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生日
有個女人照料的日子可真快樂啊,梅歡甚至縫了荷包給韋帥望,韋帥望目瞪口呆:“這個,做什麼用?”
梅歡小聲:“裝糖果。”
韋帥望瞪着眼睛:“糖果!”嗚,來到京城,好久沒吃過糖果了,這兒都是大人,沒人吃糖果,也沒人想過小朋友需要吃糖果。
帥望感激地:“梅歡,你就委屈一下做我後媽吧。”
康慨在後面笑道:“韋帥望,你爲點糖,就把你爹給賣了?”
帥望大笑,梅歡漲紅臉:“韋帥望你是臭狗屎!康大人,你也這樣!”
九月十四號。
帥望早上起來,開門,忽然間愣住。
滿院的紫藤,他愣了愣,緩緩走到花下,是真的紫藤,雖然是種在一盆盆裡,但是真的花,帥望呆呆地,這是怎麼了?哪來的?
這時,天空中飄下白色的雪,帥望徹底呆掉,雪?
屋頂傳來銀鈴般的笑聲:“下雪了下雪了,生日快樂,韋帥望。”
帥望舔舔落在嘴邊的白色粉末,鹽,喔,還有面粉,韋帥望笑了,淘氣的梅歡!
然後眼角溼了。
全世界的人都假裝忘了韋帥望的生日,正是因爲沒有人忘記。
梅歡從屋頂跳下來:“你喜歡嗎?你高興嗎?”
帥望眼睛通紅,只是點頭,微笑。
梅歡只當帥望是感動,當下緊緊擁抱帥望:“生日快樂!”
帥望緊緊抱住她,終於落下淚來,梅歡,呵,天真的梅歡,不是每個人的生日都應當快樂,可是,還是謝謝你,我——還是很快樂的。
鬆開手時,帥望已在笑:“還有嗎?光是這些,我要更多。”
梅歡笑:“來看來看!”
紅磚綠瓦的小房子,是糖、果脯與點心做成的,帥望“呵”一聲:“全是糖!”
梅歡開心地點頭:“我做的啊我親手做的!好不好?”
韋帥望笑:“梅歡,等我長大了,咱們去賣糖果房子吧!”
梅歡切一聲:“我纔不要做給別人,我高興時才做。”
帥望笑,唉,大小姐就是這樣子。
門口傳來康慨一聲驚呼:“天!”
帥望苦笑。
康慨怒道:“這是怎麼回事?”壞了,韋大人的住所換了素服,這裡——
帥望道:“沒關係,他不會來的。”
康慨沉默一會兒:“帥望——”
帥望笑,輕聲:“我儘快收拾,別讓梅歡掃興,她一片好心。”
康慨點點頭:“快一點。”
帥望點頭。
康慨微微黯然,這樣懂事的韋帥望,太讓人心痛了。
康慨走兩步再回頭,韋帥望那張微笑的臉,微紅的眼睛,那笑容底下不知是什麼樣的悲傷。
讓他微笑,多麼殘忍。
帥望輕輕揮手,走吧走吧,沒事。
康慨輕嘆,在每個人都知道的不能慶祝的日子裡,沉默是一種殘忍,慶祝,是另一種殘忍。
康慨迎面撞到韋行,大驚:“大人!”
韋行問:“帥望呢?”
康慨道:“在校場。”
韋行怒:“放屁,我剛從校場過來。”
康慨急出一頭汗:“大人,還沒到時間,大人要是着急,我去叫他。”
韋行不理他,直接向帥望住處走去。
康慨着急:“大人急着找帥望?”
韋行道:“冷良的信到了。”
康慨急步過去:“我去叫他來!”
韋行終於疑惑了:“你在搞什麼?”
康慨不敢再攔,韋行進了院子。
剎那兒好象誤入另一時空,紫藤花,歡聲笑語的韋帥望和一個美麗的背景,是不是在另一個時空,施施沒有死,帥望是他的親生兒子?
帥望擡頭看到韋行,整個人頓時僵住。
韋行嘴脣微動,幾乎就要叫出施施兩個字,那個美麗的背景卻迴轉過來,一張害怕怯生生的小臉,也很美麗,卻並不是施施,在韋行心中,施施的美麗是無人能及的。這張怯生生的臉終於讓他清醒過來,他仍在這個悲哀的世界上孤獨地存在着。
韋行四顧,怒吼:“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
走到院子中央,一米高的糖果房子上用紅色軟糖拼着“韋帥望生日快樂!”
韋行怒吼一聲,伸手把紫藤一棵棵連退撥起,再一把欣翻桌子,他抓住呆呆站着的韋帥望怒問:“你很高興嗎?你的生日很值得慶祝嗎?”
一記耳光。
帥望微微側過頭,臉上火辣辣的感覺直刺到心裡去,不,當然不,這是個該詛咒的日子,他是一個——不該被祝福的人。
帥望默默,沒有哭,他仍有他的倔強,這一天是他被拋棄的一天,確實沒什麼好慶祝的。可是,也不必年年哭。
帥望對自己說,我會學會忘記,即使你大聲提醒,即使所有人大聲提醒,我會學會忘記,即使遺忘本身傷害我,我也會忘記!別想讓我哭!
梅歡哭了,她擋在韋帥望面前,尖叫:“你幹了什麼?今天是他的生日,你幹了什麼?!你爲什麼這樣傷害他!我從沒見過象你這樣的父親!”
韋行擡起手就要揮過去一巴掌,可是那張粉嫩帶淚的小臉,韋行咬着牙:“滾!”
梅歡怒吼:“不許你這樣做!你怎麼可以在他生日這天打他傷害他,你讓他傷心!你是他父親!他沒有媽媽!只有你一個親人!你怎麼可以讓他這樣傷心!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
韋行透過梅歡憤怒的臉,看到韋帥望呆呆的黯然的眼睛。
那孩子已經不再哭,他傷心嗎?難道他不傷心嗎?難道一個孩子會不想念母親嗎?可他只是呆呆的,這種堅強或是倔強……
韋行轉身而去。
梅歡痛哭。
帥望輕聲:“對不起,還是讓你失望了。”對不起,我們的世界同你想象的不同。
梅歡搖頭。
康慨沉默一會兒:“帥望,他不是有意的。”
帥望點點頭:“我明白。”
半晌:“都是我的錯。”生錯日子,生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