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一個異常陰鬱的石洞。
雖然說是一個石洞,但是那不過就只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入口,從外面來看,除去了近數米的距離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完全看不到,只有無光的黑暗。
這就好像是一種通往異世界的入口一樣,但比起這種相似,愛莉雅覺得這更加像是某種魔獸的口部一樣,它靜靜地呆在這裡,動也不動,等待着食物的到來一樣。
光只是站在門外,就已經有一種令人非常不安的感覺了。
而這種不安的主要來源,當然就是在那黑暗當中,龐大的神氣了。
那混沌的,難以名狀的神氣正在這個石洞裡沉睡着,似乎是被封印在這裡,又或者於這裡等候來者的到來一樣。
愛莉雅儘管是很想往裡面走,但是腳步卻又是動不也動,似乎是被石化的魔眼所目擊到一樣,腳步很沉,沉重得就像是石像一樣,沒有辦法動彈。
看到了這一幕的小愛,當然是不可能會接受的,她是不可能讓對方呆在外界完全動也不動。
所以在下一秒,小愛就馬上拉上了愛莉雅的手,把她都拉進到石洞之內。
在進入到石洞裡的一刻,心臟都彷彿要停頓般的衝擊發生了。
但感覺到這種衝擊的人,就只有愛莉雅一人。
同時,一段奇怪的想法出現在愛莉雅的心神裡。
(這裡……該不會是類似夢幻心母之類的魔術要塞吧……不,到底什麼是夢幻心母?爲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爲什麼我會知道它是一個要塞呢?這不應該的,古怪至極。)
愛莉雅感覺到迷團接踵而至,但是不管是那一個,她都沒有辦法解開,自己宛如正在進入到迷霧的當中。
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後方。
不管是前行還是後退,這都是完全沒有任何主意。
不過,至少愛莉雅此時感覺到小愛所感覺到的,對於自身記憶的懷疑。
但是連同這種懷疑感的本身,都是無比熟悉,熟悉得嚇人。
這種矛盾而且宛如不斷重複的永劫般的感覺,瞬間就令到愛莉雅的背上都露出了冷汗,把她的衣服都弄髒了。
此時的愛莉雅被小愛不斷帶路向前走,不斷地走着,並沒有停下來。
周圍的環境都是無光般的黑暗,只有近半米的範圍是可以看到的。
不過--這看起來和之前的景色並沒有太大的分別。
不安的感覺累積,愛莉雅很快就忍不住說出聲來了。
「這裡…這裡就是達貢密教的祭壇嗎?」
「對啊。」
聽到了愛莉雅的話,小愛以不解的眼神望向對方。
她並不明白,爲什麼愛莉雅會問出這種問題,這不是顯然易見的事實嗎?
還是說,對方是以爲自己正在帶她去到另外一個地方嗎?
還是以爲,這裡看起來完全沒有像是祭壇一樣的感覺?
但是後者理應是否定纔對。
因爲小愛並不相信在這個地域當中的<神氣>愛莉雅是感覺不到的。
接觸到小愛的眼神,不知道爲什麼愛莉雅有一種不爽的感覺。
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爲什麼自己會產生這種想法,只是,她並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產生這種想法。
完全不在乎他人的愛莉雅,卻又是意外地在乎小愛的目光。
就似乎小愛的想法正是自己的想法一樣。
這種完全沒有道理的想法,卻又是愛莉雅此時的想法。
似乎兩人本來就應該是一體似的,這種不祥的想法不斷地確定着。
這使得愛莉雅本能地想要離開對方,她並不希望這種想法會成真。
但是愛莉雅的心底裡,卻知道這正是事實的本身,這是不能迴避的,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預感越發地強烈,不安越發地強烈,宛如噩夢般的洪流開始吞噬愛莉雅的心神。
並沒有發現到愛莉雅已經失神了的小愛又開始說下去了。
「這裡當然就是密教的總壇了,就算是進行邪神墜落,把邪神的本體召喚出來的秘法都是從這裡進行的,這裡甚至可以用來撕開舊神的結界,把封印在光之多面體中的邪神解放出來也沒有問題--但前提是,蒼穹上的繁星已經走到去正確的位置,邪神的法力以及舊神的法力進行逆反的時候了,不然的話,就算是再強大的魔術師都沒有辦法把邪神釋放出來。」
「至於星相正確的時候,天知道這是什麼時候了。」
「所以……才需要有巫女的存在,才需要有作爲……容器的存在。」
說到這裡的時候,小愛又似乎不是太想說下去了,表情也因此而變得難看。
「在沒有巫女的時候,這種的祭壇也不過就只是變成了從外宇宙引來神氣的魔術,呵呵,明明是爲了令到邪神從外宇宙的王座墜落,封印到人類的肉體當中的咒法,最終只是變成了爲了得到恩賜而存在的祭祀魔術。」
「不過……我可沒有想要成爲容器的想法,我可不想爲了這裡的村民而捨棄自己的想法,這種的事情不管是過去了多久也是不會發生的。」
說到這些的時候,小愛的語氣完全是能用惡劣來形容的,顯然她對於這個地方並沒有一點的好感,她對於成爲達貢的巫女有很大的反感。
她恨不得把這裡的一切全部都毀滅,強大的惡意完全地支配了自己的心靈。
但是,她並沒有把這種想法化爲行動的力量。
就算只是從神氣變成的邪神化身,這同樣也不是小愛可以對抗的,這和鬼械神這種仿造之神不同,邪神化身就算和邪神相比不算是一回事,但同樣也是<神>。
不管是人類還是怪物都難以反抗,絲毫辦法都沒有的<神>。
凝視着,注視着,怒火從心靈當中轉移到雙眼,帶有惡意的視線從雙眸中顯現。
去到了這個時候,小愛仍然還可以記得,自己到底是爲什麼會變成達貢的巫女,是爲什麼會變成這種長生不朽的怪物。
那是自己仍然還只是胎兒的時候。
在小愛出生之前,她的父親就把她的生母來到這個地方,來到這個邪神的祭壇上,並且利用咒術把神氣引來,植入到母親的體內。
虛弱的人類難以承受神氣的入侵,瞬間就從人類變成了怪物。
怪物這個說法,當然是小愛所認爲的,在宗教意義上,那應該是被稱之爲「神仙」之類的東西吧。
而從變成了怪物的生母裡誕生的小愛,理所當然就是怪物了。
不過,她至少有一半是屬於人類吧,以胎兒爲狀態的小愛,並沒有完全地受到了神氣的感染,但是這種的狀態不會是永遠的。
即使實際上流入到小愛的神氣很弱,但是同化是不可逆轉的,她自身也會一步一步地變成怪物,變成了從神氣誕生的魔獸。
作爲召來諸神的容器,神之巫女,差不多就是這種的存在吧。
狀態實際上和威爾伯.沃特雷很相似,都是爲了創造出封印神明的容器而存在的怪物。
就在自己仍然是胎兒的時候,小愛的生父就把她的生母帶到來這裡,並且利用這種魔法引來了諸神的神氣,植入到人體的當中,完成異化。
但和威爾伯不同,與神氣一起出生的小愛並不會像是他一樣,從一開始就變成魔獸。
從出生的時候開始,她就不斷進化,變得更強,就算什麼也不幹,她都成爲了類似是天仙之流的存在,比起通過神氣所感染的神仙更加強大。
這甚至連神誨魔械--也就是在未來被稱之爲「邪神遺物」的存在也擁有。
從她自身孕育出來的邪神遺物去到完成的時候,作爲神之巫女的她就算是真正完成了。
就算小愛一直也強忍,剋制自己的成長,但是距離作爲完成的那一天卻完全沒有停下來,以緩慢的速度慢慢地完成。
假如沒有任何變化,小愛所選擇的就只有兩種吧--死去以及成爲達貢的化身。
除去了這兩種之外,小愛不可能會有其他的選擇。
沒有辦法,也找不到方法逃離達貢之詛咒的小愛,對於這裡的一切亦很自然會擁有強烈的惡意,沒有辦法消滅,不朽而不滅的惡意。
但是在這裡,在這個印斯茅斯里的所有人,都沒有變成理解到小愛的惡意。
因爲他們根本就沒有可能理解到--身爲巫女卻厭惡着神明這到底是怎樣的心態。
爲了達貢而捨棄自身,爲了達貢的降臨而成爲容器,對於深潛者來說,這應該是無上的榮光。
爲什麼會對此而抱有憎惡,爲什麼要拒絕,對於深潛者來說,這就和要理解擁有四角的三角形一樣的事情。
即使是意識到也好,也只會被以爲是小孩子的打鬧而已。
但是那絕非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就算是想要毀滅這裡,小愛所依靠的就只有外力而已。
要是說理由的話,那就是因爲這裡的神氣了,如果小愛在這裡使用自己的力量,那就會引來神氣的共鳴。
那些無主的神氣就會像是找到主人一樣不斷涌入到她的體內,而這一個的時刻,就是神誨魔械的完成了,邪神也會墜落到這裡。
雖然說達貢密教是可以把她帶到來這裡,但身爲從神氣裡誕生的巫女,她在印斯茅斯亦是有地位的人,除非她打算阻止邪神墜落的發生,不然即使是在咒罵諸神也好都不會有人去說她的不是。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一點纔會令到愛莉雅對她產生懷疑,畢竟在她的眼內,這就像是完全沒有理由的叛逆一樣。不過想到對方實際上也只是一個小孩子的關係,愛莉雅也是有些釋然,但是同樣又產生出另外一個的想法。
(因爲小愛是達貢的巫女,就算是失敗了也好,她也許都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她也應該不是第一次做出這種的事情。)
(可是如果失敗了的話,身爲猶格.索托斯的魔獸的我……怎樣想也不可能會被饒恕的人。)
(而且……假如對方所說的話,對方的行爲,眼神是如同自己心裡所想的話,她真正的目的應該是想要毀滅這裡吧,只要把這裡完全破壞了,作爲巫女的作用就會失去了。她應該是這樣想的吧,就算她並沒有說出來,但是她的眼神已經是如此地告訴我。)
(所以,她並沒有懷疑我到底有沒有能把她帶到去敦威治的能力,她所需要的……那是我的本身,身爲猶格.索托斯之獸的我,借用兩位邪神的力量衝擊而引發出奇蹟。)
(即使我的力量有多麼弱小,只要是身爲其他神明的眷屬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完全足夠了,該死的,這完全是想把推我去死吧。)
(犧牲他人而去完成自己的目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可真是一個無比正確的事情啊。)
儘管小愛差不多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但是愛莉雅已經大概地推想到小愛想要帶自己來到這裡的理由是什麼。
倒不如說,如果只是想要逃走的話,自己根本就沒有理由來到這裡。
後知後覺的愛莉雅這樣想着,但已經去到了達貢的祭壇之處,她也是已經什麼方法也沒有了吧。
她故作輕鬆的表情浮現在臉上。
「嗯……那麼這裡就是你想要給我的禮物嗎?」
愛莉雅故意地裝作什麼也沒有想到地提問,小愛也似乎並沒有任何懷疑地回答了她的話。
「對,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召喚邪神的大魔術,以及大量無主的神氣,這種豐富的資源--就算是放在神代也是非常豐厚的財富吧。」
「就算你打算利用這種力量來創造出新的魔人,還是想要用來發動其他的魔術,還是想要用來強化自己的鬼械神,這些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事情。」
「因爲邪神的意識從來也沒有在這裡降臨,在這裡最多就只是有些強大的眷屬而已,但最強的也就只是能和鬼械神直接對抗的深潛者而已,不需要有太大的擔心。」
「這些的財富,本來是爲了在繁星在蒼穹中走到去正確的位置而使用,是已經收集了足足五萬年的力量,比起目前存在的國家還要長久的時光所累積的力量,已經可以用不可思議爲計算單位的力量了。」
(如果已經擁有了這麼強大的神氣,就算是沒有巫女的存在,只要在星相正確的時候使用的話就已經足夠了,如果只是爲了召喚邪神的話,這沒有可能不足的。)
(如果是外行人的話,說不定已經被糊弄了,但是,這種似乎是隱藏了不少信息的發言,似乎是故意的。)
(也就是說,實際上召喚邪神之類的,並非是目的所在,又或者說,這只是某個計劃的第一步嗎?)
(對方有說謊嗎?不,沒有這種感覺,但同樣也沒有隱藏的感覺。)
(是對方擁有瞞過自己的能力嗎?還是說,對方實際上也只是外行人,所以她都不知道?)
(這是有可能的,假如說在米斯卡託尼克的時候,小愛的學習魔術的理由就是爲了逃離邪神的福音,那麼……她對於邪神召喚的魔術沒有研究這裡也應該是真的。)
(這樣的話,也就是說明了密教有其他的目的吧,真是的,爲什麼這突然之間就被捲入到什麼麻煩的事情裡?啊,真是不想管,真是想要一口氣地直接離開,可是……這種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吧。)
愛莉雅在心頭裡嘆了一口氣,同時仍然在走動。
這條路是不是長了一起呢?走着走着,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了,但是卻什麼變化也沒有。
就算想要在這裡退去,恐怕愛莉雅都已經沒有辦法找到退路的吧。
因此,她只好在這個時候慢慢思考,也沒有想要和小愛對話的意思。
(這裡巫女的地位……似乎並非是對待活祭品應有的態度,那似乎是對待邪神的化身一樣的感覺,如果只是單純爲了召喚諸神而存在的巫女,也不過就只是祭品而已,那裡會有什麼地位可言?)
(會是這樣的話,這就說明了巫女這種存在實際上還有什麼是她也不知道的目的,小愛應該只是單純地以爲那只是容器而已……但是如果只是單純的一個容器,又何德何能被會這樣對待以及放縱?這種不合理的地位……)
(如果這樣想的話,這就不會錯了……那班深潛者該不會是想要控制自己的神,而巫女的地位就是法老,諸神在人間的化身,是以人類之身容納邪神,支配神明,抵達神之領域?)
(在逆轉舊神封印之時,把人類與神明的位格也一同逆轉,以人類之身成爲三體一體的聖子,是百分百的人類同時亦是百分百的神明,神人二性的怪物。)
(不,這是不可能的,這種的想法根本就沒有成功的可能性,這應該只是我想多了而已,能召喚到邪神的本體就已經是無比困難的事情,而以人類之身控制那些存在爲無限的神明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黑色聖域也不過是想要通過控制神之化身而接觸到真正的邪神,御使它們的力量而成爲現世神,並沒有想要連邪神的本身也控制。)
(這種瘋狂的想法,當然不可能會是真的,想多了,我一定是想太多了,再說對方根本就沒有說過這種事情。冷靜,冷靜,不能再多想。)
越是想下去,愛莉雅就感覺到自己的背後冷汗越多了,整個人都變得冰冷了起來,臉色更加是變得像是金紙一樣蒼白了起來,她現在都有些想要趕快逃走了。
但其本人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所想的知識實際上並不是存在於洛芙的《克蘇魯神話》當中的知識了。因爲舊神並不存在於她的創造裡。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之間好像非常不對勁的樣子?那裡的神氣可沒有那麼簡單就暴動的。」
小愛看到對方看起來像是變成屍體一樣的表情之後,她想了一想,就覺得自己好像是明白到對方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了。
(這根本就不是神氣的問題啊…)
「你…該不會是想要逃走吧,明明都已經在財富的門前卻打算逃走?」
小愛的眼神非常冰冷,那就像寒冷地獄一樣的冰冷。愛莉雅一下子就清醒了起來了,雖然前方是非常危險,但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小女孩同樣也不是什麼弱者。她是諸神的巫女,一個邪神遺物都快要具現出來的魔物,放在東方的修道士裡都能說得上是天仙的怪物。
雖然愛莉雅的確是猶格.索托斯的神孽,但是現在的她只是化身而已。此時她都有些後悔爲什麼要用化身行走,此時她就算是想要強氣一些也沒有底氣。如果自己真的是進入到去這個神殿裡的話,就算髮生什麼事也好,這都是未來的事。
可是,假如相反地自己想要逃走的話,那麼死去可就是現在的事。小愛這個魔人絕對沒有可能會放過自己,去到了此時反而把獠牙露出來了嗎?這可真是倒黴啊。
心裡這樣想道之後,愛莉雅就像是認命一樣地跑過去了。而看到了這一幕的小愛同樣也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但是…她的心底裡仍然有些不安。
(到底爲什麼會這樣呢?我到底有什麼是忘記了?應該沒有吧…身爲敦威治的怪物走到去達貢的神氣裡所引發的必然是兩位邪神的意志衝突,就算是神氣暴動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不管這一次的結果是怎樣也好,最後都會走到我決定好的未來纔對。)
(但爲什麼我有一種把自己也坑了的感覺?不會的,這只是錯覺而已,一定是因爲我體內的神誨魔械感覺到解脫的時刻而反映出來的預感而已,沒錯,這是我可以脫離邪神的支配的美好預感啊,怎麼可以自己在嚇自己呢?)
小愛說服了自己之後,行走的速度就更加快了。
不過前方的絕對不是什麼美好的未來,那裡只有絕望與絕望而已。把希望放在其他的邪神身上本來就是最大的錯誤,認爲自己可以利用全知者的力量更加是錯誤之中的錯誤,認爲諸神的想法都在自己的掌握之內,更加是白癡的想法。所以,這怎麼可能會出現好的變化纔對?自作聰明的魔人除去了被告知狂妄自大的絕望之外,難道還有其他的結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