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的戰前動員大會被蘇三攪成了一團糟, 夙瑤早就料到蘇三不會讓這一切那麼順順當當的了結,卻沒料到蘇三會當着所有瓊華弟子的面讓自己如此下不來臺,若蘇三不是望舒宿主, 而且在此關頭望舒宿主即殺不得, 又傷不得, 夙瑤怕是早已青鋒出鞘。蘇三轉身離去之後門下弟子如何反應夙瑤清清楚楚看在眼裡, 她之所以要如此鼓動全因派中本就有一些弟子或明或暗的對本次屠妖之戰存有疑慮, 有心存善念的,也有害怕屠妖不成反丟了性命的,經蘇三這一攪局不單自己之前說的許多話白費了, 甚至一些原本習慣亦步亦趨的弟子此刻也動起了腦筋,畢竟這是關乎性命的大事。雖然蘇三並未逃避縛住妖界一事, 但她的立場已明, 夙瑤怕她還有後招, 匆忙結束了所謂的動員大會,帶了幾個心腹弟子回瓊華宮議事。
瓊華禁地。
玄霄一進冰室就看到滿臉痛苦抱着頭蹲在地上的蘇三, 心中一悽,忙上前助她調理內息。
“唔,唔,唔……舒服,原來仙法還能這樣用, 我早該想到的嘛!”蘇三一臉享受的舒展了下筋骨, 顯然她已經不那麼痛苦了。
見蘇三沒事了, 玄霄這才鬆一口氣, “身體若是不適就不要勉強。”
“嗯!”難得被玄霄如此關心, 蘇三多少有些詫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是酒喝多了,又一直沒有機會休息,頭痛得很。”
“……只是因爲酒喝多了?”
“嗯……還應該有其他原因麼?”蘇三輕聲道,今天的玄霄有點怪,是以她不敢貿然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試探着。
“你……若是動用仙術不是會舊傷復發麼?”
“奧,那個啊,已經沒關係了,”蘇三一邊說着一邊像模像樣揮了揮望舒以示自己沒有說謊,“水靈珠果然不一般,現在的我比受傷之前還要強力很多倍呢……”
“…………九死一生才換來這力量,你覺得很值得麼?”玄霄的聲音冷冷的,像冰。
蘇三聽出了玄霄語氣中的不悅,不敢造次,低頭擺弄着望舒喏喏道,“……若是九死自然不值,還好我是一生……”
“還好……?你的想法永遠都是這麼簡單嗎?如果你就此沉睡不醒該怎麼辦?爲什麼事前不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張?”
沉沉的聲音停了下來,怒氣卻未散去,蘇三不敢擡頭,也不知該如何迴應,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個身影靠近,蘇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對方也隨之停了下來,半晌,都未再靠前。
“……如果……你再也不會醒來了該怎麼辦?”
輕輕一聲嘆息,凝固了空氣,靜止了時間……
蘇三擡起頭時,冰室已只剩她一人,剛剛的一幕恍若一夢,蘇三隻覺全身一陣脫力,緩緩的扶着牆坐了下來……
瓊華宮。
“我要你們找的人找到沒有?”
“回稟掌門,弟子已經在所有她有可能出現的地方佈下了眼線。”
“我問你找到沒有!”
“……還沒有。”
“接着找,一刻都不許怠慢,蘇三今天已經亮明態度了,一定要抓住柳夢璃,我們才能佔得先機。雖說十九年前妖界大傷元氣,但畢竟十九年未見,不可大意。”
“是!”
三日後,瓊華後山,捲雲臺。
難得的晴空萬里,蔚藍的天空乾淨的沒有一絲雲彩,彷彿是專門爲妖界的出現佈置的舞臺。
未時剛過,捲雲臺上飛出一藍一赤兩道劍光,糾結於半空,緊接着一聲巨響,藍色的天幕像是被硬生生撕開一個大口子,一個被淡紫色霧氣籠罩着的巨大的橢圓形物體出現在半空,那紫色煙霧似有生命一般流動於巨型物體周圍,形成許多或明或暗的紋路,遠遠看去,像一張猙獰的臉。
不管是準備大開殺戒的,還是明哲保身的,不管是自覺仙術已爐火純青的,還是懵懵懂懂的,所有看到此情此景的瓊華弟子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尤以守在捲雲臺的弟子爲最甚,所幸終歸是瓊華弟子,即便看到此種情形仍未亂了陣型。因十九年前一役,妖界一出現便從天上落下許多巨蛋一樣的東西,從裡面出來的妖怪兇惡無比,是以夙瑤在捲雲檯布下陣法,派弟子在此迎戰。然而等了半晌,捲雲臺妖風雖盛,卻沒有絲毫其他動靜,倒是由妖界漸漸瀰漫開來濃濃的紫霧,那紫色的霧無味無毒,卻讓置身於其中的人昏昏欲睡,尤其修爲尚淺的弟子大都難以抵制,紫霧片刻功夫就籠罩了大半個捲雲臺,瓊華弟子不知紫霧裡還有沒有別的花樣,安全起見便退到了捲雲臺入口處駐守,那霧也沒有再繼續蔓延,妖怪不殺過來,瓊華弟子也無法通過妖界的結界,兩下便這樣僵持了下來。夙瑤一時間也沒有什麼辦法,玄霄與蘇三都還在禁地,她不敢貿然前去打擾,只得耐心等候。
耗了半天,仍然沒有任何動靜,瓊華弟子已經沒了之前的緊張,三三兩兩紮堆而坐,侃起了大山,沒人注意到一個紫色身影悄悄出現在捲雲臺。
柳夢璃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被夙瑤知曉便很可能會被其加以利用,偏偏自己之前沒有回憶起真實身份時常常將帝女翡翠當做飾物隨身佩戴,雖然帝女翡翠乃是奇物,鮮有人見,但瓊華以鑄劍爲尊,對世間的礦石玉器頗爲了解,若有人認得此物也不爲奇,一旦認出帝女翡翠,再由此猜測自己的身份便不是難事了,所以柳夢璃憶起自己身份之後便悄然離開瓊華,直到妖界被縛這纔回來。
柳夢璃見故土就在眼前,不由得加緊幾步衝入那紫霧中,不成想早有人埋伏在捲雲臺,她剛踏進紫霧就被一把匕首抵住了喉嚨。
“說起來你也算是我師侄呢,不亂動便不會傷你。”
“虛邑師叔,你……”柳夢璃沒有繼續說下去,虛邑能守在這裡便是已經知道她的身份,雙方既是仇敵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虛邑受夙瑤之命抓捕柳夢璃,雖然他在多處佈下眼線,但捲雲臺是唯一一個柳夢璃必定會到的地方,所以他親自守在這裡,果然不出他所料,柳夢璃如期而至。
“在背後偷襲女孩子可不像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爲。”
虛邑還沒來得及高興,背後便響起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他想扭頭去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動不了了。
“師兄?”虛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那個人,“你怎會做出此等欺師叛道之事?”
慕容紫英冷着臉沒說話,倒是一旁的韓菱紗閒不住,笑道,“這種時候就不要拿什麼師啊道啊的來壓人了,你的師父難道教你本事就是爲了讓你在背後偷襲女孩子麼?奧……說起來你還是我的師叔呢,不亂動便不會傷你。”
“走了!”
幸好虛邑選在濃霧之中動手,的確爲他自己省了不少事,卻也爲對方省了很多麻煩。慕容紫英一拍菱紗肩膀,另一隻手攙了夢璃,雙腳輕一點地便已飛身至妖界入口之處。柳夢璃想說什麼,還沒來得及開口已被慕容紫英帶入妖界,韓菱紗也隨後而至。
“你們……竟真的拿到了翳影枝?”
韓菱紗看看一臉吃驚的柳夢璃,笑道,“你不看看是誰去偷的,能有偷不到的東西麼?”
“哼,你有空鬥嘴,倒不如先關心關心自己過不過得了眼前這一關吧。”
三人齊往身後望去,數十隻身形巨大的妖正朝三人聚攏過來。
捲雲臺。
柳夢璃剛出現時沒人注意,但終究是人多眼雜,馬上就有人認出她,只是對於絕大多數瓊華弟子,這位紫衣美女仍是自己的同門師妹,所以只是好奇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離妖界那麼近的地方,很多人還有些擔心,接着他們看到虛邑自角落裡衝出來抓住了柳夢璃,正納悶,慕容紫英和菱紗又衝出來帶着柳夢璃衝進了妖界,這一連串的情形多少讓他們摸不着頭腦。
“這是怎麼回事?虛邑師叔居然拿刀對着夢璃師妹,紫英師叔又帶着夢璃師妹和菱紗師妹衝進了妖界,難不成……這霧會擾亂人的心智?”一位弟子分析道。
“嗯……很有這個可能,這霧竟然這般厲害。”衆人應和着。
“等等,剛纔的事情未免太混亂了,會不會這一切只是我們的幻覺,是那霧想要引誘我們過去呢?一旦我們進到那霧中,便會觸動機關。”另一名弟子分析道。
“嗯……這個解釋也很有道理。”衆人繼續應和道。
“你們這羣笨蛋,站在那裡看什麼看?還不趕緊過來救我!”虛邑眼睜睜看着柳夢璃從自己手裡逃了,正在氣頭上,見一幫瓊華弟子又在這時不遠不近的看着,當即暴喝。
“虛邑師叔說話了,”一名未見過大陣勢的弟子有點慌,“這是幻覺還是我已經被迷亂了心智?”
“幻覺,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