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晏英的話語後,雪飛鳳與風玄清的內心也不禁轟然一震,晏嵐雖然並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轉身,將藥鼎中的藥液,倒向桌面的器皿中。
然而,晏英沒有看到的是,奶奶在轉身的瞬間,眼底浮現出的那抹欣慰的笑容,“小英,你終於…長大了…”
如果說金瞳蛇的毒液,象徵着死亡的話,那麼這些散發着淡淡清香的,翡翠色藥液,則充滿了濃郁的生命氣息,聞之,使人有着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藥液在與瓷杯中的蛇毒接觸的剎那,一陣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在屋內陡然響起。
片刻之後,等到那團濃郁的灰褐色毒霧,徐徐消散,黑紫色的毒液,隨之消失的無影無蹤。
“成功了!”
瞧着那團逐漸消弭於空中的黑紫色毒霧,風玄清與雪飛鳳同時對望一眼後,皆能看到彼此眼眸中的那抹震驚,甚至就連聲音,也透露着一種抑制不住的興奮。
晏嵐沉吟了良久,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這些藥液的效果過於霸道,不宜直接使用,需要一些秉性溫和的靈物,進行中和。”
晏嵐緩緩收起陳列在桌面上的卷軸,朝着風玄清與雪飛鳳和藹地笑了笑,“要是你們不着急的話,明天再走吧,我還有一些話要和英兒講。”
“不着急,奶奶,此次負責這片區域招生的教官,正好是我的老師,我們約定明天中午匯合。”
目光從竹屋內部環視一週後,雪飛鳳有些疑惑的看向風玄清,“晏英呢?剛纔還在呢?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出去一小會了,想必是有事吧”
得知雪飛鳳體內的毒素,可以根除後,風玄清的臉龐,不禁涌現出幾分喜意,頓了頓,有些不解的看向晏嵐,“奶奶,老師經常教導我們。”
“在御靈師的世界,使靈的品質雖然重要,重要的是,它們與御靈師間的羈絆與情感。”
“晏英的使靈,是極爲罕見的天青鬼藤,而您也爲他締結了兇靈契約,擁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您真的不願讓他成爲御靈師嗎?”
晏嵐輕輕的搖了搖頭,慈愛的眼眸,充滿了悽愴與痛楚,“你說的很對,我的確不願讓他成爲御靈師,就是不想讓他重蹈他父母的覆轍。”
“所以,我從來就沒有教導過他,任何的修煉技巧,以及靈技的應用,只想讓他平平安安的,過完此生。”
晏嵐的話語,使得雪飛鳳一下子變得迷糊了起來,雪白的臉頰,寫滿了難以置信,“啊?不是您教的?”
“那他的靈技,藥御之術與御靈之術,是從那裡學來的?”
晏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視線投向了遠處黯淡的天際,“一半,是趁着我給病人醫治之時,偷學的。”
“另一半,則是根據家中的典籍,暗中摸索出來的,不過呢,他已經長大了,是要成爲藥御師,還是御靈師,都由他自己選擇。”
“不同的道路,有着不同的風景,藥御師雖好,但御靈師這條道路,也有着屬於它的優美景緻。”
頓了頓,晏嵐的臉龐,不禁多了幾分異樣的神采,“正所謂堵不如疏,所以我不會在阻攔他。”
“畢竟,我能陪他走的,只是他漫漫人生道路上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所以呢,我對他,更多的是建議和鼓勵,鼓勵他自己去思考,得出自己的判斷,然後跟隨着自己的內心走下去。”
“只有跟隨着自己的心走,才能找到更好的自己,這樣的人生,纔是屬於他自己的完美人生”
晏英安排好雪飛鳳與風玄清的房間後,這纔將飯菜,擺放在了院落中央的石桌上,食材雖然不是很豐富,但卻簡潔精緻。
飄香四溢的丹桂樹下,四人娓娓而談,直到夜深,方纔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霞光穿過木屋之際,一個散發着淡淡幽香的玲瓏匣子,便已然出現在晏英面前。
匣子通體淺黃,表面雲紋密佈,在晨曦的照耀下,泛出縷縷淡金色的光芒。
“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晏嵐輕輕的摩挲着晏英的小腦袋,溫柔的眼眸,閃爍着慈愛的光芒,“打開看看,看她給你留下了什麼。”
這是媽媽留給我的東西,簡單的幾個字,使得晏英的心頭驟然一緊,就連他的心跳,似乎也慢了幾拍。
手指從匣蓋上緩緩撫過,溫潤細膩的觸感,沿着指尖迅速傳來,十分的舒適。
吱…,匣蓋開啓的瞬間,一團柔和的光華自匣中綻放而出,如同出水芙蓉般雍容而清冽,晏英仔細看時,它的來源正是一柄匕首。
明黃色的匕柄上,纂刻着龍鱗兩個龍飛鳳舞的古樸大字,光暈流轉的匕刃兩側,‘言笑晏晏,妍英於風’八個娟秀小字,向外散發出縷縷,清冷舒緩的淡藍色亳光。
晏嵐的視線從龍鱗匕上徐徐掃過,最終落在匕首下方那封潔白的信箋上,“這是龍鱗匕,你的名字就是由此而來。”
慈愛的笑了笑,她的臉龐俱是滿滿的慰藉,擡手指了指壓在匕首下方的信箋,“它也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打開看看。”
晏英的目光從龍鱗匕上挪開,緩緩取出,那封壓在匕首下方的信箋,信箋的背面是魂技,正面則是母親留給他的話語。
信箋在被他展開的剎那,一行行娟秀的小字,立時便如旋風般衝入他的眼簾,使得他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滾落下來。
“小英,孃親,不是一個好的孃親,剛把你生下來,就要離開你了;其實,孃親也捨不得離開,也好想和你一起生活,看着你長大。”
“只不過,這最爲普通的願望,現在也變爲了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孃親不在的日子裡,你一定要聽奶奶的話。”
“即使在生活中遇到困難,也要秉持自己的步調,要心懷夢想,然後將夢想付諸實踐,並對自己有信心。”
“最後,還有一句話要說,那就是‘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你都是孃親的好孩子,孃親愛你,並始終以你爲榮’——妍英。”
晏英雖然從未用見過母親,但從她給自己留下的信箋中,晏英能夠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濃濃的不捨與思念。
晏英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因爲信箋的出現,而激盪起伏的心境後,雙眼朦朧的朝着晏嵐望去,他想要知道更多,關於母親的事情。
晏嵐的眼角餘光掃了掃信箋上的字跡,輕嘆一聲後,方纔開口,“你之前一直問,我關於你父母的事情,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你母親是魂族人,魂族是以眼睛爲使靈的種族,擅長對魂力的掌控,他們的使靈,便是赫赫有名的靈魂寫照眼,寫照靈魂的雙眼”
“靈魂寫照眼,會隨着魂力的增長而進化,魂力每破一境,瞳內的魔紋圖案,便會多出一角,並且賦予該御靈師,一種新的天賦能力。”
“我可以明確的告示你,你母親當年,可是一位擁有者七角魔紋的御靈師呢,那也正是她魂力達到玄境的象徵,除了龍鱗匕與信箋之外,她還爲你留下了一顆靈珠。”
聽到靈珠這兩個字後,晏英的內心忽然一動,似是想起了什麼,隨即便恍然大悟般的擡起頭,“奶奶,你說的該不會是那顆廢物珠吧”
“廢物珠?”聽到這三個字後,晏嵐緩步走到晏英身旁,眼含深意的看着他,“它可是你父母以生命爲代價,從兇靈手中所得,怎麼可能是廢物珠?”
“它叫穆珠,相傳是那位封印諸魔的大能所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最爲重要的東西,也是沉睡在你體內的另一股力量,只是現在,你不知道怎麼使用罷了。”
“那您知道該怎麼開啓嗎?奶奶。”
晏英將龍鱗匕與信箋裝好後,緩緩的仰起小腦袋,滿懷希冀的望向晏嵐,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答案,在他眼中,奶奶可是無所不能的。
晏嵐輕輕的搖了搖頭,慈愛的摩挲着她的臉頰,眼角洋溢着柔和的笑容,“我也不清楚,等你出去以後,或許能夠找到答案,但這個過程,定然曲折無比。”
“我不願讓你成爲御靈師,就是不想這股力量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知道”
聽聞晏嵐的話語後,晏英的右手略微擡起,幾乎是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她,“奶奶,您說的另一股力量,究竟指的是什麼?”
晏嵐的聲音並不大,但卻堅定異常,“這個,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那股力量非常強大,絲毫不亞於你契約的天青鬼藤。”
“這就是我,不願讓你成爲御靈師的另一重原因,這股力量,一旦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知道,就會給你帶來無盡的麻煩。”
“不過,既然你已經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勇敢的走下去,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險,我都會在背後支持你。”
溫柔的摩挲了一會晏英的臉頰,晏嵐的臉龐多了一絲柔和的笑容,收好桌面上的瓷瓶後,方纔轉身朝着雪飛鳳的房間走去。
“丫頭,這是中和了幾種,屬性比較溫和的藥草後的靈液,藥效要比昨天溫和許多。”
“洗浴之時,在浴盆中滴上一滴,坐在其中煉化吸收,直到浴盆中的水徹底變清爲止。”
“每天一次,不可間斷,這十二瓶靈液,足夠你使用一年,一年之後,你體內的餘毒自當根除。”
“奶奶,我們走了,等到學業有成後,在回來看望你。”
晏英在背好包裹後,擡起右手,背對着晏嵐比劃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後,隨即與雪飛鳳,風玄清一起朝着屋外走去。
空曠的竹屋前,晏嵐靜靜的凝視着那三道越來越淡的身影,柔和的曦光,將她那略微消瘦的身影拉的很長,隨風起舞的左袖,在風中烈烈作響。
似是在訴說着些什麼,是爲晏英的離去而擔憂?還是爲他將要變強而自豪?此時的她,正用着無比慈愛的目光,注視着他們的遠去。
在前行的路上,雪飛鳳將學院的一些趣事講給晏英聽,晏英也在不斷的訴說着自己的見聞,一路上的歡聲笑語,使得枯燥的路途也變得有趣了許多。
半個時辰後,一片延展至天際的茂密林海,便是漸漸的出現在了三人視野的盡頭。
林海前方,兩道挺拔的身影相對而立,左側站着的,是一個頭戴赤色斗笠,身披赤袍的中年男子,男子沒有眉毛,額頭中央,有着一塊硃紅色的火焰印記。
暗紅色的眼眸中,隱隱有着赤芒流轉,更爲詭異的是,他身上的皮膚竟然呈現暗紅色,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向外散發出陣陣毀天滅地的氣息。
與之相對的,是一位身材頎長,身穿墨色服飾的男子,男子身材挺拔,英俊的面龐上寫滿了凝重。
披散於腦後的深藍色長髮早已無風自動,漆黑如墨的眼瞳中泛着幾分特殊的神采,周身更是繚繞着一層冰寒的氣息。
林風颯颯,一圈圈涇渭分明的赤白兩色靈力,宛如漣漪般從他們的腳底擴散而出,狠狠的撞擊在一起。
瀰漫在林間的強烈殺氣,壓迫的晏英三人都有一種呼吸不暢的感覺。
在這一刻,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扭曲起來,向外盪漾出一層層水樣波紋。
赤袍男子的聲音很低沉,但卻透露出一股洶涌的殺氣,“玄水冰封尉遲迥,交出手中的東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隨着他手掌的揮動,一股灼熱的火屬氣息,裹挾着飛揚的塵土,排上倒海般的,朝着對面的男子襲去。
“你是赤火神兵…赤炎,在火之區銷聲匿跡多年的你,居然能在這裡遇見,並且還成爲了墮御師,真是讓人意外。”
與赤衣男子不同的是,黑衣男子的聲調雖然平淡,但卻有種毋庸置疑的味道,“東西我是不會交給你的,除非我死!”
黑衣男子的話音剛落,周身的冰屬靈力,便與撲面而來的火屬靈力激撞起來。
俗話說得好,水火不容,果不其然。冰火相交,不絕於耳的滋滋聲在兩人身前驟然響起,淡淡的水霧,在空氣中迅速瀰漫。
“好厲害!”
晏英瞥了一眼不遠處劍拔弩張的兩人,低聲驚歎了兩聲。隨即便跟着雪飛鳳與風玄清一起,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巨樹後方,隱匿起來。
“是尉遲老師”,風玄清的目光從黑衣男子身上徐徐掃過,輕偏過頭,修長的手指豎在脣邊,對着雪飛鳳與晏英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後,悄聲道,“靜觀其變。”
“尉遲老師這種境界的御靈師交手,根本沒有我們出手的餘地。”
“哼,看來是非動手不可了,也好,那就讓我領教領教你玄水冰封的厲害。”
赤炎不屑的冷哼一聲,身前忽然亮了起來,緊接着,一團升騰起伏的深青色火焰,自其掌心倏然閃現。
蒲團大小的手掌在身前略微一曲,深青色的火焰,立時便化爲了無數把鋒銳的長槍,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攢向對面的尉遲迥。
一時之間,刺耳的嗤響聲,在半空接連響起,不絕於耳。
尉遲迥的身體,在被這些電射而至的長槍刺穿後,一道道密如蛛網般的裂痕,自其周身疾速蔓延,須臾間,便爆碎爲遍地的冰渣與冰屑。
赤炎怔怔的的凝視着遍地的冰屑,一道難以置信的聲音,在的內心驟然響起,“這是…冰人?怎麼可能?”
“他的氣息,自始至終都在我的靈力鎖定之下,就算想逃,我也能夠感應的到,這是怎麼回事?”
赤紅色的眉毛略微挑動,澎湃的靈力波動,自其眉心擴散而出,如同蜘蛛網般,向着周圍擴散而出,第一靈技蛛網冥搜,綻放。
就在赤炎釋放出蛛網冥搜的瞬間,一絲冰冷的氣息,自其身後突然傳來。
赤炎在察覺到身後的異樣後,臉色陡然一變,電光石火間,一柄寒氣森然的冰刃,便是毫無徵兆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真沒想到,你竟然修煉到了青火境界,但你還是大意了。”
清冷的話音在空中盤旋迴蕩,尉遲迥的身形逐漸顯現出來,“剛纔你刺穿的,正是我的冰人分身。”
寒光閃爍的冰刃在切中赤炎身體的瞬間,卻極爲詭異的從桀桀怪笑的赤炎的身體中穿了過去,“桀桀,你憑什麼說我大意…呢?”
冰刃在赤炎身體切過的瞬間,一絲不好的預感從尉遲迥的心底陡然升起,“不好,這是…他的赤火幻影,不,應該是青火幻影。”
尉遲迥在細細感知之下,卻驚愕的發現,不僅赤炎的身體,就連他的氣息,也都一併消失不見。
能聽到的,也只有那道迴盪在空中的怪笑聲,“真正的較量,纔剛剛開始吧,如果憑藉着這點伎倆就能打敗我,那我也不配擁有,這赤火神兵之名。”
“尉遲老師,小心身後!”
所謂關心則亂,事關自己老師的安危,雪飛鳳在也顧不得風玄清的勸阻,當下便刷的一下站了出來,忍不住高聲提醒。
聽聞雪飛鳳的提醒,尉遲迥並未轉身,右手在腰間滑過一道半弧之後,手中的冰刃,徑直朝着身後切去。
與那暴刺而至的青火長槍,狠狠的激撞在一起,並在槍刃交接處,濺起一連串絢麗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