,那日用完晚膳後沒多久便休息了。直到第二日早上宮女們才發現她靜靜地死在牀上了。敬妃娘娘和四公主若不是及時發現,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的。”
茜宇聽了後怕不已,如果那日姐姐不獻舞的話,指不定就這麼去了,不由得生出恐懼來。
緣亦繼續道:“起先太后要奴婢監視陳妃,奴婢不能違抗。後來下毒之事,奴婢是抵死不願意的。但是太后拿奴婢一家的生命威脅,奴婢實在不敢不從。奴婢不知道太后是怎樣說服大公主的,但是奴婢看得出來,大公主也是寧死不願這麼做的。”
茜宇一想到若晴那雙悽蒼的雙眼,不禁落下淚來,嘆道:“你起來吧。”說着伸手扶起緣亦輕聲嘆道:“如果有人拿一家的生命威脅我,我也不知道我會如何抉擇。”
緣亦擦了眼淚,緩緩道:“奴婢今日告訴主子這些事情,是因爲陳妃中毒死後的第二天,瑾貴妃也中了毒,但是發現的及時,救了回來。奴婢問過大公主,大公主說不是她做的。奴婢不敢斷言是不是太后派人下的毒,但是也不敢說就一定是太后。太后雖然一直都不喜歡瑾貴妃,但是瑾貴妃雙親早亡,家裡就剩一些遠親,太后根本就不在乎。所以奴婢擔心,瑾貴妃的毒,另有其人。如果另有其人,那麼如今敬妃娘娘的事情,就都說不清楚了。”
茜宇驚道:“難道瑾貴妃是因爲中了毒,才無法生育的?那姐姐……”
緣亦無奈道:“這一點,奴婢也不明白。”
茜宇又問:“當初皇上沒有查這件事情嗎?”
緣亦道:“查了,處死了幾個太監宮女,沒有什麼結論。但是去年皇上就匆匆把大公主嫁了出去,也不管太后反對,所以皇上是否察覺了這些事情,奴婢也不好說。”
茜宇問:“那你爲什麼又調到我這裡來。”
緣亦頓了頓,無奈道:“來之前,太后囑咐奴婢,要幫主子留住皇上的心。”
茜宇頓時懵了,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留住皇上的心,難道自己是太后的一顆棋子嗎?
緣亦又跪了下來,自責道:“奴婢沒有辦法,還是做了違心的事情。奴婢引主子逛福園,因爲皇上偶爾會去那裡,那次大公主也是故意在那裡等您的,讓您在晚宴上出彩也是太后的安排。所以大公主匆匆離去爲的就是不要再幫太后做這些無謂的事情。那日奴婢引您去浮雲亭,就是爲了讓瑾貴妃記恨您,瑾貴妃是最藏不住事情的,一定會在皇上面前說您的不是,皇上自然會對您產生興趣。這些,都是太后教給奴婢做的。”
茜宇的心冷了半截,苦笑道:“你今日又何必告訴我。恐怕這些他也……”
“奴婢不願意再做這樣事情,奴婢的娘已經……”說着緣亦掩面哭起來,“奴婢知道早晚會有報應,假若報應在奴婢身上,奴婢也就認了……”哭着便講不起話來。
茜宇腦海裡一片空白,輕聲說道:“陳妃死的時候,恐怕連哭泣的人都沒有吧!你出去吧,叫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緣亦退出去後,茜宇靜靜地坐在窗前,腦海裡重複閃爍着緣亦方纔的一字一句。究竟緣亦是否值得自己信任,茜宇不知該如何抉擇。苦笑道,原來從進宮開始,我的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我不過是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從皇后開始、皇貴妃、懿貴妃、瑾貴妃、德妃、如妃、瑢姐姐、蘭妃、祥嬪、蓉嬪、蘊姐姐、芹嬪、慕嬪,還有我們這些婉儀和那些充容、充媛、充人,一個一個就像棋盤上的棋子,任何人走一步,整盤棋的局勢都會改變,自己也難逃這樣的命運。赫臻,我們究竟可以走多遠呢?
茜宇走到牀邊,從枕頭下拿出三哥送給自己的翡翠蟈蟈,握在手心裡,蜷縮在牀上,“哥……”這一日,茜宇獨自在寢宮裡默默地待着,直到德妃到來。
“妹妹怎麼也不出來迎我。”德妃自從女兒身體復原後,心情一天好過一天。
“德妃娘娘吉祥。”茜宇從牀上下來,沒想到德妃徑直到了寢宮。
德妃示意左右退下,過來拉了茜宇的手坐下,笑道:“你都不來迎我,這會子又這麼多禮?”
茜宇從剛纔的思緒中抽回神來,欠身道:“臣妾該死。”
“這是什麼話?”德妃拉了茜宇坐下,看到她眼角的淚花,問道:“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臣妾……臣妾有些想家了。”茜宇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德妃笑道:“傻丫頭。”又拉了茜宇的手道:“姐姐我當初也會想家,妹妹啊!過段日子就好了,或者呀!你給皇上生個一男半女的,就不會這般寂寞了。”
茜宇此刻竟連羞澀的神情都沒有了,只是低着頭,不說話。德妃見她這個樣子,知道她心裡一定有事,便不再玩笑,只把來意說明。
“妹妹,皇上囑咐我們姐妹倆的事情你可沒忘記吧。”德妃笑着問道。
茜宇經她這麼一說,想起皇上要自己和德妃一起查無沸散這件事情,可是剛纔緣亦說了這麼多,保不準這件事情又是太后做的,難道要查到太后身上去?茜宇無奈地輕聲道:“臣妾沒有忘記。”
“依妹妹看我們該怎麼查呢?”德妃問道。
茜宇輕聲道:“一切但憑娘娘做主。”
德妃覺得今日的恬婉儀不似平日,知道再問也沒意思。但是這件事情不查,沒有辦法給皇上一個交待。可是查呢?自己又怎麼會忘了陳妃那樁無頭案呢?皇上尚且查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己又有什麼能耐呢?
德妃想了想道:“若珣好的可快了,如今又開始蹦蹦跳跳地四處玩了。壓根兒就沒記得自己中過毒,我細細地問了她那天晚上都玩了些什麼東西。她說,那天她跑到西殿去過,那晚我安排了舞娘們在西殿換衣服,又闢了西殿寢宮專給敬妃妹妹更衣用。妹妹早就同我說過那晚要給皇上獻舞,我早早地就預備下了。若珣說她沒有吃過西殿裡的東西,只是玩過舞娘們絹花匣子裡的花紙片子。因爲有個和別的不同的,就拿在手上玩了。”
說着,德妃從袖口中掏出一箋信封,遞給茜宇。茜宇不知是何物,正要打開來看,被德妃用手攔住。
“這是見不得的。”德妃用手擋了茜宇,正色道:“這裡頭裝的是包無沸散的牛皮紙。”
茜宇驚地失手把信封落在了地上,一想到失態,便彎腰拾了起來,只是拿在手裡,心微微地顫抖。
德妃微笑着把信封接過來,仍舊放回在袖口裡,笑道:“妹妹不怕,這東西姐姐讓太醫瞧過了,上頭只餘了一點點地殘粉,即使人吃了也不會有事,頂多沉沉地睡一覺。裡面用油紙包了,才裝在信封裡,不然我也不敢隨身帶着。”
茜宇知道自己失態,於是笑道:“讓娘娘見笑了。”又問道:“娘娘怎麼得的這個?”
德妃道:“是在珣兒藏小花樣子的匣子裡找到的。是那日趙嬤嬤收拾珣兒的玩什子時看到的。她也是有經歷的人,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用了帕子包着拿來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