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將信將疑,又叨咕了幾句便被臻昕打發走了。
“真大人,有了這個你就能出宮了。”臻昕得意的把腰牌塞給舒爾,不忘加一句,“要快些把皇姐找回來啊!”
讓一個孩子幫自己偷東西,舒爾不禁有些罪惡感,忍不住問道:“小王爺怎麼篤定能拿到這個腰牌。”
臻昕笑得很神秘,卻沒有說,也許這類事情對這些孩子而言不算什麼,但卻是他們之間的秘密,是說不得的。
“全喜這個人糊里糊塗的,他又不要出宮,多半是不會發現腰牌不見的,你放心吧!回來的時候帶着皇姐就好!”臻昕無邪地笑了,似乎把救出若珣的事看得很簡單。
舒爾捧着一套內監服飾,看着手裡的腰牌無奈地笑了,然心中卻免不了沉重,眼下一點線索也沒有,出宮後當真不知該往哪裡去找若珣。
國和公主失蹤的消息此刻也已傳到驛館,包致遠風風火火地從皇城回來後便關着門和契木罕還有他的大臣商議此事,可時不時就要傳出爭吵聲。
“尚書大人,我們以爲你有了萬全之策才進京的,如果早知道你什麼都沒安排好,王子大可以在城外多待幾天,現在除了靜等什麼都不能做!”忽侖大臣又一次對包致遠奚落道,“我們的汗王可是很器重尚書大人您的,沒料到進京第一天就出這麼大的紕漏。”
包致遠心中惱怒,卻只能將滿腔怒火壓下去不與那人計較,只是皺着眉頭問契木罕道:“王子,國和公主的確不是被我們劫去了?”
契木罕很沉穩,他微笑着答包致遠的話:“沒有,包大人爲什麼會這麼以爲?”
包致遠拍掌嘆道:“除了我們想要劫持公主,難道還有另一批人也覬覦公主嗎?總不見得是皇帝自己綁了公主去再來問我要人吧!”但說到這裡,他眼睛放光了,隨即自言自語道,“這樣看起來,一定是那個小皇帝自己把妹妹藏起來了。”
“我想問一問包大人,今天國和公主話裡有話,似乎包含了好幾層意思。”契木罕雖不是漢人,卻生就一張華美俊逸的臉頰,濃黑的眉毛下一雙星眸炯炯有神,此刻和包致遠對話,卻是波瀾不驚,看不出半點心思,“上一回貴朝皇太后遇刺,抓到的都是我忽侖人嗎?”
包致遠的面色有幾分喪氣,怏怏道:“是的,全部落網一個沒有逃出來。”
一旁的忽侖大臣譏笑道:“包大人是不把我們忽侖人的生命當一回事!爲何要刺殺皇太后你們不用自己的人?這樣不是明擺着挑撥我忽侖和朝廷的關係嗎?”
包致遠忿忿不已,卻只能壓制自己的火氣對契木罕解釋道:“其實是有傳聞說雍和帝沒有死,這一次並非僅僅爲了刺殺皇太后,更想探一探傅王府裡是不是還藏着活着的雍和帝。並且皇太后突然出宮實在太蹊蹺,因爲太上皇此生最重要的人,就是這個女人?”
契木罕好奇道:“聽聞這位已故的雍和帝后宮佳麗三千,沒想到還會有一個最重要的女人?這不是很奇怪嗎?”
包致遠冷笑道:“是陳東亭說的,他的女兒也是先帝的妃嬪,他能說出這樣的話,應該不會假。何況雍和帝的遺詔裡莫名地冊封這個女人做皇后,如果他真的死了,應該是放不下這個女人。如果他還活着,雖然有些說不通,但他絕不可能不和這個女人見面。”
契木罕的眼眸裡透出一絲不易叫人察覺的柔情和憧憬,旋即便將它掩蓋過去,笑着問包致遠:“國和公主是他們的女兒嗎?”
包致遠答:“國和公主是庶出,是雍和帝與慈愨貴太妃的女兒。看起來皇帝是有意將國和公主配給王子纔在昨日突然加封了這位庶出的公主。而當朝母后皇太后只有二十三歲,她怎麼會有十四歲的女兒。”
“二十三歲?”契木罕似乎難以置信,他一直都只知道張文琴這位皇太后,後來聽說雍和帝死時遺詔中冊封了一位皇貴妃爲皇后,卻想不到這個皇太后竟然這麼年輕。
“雖然不僅僅爲了刺殺皇太后,但還是有這個目的的,包大人是怎麼想的?這個二十三歲的年輕女人對我們的計劃也會有影響嗎?”契木罕又問。
“陳東亭說這個女人表面看似恬淡嫺靜,但其實聰明絕頂很有城府,眼下小皇帝還很年輕又缺少扶助的臂膀,所以必須除掉這個將來可能爲皇帝做出重大決策提供智囊的女人。京城大臣的府裡我們已全部派夜行者查探過,但均沒有發現雍和帝的蹤跡,如果能殺了這個女人,說不定還活着的雍和帝會忍不住跳出來。當然,最好是他已經死了。”包致遠說的時候眼睛放光,卻不知是爲了什麼。
“一個女人,有這麼大的魔力?”契木罕疑惑了。
包致遠見王子有些心猿意馬,說的話似乎並不是此刻討論的重點,不禁問道:“王子想知道這些做什麼?包某更想知道王子此行的計劃,好早做打算。”
契木罕卻答非所問,只是笑道:“我還沒有見過皇帝陛下,所有的事情沒有開端,要如何行動?既然現在皇帝陛下要求包大人三日內把公主找出來,包大人似乎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切就等公主殿下安全回宮後我們再慢慢部署好了。”
包致遠的話被堵了下去,的確,如果三日內找不到國和公主,小皇帝說不定會先發制人解決了自己,上一次他堅決不允許自己和圖騰告老還鄉就讓人不解,這一次絕對不能讓他先抓到把柄。於是訕訕住了口,不再說話。
契木罕笑着站起來走出房門,月光下他一身白色的袍子顯得更加潔淨,肩頭那一圍柔滑白皙的狐狸皮雖然不應時令,卻顯出了他特有的貴族氣質,他微微仰望星空,臉上的微笑所含有的淡定氣息與其身後包致遠及幾個忽侖大臣臉上的神色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但這一切他們都看不到。
傅王府內,茜宇在母親和兄嫂都離開自己的臥房後要緣亦拿了一碟綠豆涼糕和一碟杏脯進來。
“長公主喜歡喝玫瑰露子,奴婢再衝一碗露子吧!”緣亦輕聲笑道。
茜宇道:“不必了,我本吃不愛喝這個,叫人看見了難免懷疑,拿桌上的茶就好。”語畢便帶着緣亦閃入自己臥房內後側的一個小間,從前這裡是還做姑娘時茜宇堆放繡品玩物的地方。
“母后!”在所有人眼裡失蹤不見的國和公主若珣此刻卻笑盈盈地過來扶了茜宇,她四體周全並沒有受到半分傷害。
“緣亦你到外面去守着,不定我的嫂嫂們又突然來了。王爺說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要越少越好。”茜宇吩咐了一聲。
緣亦應承,退出去時將房門從外頭關上,繼而把主子臥榻的簾子放下,又放了一雙睡鞋在牀邊,自己則拿了一隻手繃坐在一邊繡帕子。
內間裡茜宇正笑着看若珣吃點心,一壁道:“今日來得太突然母后什麼都沒準備,珣兒先委屈一下,明日就讓緣亦小心給你準備熱飯熱菜來。”
若珣喝了口茶過下點心,欣然道:“珣兒只是聽皇兄提過說我今日是不能回宮的,但皇兄沒說是讓珣兒來母后這裡,方纔那刻真是又緊張又刺激,現在珣兒的心都沒定下來呢。”
茜宇心疼地拍了拍若珣的額頭,安撫道:“你不怕便好,母后也覺得皇上的決定太讓人意外。也不知道能藏你多久,不過好在在我身邊,凡事母后能替你擋一擋。”
若珣搖頭道:“似乎皇兄不是企圖通過把我藏匿了來退忽侖的婚事,珣兒總覺得另有文章呢!”
“不去計較這些,珣兒就安心在母后身邊住着!”茜宇不願這個孩子涉足過多的政治糾紛,這會讓她陷入痛苦中去。
“母后!”若珣離了位子坐到茜宇身邊膩着她,又從衣領中拿出一張小紙箋神秘地笑道,“母后看看,只是昕兒寫的詩。”
茜宇細細看了,其中意思便了然於心,卻佯裝糊塗道:“昕兒還總說權太傅誇他的詩做得好,原來就這些本事?對仗、平仄顯然是有意拼湊,叫人看着捌扭。‘爾心如鏡了我心’,這個孩子小小年紀都想什麼呢?”
若珣急了,羞澀道:“母后真的不明白麼?”
茜宇不再逗她,笑道:“舒爾現在真心疼我們珣兒了是吧,瞧你一臉紅的?”
“母后,父皇生前也疼您的,那些時光您一直都很快樂是不是?”若珣微微收了笑容,問道,“那現在您還能快樂嗎?我怕……有一天我也會失去舒爾。”
“傻丫頭,人總有生死。雖然對相愛的人而言只有死亡才能將他們分開,可是如果你的愛人比你先死,起碼不用擔心他一個人在人世承受孤獨了是不是?就像你的父皇,他身前有那麼多人相伴,如果母后和你的母妃都一個個先走了,那父皇豈不是會很孤單?可對於我們而言,只有你父皇一個人啊!”茜宇自然不能將赫臻還活着的事實告訴若珣,但這些話卻是出自肺腑。然說着說着不禁讓她想起往事,本因哀傷的神色竟透出笑意。
“母后笑了?”若珣好奇道,“您想起從前和父皇在一起的快樂了?”
茜宇欣然道:“不僅有父皇,還有你的母妃呢!珣兒想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