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咿……”茜宇寢宮的房門被輕輕地推開,驚醒了在門口值夜的小宮女秋葉。
“噓!”進來的正是緣亦,她止住了秋葉,輕聲道:“主子可還在睡?”
秋葉點頭表示肯定,輕聲道:“奴婢沒聽到聲響。”
緣亦揮手示意她下去休息,自己則輕步向睡榻走去。
“你很早啊!”突然傳來茜宇說話,着實嚇了緣亦,只見主子已穿戴整齊坐在梳妝檯前了。
“奴婢慚愧,未能伺候娘娘起身。”緣亦跪地請安。
“不要那麼多禮節,不是說了在屋子裡我們如姐妹般相處?”茜宇不在意地說,接着轉過身對着鏡子,雙手擺弄着頭頂上的青絲,道,“你來幫我弄這髮髻,任是我怎樣都弄不好。”
“是。”緣亦應了連忙過來侍弄,“娘娘起得好早,奴婢以爲娘娘昨日飲了酒,今日會睡得晚一些。”
茜宇笑道:“今日不是要去壽寧宮、坤寧宮請安嗎?”
“是,娘娘。”緣亦驚訝於茜宇對宮規的諳熟,又道,“秋葉這丫頭不警醒,以後奴婢會安排警醒的丫頭來值夜。”
“你也別怪她,又不礙事的。”茜宇笑笑並不在意。緣亦也不再說話,只是侍弄頭髮。
很快,凌金和流芸也端了熱水手巾等近來伺候,片刻功夫,一切都安排妥當,三人便擁着茜宇去飯廳用早膳。茜宇特意差緣亦去請兩位充容一起用餐,卻不料她倆人竟早早往壽寧、坤寧二宮去了。茜宇聽了不免一怔,這才感到這皇宮裡滿是文章。
用完早膳,茜宇便在小春子和緣亦的引領下,向壽寧宮去了。
纔到壽寧宮,便有嬤嬤上來請安,說太后昨晚累着了,身子乏重,今日就不見安了。於是茜宇便在宮門外施禮請安,接着往坤寧宮去了。
坤寧宮門外早已停了多乘肩輿和轎子,太監引了進去後,便見已有衆多嬪妃在和皇后說笑了。讓人驚訝的是,蘭妃竟然也一身清秀坐在皇后身邊,昨晚她不是,茜宇不敢再多想。
“臣妾叩見皇后娘娘,萬福金安。”茜宇施禮。
“妹妹快起。”皇后笑道,“一清早的,辛苦了。”
“謝娘娘。”茜宇道,又轉身對其他妃嬪們道,“請姐姐們安。”因爲有皇后在,茜宇便只是向皇貴妃、懿貴妃、瑾貴妃等福了福身子。大家也是笑語迴應,衆人說笑一會兒,便陸續還有妃嬪前來請安,坤寧宮熱鬧起來。
皇后笑道:“平日裡太后見安,妹妹們都是在壽寧宮向本宮請安,除了慶典,少有人來我這坤寧宮,你看今日多熱鬧,妹妹們平日裡也該多往這裡走動纔是。”大家聽了笑道:“是。”皇后又對身邊的蘭妃道:“蘭妹妹昨晚辛苦了,今日怎又起得如此早,理該多睡些纔是。”衆人目光隨着皇后的話落到了蘭妃的身上。
那蘭妃滿面紅光,羞澀道:“皇上一早就上朝去了,臣妾……臣妾便不敢再睡。心想各宮姐姐都來向娘娘請安,自己又怎能怠慢。”
“妹妹果然知書達理,來日更能博得皇上喜歡。”瑾貴妃喝了口香茶,閒閒地說道,聽來是誇獎的話,卻混合了濃重的火藥味。
“臣妾惶恐,臣妾怎敢得皇上專寵,臣妾又怎敢和貴妃姐姐爭寵。”這蘭妃本應十分懼怕瑾貴妃,此時雖然滿臉的惶恐和委屈,卻不見有絲毫畏懼的意思。
瑾貴妃聽了放下茶杯,用手玩弄她如玉般雪白凝滑的手臂上戴着的翡翠嵌寶手鐲,冷言道:“你的意思是本宮專寵後宮,霸着皇上不成?”
“臣妾不敢,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蘭妃立刻跪地請罪,竟哭了起來。
“瑾妹妹多心了,蘭妹妹初來皇宮,我們理當多擔待些纔是。”皇貴妃道,說着去扶蘭妃起來。
“妹妹們都是侍奉皇上的,又何必分你我呢?”皇后道,拉了已起身的蘭妃的手道:“瑾貴妃是直腸子的人,你別往心裡去。”
嬪妃們只是看着,不作聲,茜宇感嘆蘭妃前次的教訓今日怎又忘了,難道真的不怕得罪瑾貴妃不成?
皇貴妃陪笑道,“大家和和氣氣的纔是,妹妹是新來的,宮裡的規矩要慢慢學纔是。”
“臣妾記下了。”蘭妃抽噎道。
瑾貴妃見皇后和皇貴妃一搭一唱幫蘭妃說話,知道自己是討不到話場的,便忿忿起身,向皇后請福,“妹妹宮裡頭還有事情,先行告退,忘娘娘諒解。”皇后見她要走,也不挽留,道:“妹妹既然有事,那就去吧!得空多來本宮這裡走走。”
“謝皇后。”瑾貴妃冷冷一笑,接着轉身揚長而去。
瑾貴妃一走,氣氛似乎頓時緩和了些,於是大家又坐着聊些家常,茜宇挨着敬妃坐着,兩人都不作聲,只是聽着,時而大家一起笑笑。一個時辰後,到了皇上下朝的時刻,皇后便讓大家散了。
大家陸續走出了坤寧宮,茜宇和璋瑢、薀蘊三人同行,慢慢地走在後面。
薀蘊若有所思道:“看方纔的情形,瑾貴妃在宮裡的地位的確是舉足輕重的,竟敢在坤寧宮裡逞威!”
璋瑢卻道:“其實也不難看出,這位主子並不是表面看着這麼風光啊!”
茜宇笑道:“這裡可不是姐姐們聊天的地兒,妹妹可是想着瑢姐姐宮裡的茶呢!”璋瑢明白茜宇話中的意思,會心一笑,便拉了二人快步走了。
過了御花園,便遠遠看見前面有幾位充媛、充人一起同行,充媛、充人分別在瓊華宮和秀雲宮,因而不論是新人還是有了年屆的宮人,茜宇三人都不大認得,只認得其中一個是琪才人。
“那蘭妃膽子還真是大。”說話的是李佳媛,進宮已有三年,身材修長,容貌端莊,她嘲弄道,“竟然敢當面頂撞瑾貴妃,她不怕日後瑾貴妃找她麻煩。”
一旁的曹麗媛笑道,“我聽說這蘭妃是龔郡王的女兒,她的娘不是正室,好像還是個從邊關帶回來蠻夷子。加上龔郡王祖上本身就是番外之人,就難怪她生得這麼妖嬈了。”曹麗媛和李佳媛是同年進宮的,雖然也生得好看,可是兩人都家世太低,雖然得到過皇上的寵幸,但未養育一男半女所以三年來都未有升遷,這次選秀竟然有那麼多新人一進來就被冊封爲上等宮嬪,心裡自然不平衡了。
“哼!我想呢,怎麼生的那麼妖嬈,原來身子裡還流着蠻夷子的血,我聽說蠻夷女人個個都生得如妖精一般。”李佳媛譏諷道。
“姐姐莫不該說這樣的話,小心落了口實。”琪才人是新人,所以處處都知道要謹慎。
“怕什麼。”李佳媛仗着自己是有了年屆的,常常對琪才人等新人喝斥,又見琪才人生的好看,更是常常刁難,“現在有誰能聽到,說了又怎樣,我好歹進宮三年了,還不比你懂規矩?”
“妹妹不是這個意思。”琪才人不敢再做聲,低頭慢慢地跟在旁邊。
“我以爲她有多尊貴,不過是個庶出,是個蠻夷子。”李佳媛譏笑道,越發瞧不起蘭妃來。大家聽了也只陪笑。
“你說誰是蠻夷子。”冷不丁傳來陰冷的話,衆人不禁一怔,正待轉過身來看。“啪!”一聲響亮的耳光刮在李佳媛的臉上,她隨即摔倒在地上,擡眼看去打人的竟是新進宮的徐婉儀。
“你是什麼東西,說這樣的話?”徐婉儀厲聲喝道,她雖然相貌平乏,但有着一副好嗓子,不過此刻高聲厲喝就不免有些刺耳。
雖然徐婉儀是新人,但位分比自己高,李佳媛如今捱了巴掌,又在那麼多新人、宮女太監的面前,不免又羞又臊。雖然臉頰通紅,五個指印卻依舊分明,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嘴是人家,要說什麼,又怎是我們能管。”蘭妃竟然緩緩地從徐婉儀身後走出來,壓抑着憤怒,故作委屈。
李佳媛頓時懵了,先是徐婉儀突然出現,這會兒誰又知道這蘭妃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只見蘭妃緩緩走向自己,伸手將自己攙起,纖纖玉手拂過自己捱了打而略顯浮腫的臉龐,旋即又緩緩走到滿臉怒容的徐婉儀身旁,將手搭在她的肩上道:“妹妹怎麼這般衝動,竟出手打佳媛姐姐,不論怎樣,我們是新人,佳媛是宮裡的‘老人’了,還不快向姐姐賠罪。”
徐婉儀聽蘭妃這麼一說,變了臉色,遲遲不肯道歉,自己好歹是婉儀,就算是新人,也比眼前的李佳媛要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