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幾人跟在慕容紫英身後來到劍舞坪時,其它弟子已經開始上課,這天講課的是虛邑。所說的講課就是把一些有關修行心態、口訣、或是注意事項之類的東西用最晦澀的語言表達出來,讓人云裡霧裡,然後再用大白話講解。蘇三幾個輕手輕腳在最遠的地方坐下,菱紗、夢璃和君然因爲的確很想搞清楚所謂修仙到底有些什麼道道,都很認真地在聽,天河則是有聽沒有懂,不一會就耷拉着腦袋進入了夢鄉。只有一個人坐立難安,那就是蘇三。她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了,原打算早上猛吃一頓的,結果剛起牀就被拉來聽些在她看來莫名其妙的東西,眼瞅着這課一時半會講不完,飢餓難耐的蘇三開始幻想各種各樣的美食。在旁人看來就是她表情呆滯的看着某個地方,然後不停的吞口水。
就在蘇三剛在腦海中夾起一塊在炭爐上烤得滋滋冒油的肉片時,被旁邊的菱紗捅了兩下。
“虛邑問你話呢。”
蘇三雙目呆滯,“啥?”
這時虛邑又發話了,“蘇三,我剛纔講的你可都聽懂了?”
蘇三雖站起身來但依舊呆滯,“啊?沒聽……懂。”
“你們幾人剛入瓊華,一時之下聽不懂也算正常,但我幾次喚你,你都沒有反應,想是心不在焉,這樣的心性乃是修行大忌,你可知道?”
蘇三答的有氣無力,“弟子知錯了。您接着講吧,我認真聽就是了。”
虛邑壓住火氣繼續講文言文。蘇三坐下接着吞口水。
蘇三眼前剛擺滿漢堡又被菱紗捅了一下。
還是虛邑,“蘇三,這次我講的你可聽懂了?”
漢堡泡了湯,蘇三咬牙切齒,心中暗暗罵了一句‘Damn’,“弟子資質愚鈍。”
虛邑眼裡滿是嘲諷,“既然資質愚鈍,想是沒有修仙的造化,不如回家織布耕田的好。”
“學而不厭,誨人不倦。既然弟子沒聽懂,師叔應該繼續講解纔對。”
一會功夫,菱紗又戳蘇三。見虛邑跟自己鉚上了,蘇三也不懼他。
虛邑依舊是高高在上的語調,“這次你可聽懂了?”
“……”
“我問你聽懂沒有?”
“……”
“大膽,竟對師叔如此無禮。”
蘇三見虛邑發火,微微一笑,“弟子並未無禮,只是弟子的回答師叔沒聽懂而已。佛曰:大悲無淚,大笑無聲,大悟無言,弟子既是大悟自當無言。”
“……”
見虛邑不說話,蘇三又笑道,“看來這次師叔是聽懂弟子的回答了。”
虛邑被氣到鼻子歪,卻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沒佔到上風也就再無心授教,早課終於結束。
一聽要下課,蘇三拍拍屁股就往廚房跑。
“小三,剛纔虛邑講的你都聽懂了?我認真聽還是聽了個糊里糊塗。”
蘇三看看菱紗,笑道,“我聽懂纔怪,都快餓死的人了,哪還有心情聽他閒扯,誰讓他逼我,我只好搬句禪語出來賭他的嘴了。”
吃過午飯,蘇三幸福的哼哼着爬上牀準備午休,天河拉了君然跑了進來。
“小三,看我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蘇三一骨碌從牀上坐起來,“不錯,挺精神的,誰給你的?”
“剛纔來了個女孩,給我們一人一件,沒給你麼?”
正說着,門被人扣響,“蘇姑娘?這是給你準備的衣服,以後回派裡要換上這件。”
蘇三歡呼“好哎,我也有。”
換好衣服蘇三和天河一起去菱紗屋裡炫耀,夢璃早他們一步已經到了。
“菱紗真漂亮,夢璃也美得沒話說。……等等……,爲什麼我的衣服跟你們的不一樣?”
天河呆呆的看着夢璃,“我和君然的不一樣,菱紗和夢璃的衣服也不一樣。”
天河拿到的是件靛青色上下獨立的衣服,上身較短,正好適合喜歡上竄下跳的他;而菱紗是很精神的短裙;夢璃則是與她以往衣服相仿的寬袖束腰長裙;君然的衣服依舊是寬袍大袖,與之前魁召給變得那件相差不多,每個人的衣服都很適合自己。蘇三認爲自己理應是跟夢璃一樣分到長裙纔對,但到手的卻是跟君然一樣的長袍。
菱紗笑道,“也許是那小姑娘拿錯了吧,你去找她問問。”
蘇三轉了半天終於找到給自己送衣服的那小姑娘,“那個……?”
“我叫璇葉。”
“哦,璇葉姑娘,我想問一下我的衣服是不是拿錯了?”
璇葉上下掃了蘇三一眼;“沒拿錯,就是這件。”
“我……應該穿那種很漂亮的長裙吧。”
“這我就不清楚了,這是紫英師叔親自吩咐的。”
幕後主使現形,蘇三咬牙切齒,恨恨的踢了下草地,準備去找慕容紫英算賬,不過找到了紫英的屋子後蘇三眼珠轉了轉卻沒進去。
雖然在寂玄道時山上就已見冰雪,但到了瓊華之後卻又變成春夏交接時的氣候,涼爽溼潤,還有一道泉水在瓊華之內婉轉之後流下山去,所以瓊華纔會如人間仙境一般。
傍晚時分,蘇三吃過飯,偷偷拿了個布袋離開屋子,轉悠了半天終於找到一處水草豐茂又人跡罕至的地方。當漫天繁星閃耀時,蘇三提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回到劍舞坪的弟子房,又鬼鬼祟祟的把天河喊出屋外。
“小天,幫我個小忙。”
天河似乎對她手裡的布袋更感興趣,“好,你拿的是什麼?”
蘇三神秘兮兮的笑了下,“秘密,不說這個,你去敲慕容紫英的門,說你迷路了,讓他送你回去。”
天河撓撓頭,“好。”
蘇三幾人的屋子都是緊挨着的,而慕容紫英與他們輩分不同,所以住在不同的地方。在常人看來瓊華的弟子房是多而雜亂,但菱紗說這些房子都是按一定的陣法建造,所以纔會看上去雜亂,普通人隨便亂闖的話甚至會在裡面迷路,蘇三和君然也是在自己屋子上做了記號纔來去自如的,菱紗和夢璃則完全不用,小野人更是方向感和記性都好得不得了。
天河跟着蘇三左轉右轉終於找到了慕容紫英的屋子,屋內燭光晃動,紫英的身影映在窗紙上,看上去是在看書。
要說撒謊恐怕沒人能贏得了小野人,並不是他最狡猾,而是因爲他最單純,且平時極少說謊(因爲不會)。
慕容紫英聞聲開門,迎接他的是一張天底下最清澈的眼眸,天河撓撓頭小聲說自己迷路了,因爲是蘇三教他的,所以還不熟練,說起來結結巴巴,話一打結,天河不由得臉微微一紅,聲音更小了。這些事換作蘇三做,紫英一定能發現裡面有鬼,但此刻卻是天河,反倒增加了言語的真實性。果然,慕容紫英當即上鉤,領着天河離開。
蘇三佈置完就貓在紫英屋旁的暗處躲着等着瞧好戲,哪知慕容紫英送完天河回來卻不急着進屋。蘇三在角落裡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遲遲沒聽到動靜讓她覺得奇怪,於是小心翼翼的往外探了探頭,想看看情況。
“終於按耐不住了?”
冷冰冰的聲音讓蘇三後背直冒冷氣,擡頭看時,是那人早已等候她多時的戲謔表情。
蘇三強裝若無其事,伸手在地上胡亂摸着,“夢璃送我的香囊掉了,看來是沒在這裡。”
“別裝蒜了,剛纔雲天河來時我就聽到兩個人的腳步,開門看卻只有他一個,想用這種雕蟲小技騙過我,你還太嫩了些。”
蘇三眨眨眼睛,看着慕容紫英,“欸?你病好了?”
“我何時生病了?”
“一開始你是表面和內心都是惡魔狀態,後來變成了內心惡魔、表面冰塊狀態,我還以爲你生病了,看你現在的表情,應該是沒問題了,我也放心了,既然如此,慕容大俠早些歇息吧,在下先行告辭。”
蘇三打着哈哈就要溜,卻被紫英拉住衣領。
“在我還沒弄明白你幹了什麼好事之前,你哪也別想去。”
慕容紫英一手抓住蘇三的胳膊,另一隻手推開門。
然後,慕容紫英緩緩關上房門,一言不發,拖着蘇三來到瓊華派的一處懸崖旁。因夜已深,鮮有弟子在外活動,而那處懸崖更不可能會有人出現。
蘇三眼看着離懸崖越來越近,死命的抱住一棵樹不肯再走一步,“你不是來真的吧?”
顯而易見,慕容紫英是來真的,蘇三呼喊着跟那棵樹說了再見,其情悲切,比當年被法海強行從許仙身邊拉走的白素貞還要更勝一籌。
“我錯了,我把那些青蛙全都抓走,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我給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飯,啊……”
蘇三的哀求毫不奏效,大惡魔毫不手軟的拉着蘇三一齊跳下懸崖。這次蘇三切身體驗了一下自由落體運動的感覺。
“我說一……”
“嗚嗚嗚~~一”
“我說二……”
“二~~嗚嗚嗚……”
“我說現在是白天。”
“白天,現在就是白天,嗚……”
蘇三趴在草地上悲淚橫流,慕容紫英則幸災樂禍的坐在一旁。
等蘇三哭夠了,兩人回到紫英的屋子。蘇三畢恭畢敬的把桌椅擦拭乾淨,請慕容紫英落座,然後把滿屋子咕呱亂蹦的青蛙抓回布袋。
看着蘇三拿着一布袋的青蛙往外走,慕容紫英問道,“你拿着布袋幹什麼去?”
“把它們放回去。”
“嗯,回來時把你的被褥枕頭全部搬來。”
蘇三瞪大了眼睛,“啊~~~?”
紫英也不理她,只說了一聲,“一!”
“是!”
“放完青蛙記得洗手。”
“是!”
一會兒功夫,蘇三抱着自己的被褥枕頭站在慕容紫英面前。
“放牀上吧。”
蘇三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哼道:“那個,我只賣藝不賣身的。”
正在看書的慕容紫英半晌沒回頭,蘇三低頭考慮是要誓死保住貞操還是委屈求全。就在她一咬牙決定豁出去,還是保命要緊的時候,慕容紫英鐵青着臉接過她手裡的被褥。
“拿上我的被褥趕緊離開,……還楞着幹什麼,等我一時控制不住殺了你麼?”
蘇三這才明白過來是慕容紫英嫌被褥被青蛙跳上去過,所以要她把自己的拿來用,惡作劇最終以蘇三抱起被褥狂奔出慕容紫英的房間告終。
第二天,早課,蘇三請病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