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九、女蘿巖—槐妖

紫英走出幾步回頭一看,三個小孩齊刷刷跟在後面,不由怒道:“別跟着我。”

“君然,天河,聽見沒有,快跟上,跟上。”

天河撓了撓頭,“可是危險說不讓我們跟着他。”

蘇三曉之以理,“我不是給你說了麼,山下的人喜歡口是心非,嘴上說着的不一定是心裡想的。”

君然怒斥,“笨蛋,你別誤導天河。天河,你不要聽她的。”

地下通道枝枝杈杈,紛繁複雜,幾人走得暈頭轉向、目光呆滯也沒見到一個妖怪的影子。

紫英最先沒了耐性,“該死的老鼠,挖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地道,等被我抓到讓你一劍穿心。”

“你敢?”

“等找到他們你看我敢不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正吵着,天河在後面說話了,“小三,我覺得應該朝這邊走。”

紫英道:“爲什麼?”

蘇三眼皮不眨一下便朝天河指的那條路走去,“在這種地方天河是最靠得住的,不需要問爲什麼。”

果然,按照天河指的方向走過去一會功夫就到了一個十分寬敞的洞穴,雖是洞穴卻並不髒亂,甚至還散發着淡淡的香味,除了有些岩石四處堆疊之外,到處都很乾淨,就像有人在這裡居住一般。

幾人正站在洞口四下打量着這洞穴,從一塊岩石後面傳來弱弱的一聲“喵~~”,一隻深藍色的毛絨絨的小獸探出頭來打量着四人,晶瑩的大眼睛裡還閃動着一絲恐慌。

蘇三渾身的骨頭都被那一聲‘喵~ ’熔化了,“毛毛~~~嬸嬸來呵護你……”。某三呼喊着撲了上去。

然後。

生活總是不讓你猜到他想幹什麼。

“人類,退回去吧,我們不想再做過多的殺生。”

一個瘦骨嶙峋,頭髮鬍子皆已雪白老人在一塊岩石上坐下,身後站着突然之間冒出來的一羣……妖。在老者身後站着的幾個是族裡的頂樑柱,已能化成人型,在稍遠的洞口附近還有一些保持着獸型的妖往裡張望。

與之對峙的是慕容紫英,身後站着雲天河和君然。

談判的籌碼則是被一張大網吊在洞穴中間的蘇三。

初見來人時,老者便稍稍抽了一口冷氣,他很清楚這次對手的程度,但表情上絲毫不露破綻,依舊氣定神閒。因爲他若慌亂了,不單會影響到族人的情緒,談判時也就再也沒辦法佔到先機了。其實族裡最強的幾個也已感覺出這次的對手與自己之間的差距,他們清楚無論手裡有沒有網裡吊着的這個籌碼自己都沒有勝算,他們也很清楚,一旦動手,自己將是死的最早的,但若沒有死的覺悟,也就不會站在現在的位置了。

慕容紫英怎會不知對方是在虛張聲勢,微微一笑,道:“我若不退回去,你待如何?”

老者輕哼一聲,指了指網裡的人,“你若要強來,我槐妖一族也不會怕你,只是你這位朋友的命或許要留下了。”

慕容紫英捏着下巴思量了一下,道:“這交易還滿合算的。”

蘇三在網裡晃動了一下,“慕容紫英,你是故意的吧。”

慕容紫英又捏下巴思量了一下,笑道:“絕對是故意的。”

“喂,老頭,你們把我放下去,我替你們滅了這小子。”蘇三一邊說着,一邊在網裡掙扎着想把自己的姿勢調整得更有說服力一些。

老者稍一側身,身旁的一個青年俯身到他耳邊。

“槐葉,他們這是?”

青年輕聲道:“內訌了。”

“那麼……”

“內訌靠不住。”

“哦……”老者重新坐好,不去理會蘇三的要求。

君然十分不滿的瞪着紫英,“我不許你這樣對小三。”

蘇三搖旗吶喊,“君然,說的好,上,咬他。”

於是……君然倒戈,“我收回剛纔的話,那個……對面的那位老伯,你們準備怎麼處理掛着的這個人,我們能不能旁觀一下?”

紫英添油加醋,“對啊,要不我們先商量一下這個問題吧。”

紫英朝老者走去,與網裡的人擦肩而過之時還不忘用手推一下,吊着的蘇三便在空中搖晃起來,君然覺得好玩,也走過來推了一下。氣得蘇三在網裡哇哇亂叫。

天河走到跟前問道:“小三,要不要我放你下來。”

蘇三一咬牙,恨道:“先不用,我倒要看看慕容紫英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天河聽完卻不走開,而是期盼的望着蘇三道:“那我能也推一下麼?”

蘇三幾欲氣絕,“你……好吧,只能推一下。”

其實蘇三不肯讓天河把自己救下還有另一個原因,也是主要原因,她現在還摸不太清楚紫英的想法,畢竟這是個殺妖不眨眼的人,他現在磨磨蹭蹭尚未動手也許只是爲了好玩,如果自己被救下,紫英沒了玩樂的藉口,到時他想殺妖就再難阻止了。所以蘇三決定暫時忍耐一會,等看清局勢再作打算。

蘇三的種種想法與做法並不是因爲她有一顆善良而偉大的心,事實上她也根本沒那種東西,蘇三的智慧完全源自她對她所喜愛的事物的喜愛。就像真理有絕對真理和相對真理這樣兩種不同的哲學範疇一樣,某些真理在假設條件存在的情況下是成立的,一旦失去假設條件,這個真理也就不再稱之爲真理了。

慕容紫英這一次有些失算,原本是打算好好戲弄一下蘇三的,不想他這邊還沒和槐妖長老進入談判局勢,應該或落魄沮喪,或暴跳如雷的蘇三卻已在他身後歡聲朗朗。

“噢~~~好高,吆嗬~~,天河,再高點,高點……”

紫英不回頭看不要緊,一回頭就是一臉的黑線。原本吊在網裡還搖來晃去、哇哇亂叫的蘇三,這會兒卻把吊着她的網當鞦韆,和天河玩的不亦樂乎。

槐妖族的長老尷尬的咳了一聲,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蘇三和天河這一鬧不要緊,原本緊張的氣氛沒了一半,槐妖一族裡年紀較長的還保持着一些警惕性,較小的那些看着有趣,完全忘了敵我關係,聚到天河周圍看熱鬧。看到來了一羣小毛球蘇三和天河玩得更加起勁。

蘇三示意天河讓她停下,問圍在周圍的毛球:“有沒有想上來試試的?”

一下子,喵喵亂叫的毛球們靜了下來,一隻稍大一點兒的毛球自告奮勇,“我可以麼,喵~?”

“當然可以。”

天河抱起毛球遞給蘇三,蘇三把那隻毛球抱在懷裡,“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槐米,喵~”

“槐米喵,好聽,我叫蘇三。”

“蘇三,喵~”

抱着毛茸茸的槐米喵,某三沉迷了。

慕容紫英黑着臉走到玩得開心的那兩人跟前,那些小毛球感覺到什麼紛紛退後,膽子較小的已經躲回父母的懷裡。

“玩夠了沒有?”

雖是在幽暗的地道,蘇三卻是滿臉的陽光,“紫英,你要不要試試看?比盪鞦韆還要有趣。”

紫英還沒說話,天河先接話道:“我想玩。”

紫英臉一黑,一柄劍已自劍匣飛出割斷了吊着大網的繩子。蘇三還沒來得及調整姿勢就摔在了地上。

“你想死啊?萬一摔到槐米喵怎麼辦?”

蘇三從網裡鑽出,把懷裡的深藍色小獸放回到地上。

“哼,我玩夠了,走了。”

“走?去哪?我還沒有玩夠呢。”

天河也在一旁老大不情願道,“我都還沒玩呢……”

“你們走不走是你們的事。”

蘇三、天河歡呼雀躍,“好哎……”

紫英一轉身,抽出一柄寶劍,思量道:“我該從哪邊先殺起呢……”

剛剛雀躍的小孩立刻瀉了氣,蘇三很不服道“爲什麼要這樣對他們?”

“我不是衝他們,我是衝你們的。”紫英頓了一下,俯到蘇三耳邊悄聲道“我不爽的時候誰也不許比我爽。”

“你……”

蘇三嘴角一抽,沒了轍,扭頭看看槐米喵,含淚咬牙拉了天河和君然離開。

天河第一個鑽出地道,剛出地道小野人就看到一個淡紫色的身影在洞前徘徊。

“夢璃,你怎麼在這裡?”

夢璃見天河從洞裡鑽出來稍稍吃了一驚,繼而款款施禮道:“雲公子,你們……那些槐妖可好?”

天河一笑,“好,我們在一起玩得很開心呢。”

夢璃輕舒一口氣,嫣然一笑,天河再次看呆。

“雲公子,你想什麼呢?怎麼不見蘇姑娘和君然公子出來。”

小野人回過神,撓頭道:“她們還在裡面,應該快出來了。”

“雲公子,我想和你們一起,隨便去哪裡都好……不過之前在柳府我拒絕了蘇姑娘,不知道她現在還肯不肯與我同行。”

天河一拍胸脯保證道:“放心吧,小三絕對會同意的。”

夢璃淺淺一笑:“我想也是,之前在柳府聽蘇姑娘講話做事都有理有度,一舉手一投足都透着灑脫隨性,不似他人一般唯唯諾諾、按部就班。更難得的是她能將天下生靈平等視之,其心性定是敦和善良,清風雅量。”

天河咧嘴笑笑,“雖然聽不太懂你說的話,不過你是在誇小三就是了。”

兩人正說着洞裡又傳來動靜。

“我不走,我不要離開槐米喵……”是蘇三的聲音。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現在不走,早晚還是要走的。”是君然的聲音。

“那我就帶槐米喵一起走,別的喵也行啊……”依舊是蘇三的聲音。

“你少做夢了,誰家孩子捨得讓你帶?”這次紫英的聲音。

終於隨着聲音越來越近,紫英和君然的身影出現在洞口,兩人各自扯着蘇三的一隻胳膊正往外拖。

“我不走,啊~~我不幹,你當我爲什麼爬這麼高的山,鑽這麼深的洞的,要不是爲了毛球喵這種事情誰會幹?”

好不容易出到洞外,兩人一鬆手,蘇三又扒着洞口要往裡爬,被君然和紫英一人拉住一隻腳拖了回來。蘇三還要鬧,紫英眉頭一皺,手指在她腹部一彈,蘇三便整個人僵在原地,不動也不鬧了。

君然長舒一口氣,“這法子好,你怎麼不早點用?”

紫英沒好氣道:“早點用?這麼深的洞你揹她上來啊?”

兩人甩甩酸了的手腕,起身一看,多了一個人。

君然道:“咦,這不是夢璃麼,你怎麼來了?”

夢璃表情僵硬,扭頭對天河低聲道,“我收回剛纔說的那話。”

天河一驚,“怎麼,夢璃不打算跟我們一起走了?”

夢璃搖頭,“不是這句,是另一句,你聽不懂的那個。”

“哦。”

君然突然伸手朝天上一指,“哎,大鳥,兩隻……”

紫英暗道不妙,眨眼之間兩隻大鳥落在了幾人面前,其實,那不是大鳥。

“紫英師叔,我可找到你了。”

被君然當作大鳥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十四五歲左右的少女,一個是二十幾歲的青年男子。少女嬌小可愛,笑起來眉眼彎彎,說話的聲音像銀鈴一樣清脆悅耳。青年男子溫和憨厚,話不多卻見人三分笑。兩人一落地就圍着紫英轉悠,那青年男子只是站立一旁,少女卻像雀鳥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少女說得有些累了,看了看周圍的幾人,尤其是看到了夢璃之後,小嘴不自覺的噘了起來,“紫英師叔,這些都是什麼人啊?”

紫英面無表情答道:“只是碰巧也來女蘿巖除妖的人而已。”

“那今天師叔殺了多少隻妖怪?”少女來了興致。

“我哪有功夫去數,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慕容紫英一張撲克臉,對天河幾人稍一躬身,繼而御劍而去,另兩人也緊隨其後離開。

槐妖洞中。

“槐葉,說起來,今天我們應該是被那少女所救。”

“是呢。”

“這麼說來,我們應該十分感激她纔對。”

“是呢。”

“可爲什麼我總覺得哪不對勁,感動不起來呢?”

“是呢。”

崑崙瓊華派。

“懷朔師兄,我怎麼覺得今天師叔有點怪怪的?”

與慕容紫英一同回來的少女看着漸漸走遠的師叔的影子,思量道。

“有嗎?我覺得很正常啊,還是以往那冷冷冰冰的態度。”

“師叔今天好像心情很好,我總覺得他偷偷的笑了。”

懷朔笑道:“璇璣師妹,你不要嚇我好不好,我甚至想象不出有什麼事能讓師叔開懷一笑。”

璇璣一跺腳,氣道,“師叔當然會笑,你沒見過就不要亂說,師叔以前還對我笑過呢?”

“真的?”

“懷朔師兄是笨蛋,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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