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失敗的說服教育
清晨,陽光微弱地瀉出一線,天地間已經一片清明。
韋帥望終於又站在院子裡練武場上。
穿着單衣有點冷,可是過一會兒練習起來一定會大汗淋漓,所以,韋帥望抱着胳膊晃着身子看日出。(他爲啥不自己先練一會兒?唔,因爲他是韋帥望而不是別的乖小孩兒)
遠山,半明半暗,天空是一種奇妙的青色,血紅的太陽就這麼探出個頭,真好看。
多美。
活着,只是看日出就值得,所以——韋帥望想,我不喜歡死亡。
風聲,尖銳的金屬破空的風聲,韋帥望拔劍回身,擋住那一劍,左手已揚起又放下,怒目:“你知不知道好危險?!”
韋行挑起半邊眉毛,諷刺:“危險?嗤!”
帥望氣悶地瞪他,甩開,可是韋行的劍如影隨形地跟上來,韋帥望擋了又擋,躲了又躲,氣得大叫:“我不同你打!你不是要教我!還沒到練習的時候,走開!啊喲!”被踢到了。
韋帥望不得不打起全副精神,招數越走越快,韋帥望會在越來越快招式中飛快地進步,同時忘掉對手是一個人,韋行發現帥望的內心深處,有着對取勝的狂熱,那孩子有極強的好勝心,他當然無法勝過韋行,可是他會要求自己今天贏過昨天,如果沒有前一天做好,他會氣悶,他所發出的兇狠招數,對劍不對人。
韋行想,這狗小子對我下手比對誰都狠,他要麼是恨我超過所有人,要麼是覺得反正也傷不到我。
我們的對打,模擬程度太高,真實性太小。
在冷家的劍法裡,嚴密地說,在韋行使劍時候,他最喜歡用的一招,也是韋帥望最喜歡用的一招,見血封喉。
現在韋行用刀使出這一招。
韋帥望當時對陳紫華用的這一招,以後韋帥望會經常用這一招,這是非常簡單但有效的一招,具體說來,就是直接用劍尖刺穿對手的喉嚨。
笨招,但直接好用,非常適合韋行的性子,所以,他教給韋帥望時很用心,很奇怪,韋帥望應該不喜歡這種招術,但是,他喜歡。
所以,他很熟這招,知道如何對付,除非,使出這招的人,速度太快。
通常韋大人會遷就一個孩子的速度,畢竟你是在同他對練,如果他還沒擡手,你就把他打倒,那是歐打不是練習。
這一次,有點太快了,快到韋帥望擔心韋行會停不住。不過韋帥望在瘋狂的對練中形成了一個快速條件反射,他立刻選擇砍斷韋行的手臂。
不過那一劍還是太快了,他的手剛擡起,劍尖已抵到他喉嚨上,冰涼的感覺頓時令他汗毛倒豎,然後喉嚨上刺痛,帥望驚恐地瞪大眼睛。
這時手裡的劍也感覺到阻力,帥望在一剎那感受到黑色的死亡之翼,他失手了,他會殺死我!
韋行收回手,擋住帥望的劍,不,韋大人不會失手。
不會,有的人會,韋行不會。
因爲他的思維簡單。
他愛他恨,都十分明瞭,是非對錯他一早認定,韋行砍一個人時絕對不會天人交戰,有些他絕對不會砍的人,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砍。
刀劍的碰撞聲讓韋帥望鬆口氣,然後看到韋行輕輕甩去劍尖血跡,帥望這才摸摸脖子,發現自己皮破血出。
韋帥望愣了愣,怒吼:“你在想什麼?”
韋行想,我在想,他媽的,我說我在想什麼!
他輕輕按住傷口,看着韋帥望,帥望這纔看到他手臂流血,愣了,然後再次問:“你想幹什麼?”
韋行拿出紗布來包傷口,帥望才發現他傷得不輕,否則他不會包紮,帥望接過紗布,幫他包紮傷口,韋行道:“你並沒停下來。”
帥望怒道:“當然了,我怎麼會知道你會發瘋!你想幹什麼?這是道歉嗎?”你這個白癡!
韋行也怒了:“我道什麼歉?我只是告訴你,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就象你這樣的白癡被人用劍指住脖子也一樣會反撲!所以,如果你脖子上長的腦袋的話,給我勞勞記住了!救人救活的下一句,殺人殺死!”
韋帥望怒目,半晌,狠狠在韋行手臂上繫個蝴蝶結:“你可以象現在這樣說!不必非得搞得血淋淋的!”
韋行皺皺眉,看看自己的手臂,半晌決定忽略這個蝴蝶結:“你有聽過我說話嗎?”
帥望怒吼:“你有說過話嗎?”
韋行怒吼:“因爲你從不肯聽我的!”
韋帥望擡起頭:“你曾經放棄過自己的想法,盲目聽從別人的話嗎?”
韋行怒道:“我不是別人,我是你——”他停住,目光抖動着在韋帥望的臉上掃過來掃過去,沒有說下去。
我不是別人,我是——,你不聽我的?!
韋帥望在那啞住的目光注視下忍不住笑了,然後又有一點悲哀,呵,他忘了,可是倒底還是記起來了,韋帥望微笑,輕聲給他接上:“父親!可你也沒聽過你師父的啊。”
韋行被韋帥望給悶倒,嘎,這個!
這算上樑不正下樑歪嗎?
帥望笑,韋行擡起手想再給他一巴掌,可是那微笑的臉上有一雙微微發紅溼潤的眼睛。
韋行慢慢放下手,記起那天晚上,韋帥望那大滴大滴的眼睛,這孩子,韋行想,這個不聽話的孩子!倒底,無論如何,他總是——總是——
韋行或者態度冷硬,可並非不懂情感,那個仰頭對他含淚微笑的小孩兒,不管他爲了什麼眼眶溼潤,不管他嘴裡說得多麼放肆無禮,不管他明不明白這個孩子在表達什麼,那孩子——對他來說,再也不是那個施施留下來的,他不得不看在亡人面上照顧的討厭小孩兒。
良久,韋行道:“看,劍指到人脖子上,人家一定會反擊,所以,千萬別遲疑。記住了嗎?”
韋帥望不悅地:“唔。”
韋行的手指痙攣,唔,你唔個屁,臭小子,你不會回答‘是’?你不懂什麼叫尊敬?我真想揍你一頓!
韋大人雖然在師父師弟跟前很吃癟,可是別的人,不管是冷家人還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好漢,甚至一國之主與王公貴族,沒有人敢給他一個這樣愛理不理的回答。韋行又氣憤又好奇,韋帥望哪來的這樣強悍的靈魂?他沒少捱揍啊,怎麼就敢用這個態度對我呢?
康慨說,你要孩子聽話,必須說服他,如果你想說服他,必須知道他哪兒不服,所以,你必須允許孩子發表意見。
韋行鬱悶得。
必須允許韋帥望發表意見嗎?
可是韋帥望的意見每次可以發表半個時辰,而且每次他發表完意見,韋行就忘了自己剛纔說的是什麼,就算他記得自己想說的是什麼也不知道該從韋帥望這半個時辰的演講裡挑出哪句話來反駁,他甚至不知道韋帥望倒底表達了些什麼。韋行瞪着眼睛,無助地:他必須聽韋帥望胡說八道嗎?
你必須理解不是每個成年人都有良好的溝通能力,即使你擁有一個正確的觀念也並不見得能正確地論證此觀念的正確性。
帥望經常停下來等待韋行發表意見,然後看到韋行目瞪口呆的臉,他只得代韋行表達:我知道,你是想說……
韋行點頭,對,我是想說這個。
韋帥望接着演講:可是,實際情況是……
韋帥望自問自答若干次之後,韋行默默轉身離開。
再這樣下去,我不能說服他,他倒把我說服了。
希特勒是正確的嗎?他說服了絕大多數德國人。
所以,說服教育無疑適合某些人,但不是所有人。
大吼一聲“閉嘴!”之後,韋行覺得宇宙與地球重新恢復了正常運轉,韋行說:“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舌頭割下來!”韋帥望瞪視,沉默。
韋行喘口氣,譁,呼吸順暢了,我又活過來了。
就這樣吧。
讓說服教育到這裡吧。
我是你爹,你就得聽我的!
35,膽小的女生
35,膽小的女生
韋行教過帥望之後,自己也累了,出了點汗,回房換件衣服,上衣脫了,把韋帥望綁的那個噁心的蝴蝶結拆下來,叫一聲“來人!”
侍從腳步聲,韋行道:“拿點白藥來。”
門開後聽到一聲尖叫。
韋行一愣,全身肌肉剎那進入戰時狀態,結果轉過頭看到一個身着侍從衣服的女子正捂住眼睛轉過身。
要愣一會兒,韋行纔想起來,呃,我沒穿上衣,可是——我是在我的臥房裡啊,這不是我的房間我的牀我的被子嗎?別說老子還穿着褲子,就是沒穿褲子,你闖進來是你不對啊!咦,這個女的是哪來的?
韋行披上一件衣服,怒問:“你是誰?!”
那女孩子還捂着臉,顫聲道:“屬下屬下梅歡!”
韋行氣得,哈,你還知道你是屬下,你竟敢捂着臉對着我尖叫:“你來幹什麼?”
梅歡顫抖:“大人叫我。”
韋行怒吼:“手放下!誰叫你了?!”
韋行這纔想起來,這小女子穿着他的侍從服啊,她是他的貼身侍從啊,韋行鼻子氣歪了,康慨什麼時候給我了這麼個女侍從?尖叫,居然敢給我尖叫:“出去!讓康慨給我滾進來!”
梅歡平生第一次被人吼,當場熱淚盈眶,出去後,含着熱淚着告訴康慨:“大人讓你滾進去。”
康慨尷尬地笑:“咳,剛纔是你在尖叫?”
梅歡抽噎。
康慨嘆口氣:“幸虧你是個女孩兒,還有,替大人傳話,意思說明白就行了,不用每個字都複述。”
梅歡哭:“他罵我。”
康慨道:“要是個男的,就不會捱罵了。”
梅歡愣了愣,剛想感嘆一下爲啥男女不平等,康慨道:“直接挨板子了。”
康慨進門:“大人叫我?”
韋行怒道:“怎麼回事?”
康慨笑道:“梅歡功夫不錯,樣貌也好,做大人侍從看着挺精神的。”
韋行要被他氣糊塗了:“不錯?好?哼!康慨……!”
康慨苦笑:“冷輝那兒有馬寧,姚遠那兒有劉正全,我這兒有吳量,梅歡這孩子就是有點莽撞。”
韋行想了想,覺得康慨安排的還算妥當,只不過,弄這麼個活寶放他身邊,他總覺得康慨有點不懷好意,他冷冷地看了康慨一會兒:“我再聽到她尖叫,就把她舌頭拔下來。”
康慨微微一笑:“是。”然後問:“大人受傷了?我去拿藥來。”
韋行想,那個白癡女子,我讓她拿藥,她竟尖叫,這種廢物!
康慨替韋行重新包紮,看到傷口,不禁道:“帥望的功夫又有長進了。”
韋行氣得,咦,看你的意思是很讚賞這一劍了?
康慨道:“大人一定很高興。”
韋行面色冷冷,我還沒那麼犯賤,不過,韋帥望這一劍砍得,確實——有水準。
康慨出來,把梅歡叫來訓話:“就算大人全光着你也不能尖叫!”
梅歡紅着眼睛:“可是——”
康慨搖搖頭:“別同我解釋,你有膽子就同大人解釋。大人說,下次再聽到尖叫,就把你的舌頭拔下來。”
梅歡瞪着康慨:“你,你嚇我?”
康慨微微挑起眉:“喔?你真這麼認爲?”
梅歡瞪着康慨,難道,傳說中的韋大人的殘暴故事都是真的?把下屬割下舌頭扔在死牢裡活活痛死餓死都是真的?當然是真的,陳紫華不就真的被活活打死了嗎?
梅歡那雙鹿般的大眼睛晶瑩剔透地抖啊抖,抖得康慨的心都軟了:“好了,只要你小心謹慎一點——”
梅歡已經‘哇’地哭出來,一把抓住康慨的袖子:“康大哥,求求你,我不想死啊,你別讓我做侍從啊,求求你,安排我做別的吧,什麼都行,只要不在他身邊。”
韋行換完衣服出來,正好聽到那美女拉着康慨袖子哭訴:“他太可怕了,我快要被他嚇死了,康大哥,求求你求求你,安排我做別的吧!”
康慨幾次示意使眼色,無奈梅歡哭得天地變色,連康慨的臉都看不見了,還眼色。康慨只得咳一聲:“梅歡,別胡說!”
梅歡哀求:“我沒胡說,我真的怕,我看到老虎都沒這麼怕過,他一看我,我就發抖,我的腿都軟了,動也動不了。”
韋行瞪着眼睛,嘎,這是在說我嗎?是我?我也沒當着她面吃人,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是老虎?
康慨只得輕聲道:“梅歡,大人就在你身後。”
梅歡猛地回身,那一聲尖厲的慘叫,大眼睛瞪得四圈露白,然後梅歡想起來拔舌頭的傳說,立刻捂住嘴,動也不敢動,話也說不出,如果眼睛裡有嘴,她一定把眼淚大口嚥下,可惜眼睛裡沒有嘴,所以,她只能儘量地瞪大眼睛,增加眼睛的容量讓,淚水不掉去。不過,這樣子,她就保持了一個驚恐的小鹿般的可愛表情。
韋行瞪着梅歡那張驚恐的臉,氣得,你哭,你敢哭給我看!就憑你剛纔對我的誹謗,我就該把你拖出去打板子,不過,梅歡拼命瞪大的眼睛,實在太有喜劇效果了,韋行幾次想開口說一聲:“拖出去打!”都怕自己一張嘴,會笑出來。
康慨只得道:“大人,我這就把她拔下舌頭送到死牢去。”
韋行看看康慨,咦,小子,你一向很護着手下的啊,唔,你這是擠兌我呢,哼,我倒想看看,你怎麼把這個鼻涕蟲送去拔舌頭。
所以,韋行啥也不說,只是瞪着梅歡,你再敢出聲,再敢哭!
梅歡倒是嚇得哭不出來了,可是在那樣的目光下,又在那樣的恐嚇下,她禁不住開始發抖,大眼睛裡滿滿的淚水,本來就勉強掛在那兒,哪禁得住她這一抖,頓時“噗噗”掉了下來,韋行怒目,大大地“哼”了一聲,康慨道:“來人!”轉過頭來問:“大人,是拔舌頭還是打板子。”
梅歡“哇”地一聲大哭,一邊哭一邊用手不停地擦一邊委屈地:“我沒哭!我沒哭,是眼淚自己掉下來的,我沒哭!”
韋行用手點點梅歡,斜瞪着康慨,點了點頭,意思是:好小子,這就是你推薦給我的好侍從,是吧?她幾歲?她看起來挺多十五歲,你當我是什麼?哄孩子的?然後哼一聲,轉身而去。
康慨沒有韋行的毅力,韋大人一轉身,他已經笑得轉過身去。
梅歡呆呆站一會兒,這一場驚嚇,嚇得她,同時也隱隱感到,自己好象被尊敬上司,愛護屬下和藹可親的康大人給玩了,韋行背影漸遠,她再也禁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遠遠聽到哭聲的韋行,心裡想:“康慨這小子該整治一下了。”
康慨看着遠去的韋行,心想,嗯,反應良好,看來很對症。
很對症,聽說施施就是那種柔弱女子,那麼,梅歡這個型的,大約正是韋大人的剋星。
36,不只是小白
韋行想,我真的那麼可怕?那個笨蛋看起來真的快要嚇死了,咦,居然能抖到牙齒咔咔響,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混蛋康慨,把個未成年少女放我邊上,這不明擺着是整我嗎?
帥望吃完午飯,在院子裡練武,聽到侍從房裡傳來女子哀哀的哭聲,咦,鬧鬼啊。
過去窗前一看,真的是個美女在哭啊。
這個美女他認識,她是陳紫華的朋友。
帥望沉默一會兒,敲敲窗子。
梅歡一驚,轉過身來:“誰?”
帥望笑:“迷眼睛了?”
梅歡過來,推開窗:“帥望,是吧?”
帥望點點頭,然後問:“你呢?”
梅歡笑笑:“梅歡,剛調過來的,做大人的侍從,康大哥說大人那兒沒有女侍從的地方,讓我住到這兒來。順便照顧你。”
帥望看着梅歡,這女孩兒的笑容很甜媚,雖然並沒有漂亮到讓人眩目,可是那張年輕的臉,確實讓人看了很舒服,韋帥望想了想,唔,康慨,你這個傢伙。然後又想,可憐的梅歡。帥望很同情地看着梅歡,梅歡疑惑,帥望轉個話題:“陳紫華的事,我很抱歉。”
梅歡‘喔’了一聲,微微黯然:“不是,康大哥說,事情不怪你,你不想傷他,一再手下留情。嗯,還沒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康大哥說,如果不是你求情——”
帥望再次沉默。
梅歡說:“別放在心上,你還是個小孩兒呢。”
帥望笑了:“是。”
梅歡見自己的勸解能讓帥望笑,自己也開解了些:“我今天被你父親罵了。”
帥望跳到窗臺上坐着:“爲什麼?”
梅歡微微紅了臉:“因爲,因爲我嚇了一跳,所以,就叫了一聲,然後——”
帥望拉拉她的辮子,然後放到嘴上裝鬍子:“你敢尖叫,我把你舌頭拔下來。”
梅歡忍俊不禁:“嗚,真象。”
帥望笑:“別怕,他一般不會打女人。你只要裝出一副很怕的樣子,他就滿意了。”
梅歡再一次紅了臉,她不用裝,她就是很怕:“我快嚇死了。”
帥望笑:“呵,那你可找到對付他的辦法了。”
梅歡的臉更紅了,她笑着擰擰帥望的臉:“笑我?難怪他們都說你淘氣。”
帥望哈一聲,這個虧可不能吃,回手在梅歡臉上捏一下,結果觸手的滑軟感覺讓他一驚,咦,這個手感——可真不錯啊。
梅歡氣得:“啊,壞蛋!”
伸手一推,韋帥望正處於平生第一次吃豆腐的美妙回味中,只覺得手指正散發芬芳,整個人心曠神怡,被梅歡一推,頓時失去平衡,“咕咚”一聲摔到地上,。
梅歡嚇了一跳,然後看到韋帥望活蹦亂跳地捂着屁股慘叫,又不禁被逗笑。
整個下午,韋帥望都覺得手指頭滑膩異常,心理納悶,那大女人沒漂亮到這地步啊。兩根手指輕搓,咦,不是心理作用,是手指上真的有脂粉,韋帥望放到鼻子上聞聞,呵,清淡悠遠的花香,眼前掠過梅歡的姿態,笑不露齒,行不露履,腰上玉佩碧綠清透,身上衣裳雖然粗工,但是穿得漂亮,配色雅緻。
帥望微笑,咦,小小侍從,穿着打扮比姚遠還大牌,死罪啊死罪。
他爹手下還真是臥虎藏龍啊,啥人都有,康慨的眼光也不錯嘛,帥望偷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康慨這回又撞到雷了。
晚上還是梅歡的差事,梅歡心裡痛苦得,那張楚楚動人的眼睛再一次波光瀲灩,康慨沉下臉來:“梅歡,你這副可憐相倒是挺可愛,可是如果你再哭哭啼啼的,我可救不了你了。”
梅歡可憐地:“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康慨道:“少廢話!”
結果,韋大人居然不在書房,梅歡頓時鬆口氣,把書房收拾一下,地掃了灰擦了,簡單勞動,讓梅歡很快忘記韋大人的可怕,一邊把架子上的書都拍整齊,一邊嘴裡:“叮叮噹,叮叮噹。”地哼起歌來,等她把書桌上的書信拿起來擺齊,門開,她的歌聲清脆,卻聽康慨一聲慘叫,梅歡回過頭,咦,不讓她叫,康大人自己叫得個響亮,康慨呼吸困難,幾次運氣才怒吼:“放下!”
梅歡鬆手,書信嘩地落到桌上,康慨怒吼:“你活得不耐煩了是吧?誰讓你動桌子上的東西?”
梅歡後退一步,那雙鹿般的大眼睛閃啊閃地,一臉困惑,康慨哭笑不得:“我沒說過嗎?難道我沒說大人的書房不得隨意出入,更不準動他桌上的東西,梅歡,你,你!你是想讓韋大人把你的手砍下來嗎?”
梅歡兩手背在後面:“你你,你沒說過!我不記得,你明明沒說過!”
韋行已從外面進來,淡淡地:“那就把康慨的手砍下來。”
康慨一臉吃癟,他自恃身份,哪能同一個小女孩兒分辨:我明明說過我真的說過。他只得低頭:“大人!”
韋行過去,呵,窗明几淨,東西全部挪位,韋行回頭問門口守衛:“你怎麼讓她進去的?”
那守衛已經面無人色:“我以爲大人讓她進去拿東西!”
韋行環顧:“拿這麼久?”
那守衛已開始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
韋行道:“拖出去殺了。”
回頭看康慨:“你!不管你說沒說過,你沒讓她記住!”康慨跪下:“是我的過失,大人,主要是我的過失,請大人罰我。”
韋行微微頓一下,要是以前,他說砍康慨的手,就是砍康慨的手,現在,他居然有點遲疑。
然後聽到急迫的呼吸聲,就象一隻吐着舌頭的狗的聲音,然後是哆哆嗦嗦口齒不清的哭泣聲:“康,康康康……”
韋行心想,這關頭,你還給我唱京戲呢?這過場敲得,還康康康,他盯住梅歡,梅歡道:“大,大,大……”
韋行饒有興趣地等着,嗯,鑼完了響板,你該唱了吧?
梅歡吐出一個老長的:“人——”字,抽噎一聲,韋行終於笑了:“你是想給我唱一個?”
康慨微微鬆一口氣,譁,梅歡運氣真好,居然能把韋大人逗笑,這本事就非同小可。
梅歡見韋行笑了,頓時萬般委屈在心頭,立刻淚如雨下,一口氣也順過來了,哭叫:“他說過,康大人說過,是我忘了!別殺守衛,是我做錯,大人殺我吧。”
韋行哼一聲:“你說得有道理!康慨,你來處置。”內心煩惱得不得了,我拿這樣一個蠢貨怎麼辦?總不能真的殺了她,她又沒啥過失。
康慨大驚:“大人!”
梅歡尤自不知,還哭泣:“康大人一定說過,雖然我不記得了,可是通常都是我忘了。”
通常?韋行盯着梅歡,咦,我認得這個人,我一定記得:“嗯?啊,哼!那次忘了帶劍的就是你吧?沒錯!”
韋行想起來了,上次,她忘了帶劍,我說出發,她哎呀一聲往回跑,咦,上次我爲什麼沒殺她來着?緊急任務居然敢忘了帶劍,我不可能不殺她啊!一定有原因,李強一定給了我一個充分的理由,是什麼理由呢?韋行想了又想,想不起來了。
半晌,韋行問:“你是李強的什麼人?”
梅歡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撲閃得淚花四濺,梨花帶雨又一臉可憐與困惑:“下屬啊。”
韋行吃癟,居然給他一個這樣白癡的回答,好吧,我自己想,韋行哼一聲,徑自走進書房,自己動手收拾桌子。
康慨等了一會兒,看韋行的思考中的表情,知道梅歡已不由他處置,他鬆口氣,同時疑惑:“梅歡,你什麼時候忘了帶劍?”
梅歡可憐巴巴地看着康慨:“一年前吧,半夜把我們叫起來,他們一直催我一直催我,我一着急就把劍落在屋裡了。”
康慨真想一頭撞死,我的祖宗啊,看外表真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啊!半晌,康慨鼓起勇氣:“那麼,你怎麼沒死?大人沒說要殺你?”
梅歡很委屈地:“說了,嚇死人!後來李大人不知說了什麼——”
康慨輕輕校正:“李強。”
梅歡點頭:“對,我以前叫習慣了。”
康慨問:“李強對你不錯?”
梅歡的大眼睛水滴狀地看着康慨:“挺好啊。”
康慨哭笑不得地看着梅歡,大家快來看看,本世紀最後一頭純潔無辜的小鹿斑比,這孩子是白癡吧?媽的,如果李強替你說話的原因是李強喜歡你,那你這次就死定了,你居然說挺好。嗚嗚嗚,這是不是我有史以來做出的最錯誤的決定。
梅歡不過是平日不留心這些事,倒不是真的笨,看康慨的臉色也知道自己答得不對,可是,李強是對她挺好的啊。在她善良純潔的靈魂裡,覺得無論如何李強對她挺好不能算是她的錯。
康慨嘆息一聲:“笨蛋。”
事後,康慨把丁一叫來:“小子,說給我聽聽,梅歡是個什麼樣的人?”
丁一先把康慨上下打量一番,想了想:“大人的洞察力真是無與輪比,一看就知道梅歡與衆不同。”
康慨怒吼:“放屁,我要是知道她這麼不正常我能把她調去當侍從嗎?”
丁一苦着臉:“這個又不算?那麼,大人,你的鞋子真乾淨,看上去象是剛刷的一樣,這一定是輕功了得的原故。”
康慨冷笑一聲:“這是新鞋,我剛穿上,你這是罵我呢,好,延長一個月。”
丁一慘叫一聲,再不敢開口,今兒硬是沒找到康大人可誇的地方,怎麼辦?
康慨嘆口氣:“梅歡也同你一樣是個白癡嗎?”
丁一愣了一會兒:“我白癡嗎?嗯,他們是說我笨一點,不過梅歡可不笨啊!她只是——只是——,比方說吧,她認字,會背一些我們聽不懂的東西,李強的帳都是她算的,還有你隨便說一句話,她說能講出一堆道理來,還能說出是哪本書上誰寫的,可是你要問她中午吃的啥,那她就不一定記得了。”
康慨噴,乖乖,才女啊,我怎麼這麼倒黴啊,你要是愛讀書,爲啥不考狀元去?你跑這兒來整我做什麼?:“那麼,那麼,她是怎麼混進來?”我好暈。
丁一再次愣住:“混進來的?她是考進來的啊。”
康慨瞪着他:“考進來的?怎麼考進來的?誰考的?”
丁一微微難堪:“嗯,李——李強考的啊,怎麼考進來的,她,她一腳把我從馬上踢下去,就考進來了。”
康慨以手支頭,唔,那就是說還有點功夫,這樣說來,這個鼻涕蟲膽小鬼加小白兔還是個實力派呢。雖然說人無完人,可是,你也不能缺點這樣明顯啊,這樣子下去,我實在是罩不住你了啊。
丁一輕聲:“康大?康老大?你還好吧?”
康慨輕聲回答:“不好,丁一,我有個預感,我的麻煩大了。丁一,告訴我,這丫頭光白癡嗎?膽子大不大?”
丁一眨着眼睛:“膽子?還,還好吧——”
康慨只得舉個例子:“比如,你被李強的人抓住人毒打時,她什麼反應?”
丁一沉默,良久:“她哭,勸他們住手。”
康慨問:“然後呢?”
丁一沉默。
康慨問:“好吧,我一直忘了問,你們把人打死了,被冷俊抓住後,聚衆鬧事時,誰第一個動的手?”
丁一沉默。
康慨點點頭:“我明白了,我真的踩到雷了。”
丁一半晌道:“李強吩咐過我們,讓我們照看着點她。大家不過看她笨——不是,我是說,她有點——呆,李強又有言在先,所以,平時都只是逗她玩,待她還不錯。想不到,康大,你也知道,真的肯講義氣的,肯跟着李強走的,都已經跟着李強走了。咱們——咱們這裡面陳紫華也是個,是個衝動的。如果這個小丫頭不是那麼呆的話,她都給嚇吐了,這個笨蛋,一邊哭一邊說要報告給韋大人,他們攔她,拉拉扯扯的,她,她就拔劍了,然後吳量才說,大家一起上吧,要死就死個痛快,六個人反了三個,餘下的也活不了。”
康慨不想再提那時的事,李強的死,陳紫華的死,真的是剛強的都死了,餘下的這些人,都有一種偷生的恥辱感。
半晌,康慨苦笑:“好吧,梅歡這笨蛋,我先罩着。”
37,倚天未出
韋行正在教帥望功夫,丁一送信過來:“大人,有綠封信到。”綠封信是冷顏發的,冷家上下發生的大小事,凡是他認爲應該公示的,一律以綠封信寄到有資格收到此公告的人手中,通常不過是族內人的生老病死,向無急報。
韋行沉下臉:“你不知道規矩?誰讓你送來的?”
丁一道:“是康大人,康大人說,大人一定急着看這個。”
韋行接過信,打開“唔”了一聲,帥望跑過來:“是什麼?是名次吧?”
韋行瞪他:“去練劍!”
帥望微微露個可憐相:“讓我看看誰第一,桑成排第幾?”
韋行“哼”一聲:“那蠢小子說不定陣亡了。”
帥望嘴角抽了抽,想笑,終於覺得那樣太不厚道,繃着臉沒出聲。
韋行展信觀看,倒沒再催韋帥望去練習。
韋帥望擠在韋行身後看報,驚異:“黑龍?哪來的?是誰啊?怎麼不是冷蘭?”
韋行臉上忍不住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冷蘭第二,黑龍是冷玉的弟子。”雖然冷蘭是自己人,雖然冷蘭那性子其實同他有點象,雖然冷玉的弟子居然拿第一他也很不爽,可是一想到讓韋帥望吃虧的冷蘭終於吃癟,而且冷秋一定比他更不爽,他就覺得他的不爽裡摻雜了一絲絲的快樂。
韋帥望“哈”一聲:“師爺一定氣死了。”
然後同情地看着韋行:“師爺要是氣死了,一定會寫信來罵你的。”
韋行沒有表情,心想,比起韓青來,我算幸運多了。
帥望問:“桑成呢?”
韋行再一次幸災樂禍:“第——一、二、三、四、五都沒有,呵,第六名,歷屆掌門弟子之最。”
韋帥望愣了一下子,心想壞了,這下子冷秋那老狐狸一定暴跳了,暴跳結果當然是他師父倒了黴了,看着韋行那一臉幸災樂禍,他不禁提醒:“韓叔叔好似是你兄弟啊!”
韋行哼一聲,誰讓他攔着你去比賽來着,誰讓他非得收那個笨笨鈍鈍的傢伙當弟子來着。
帥望歡呼:“嘿,白逸兒第四名呢!咦,冬晨第五?他年紀很小啊。”比他小一歲已經是很小了。
韋行嘆:“冷卻纔得第三名,他父親可要失望了。”這會兒大約已經被打個半死了。
帥望問:“這個冬晨是韓叔叔的兒子嗎?”
韋行瞪他一眼:“你沒看他姓冷?!”
帥望呃了一聲,把“那他父親是誰?”這句話嚥下去,反正他想知道還有辦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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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行道:“還不到十歲,居然能拿到名次。”咦,今年可是該冷颯那老狗出風頭?連個九歲的弟子都能進前五,十二歲的女兒能得第二名,真他媽的,黑馬啊黑馬。
帥望道:“不都說那個叫冷卻的功夫好得不得了嗎?”
韋行把信折折,可不是嗎,冷卻的功夫已經是很出類拔萃了,誰知道怎麼今年出來這麼多黑馬,他原來也不過是把冷卻當目標,覺得韋帥望同冷卻較量還有點可能性,現在看來,韓青不讓帥望去還是有道理的。
韋行暴喝一聲:“還不去練劍!你師父已經有一個丟人的弟子還不夠?”
韋帥望心想,桑成是有點——可也不算笨吧,人家拜師晚啊,你這麼說他,也太……再一想,如果我去拿這個名次,成了我師父另一個丟人的弟子,那——恐怕就不是語言打擊了。帥望打個寒顫,悶悶地去練劍,原來,當掌門的弟子,當韋大人的兒子,壓力還真是滿大的。
韋行在韋帥望身後,陰森地威脅:“不管有什麼意外,如果四年之後,你拿不到第一名的話,韋帥望,我管你是誰的弟子,你就給我閉關修練,修練到能打敗第一名爲止,哼!”
韋帥望回頭瞪韋行一眼,惡毒!
所謂閉關,是指在密室裡專心研究武術或修練內功心法,多半是年長進行理論研究的癡迷武術的高手,把只猴子關到密室裡,當然是殘忍的行爲。況且,正常的閉關不過一個月半個月,長的也不過是一年。
看來他得祈禱冷家別出現象慕容劍那樣的天才,不然,他一輩子都得在密室裡關着。就算將來真的成了天下第一,他也錯過了他的青春叛逆期,他的年少癡狂,錯過了荷爾蒙高峰,錯過了可以爲女孩子發花癡做傻事的年紀。
對了,韋帥望再回頭:“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屁股上立刻挨一腳:“練劍!”
傍晚時,韋行坐在屋裡寫信,問候掌門大人安好,現在是不是可以把韋帥望送回去。
傍晚,夕陽把半邊天空燒得紫紅。
那個小傢伙,到底還是——馬上問他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韋行苦笑。
這也沒什麼,每年,他也會想回去。不管那地方有什麼樣的傷心事曾經發生,不管那兒的一草一木如何地刺傷他,他還是想回去。
冷家的寒冷空氣,那飛雪與勁風仿似另外一種擁抱,讓一個習慣孤獨的人也可以感受到天寒地凍,家裡卻永遠是溫暖的。
即使你與家人對罵,又有什麼關係呢?外面有風有雪,家裡是溫暖的。
讓帥望回家吧。
信剛寫完,梅歡怯生生地在門外報了一聲,韋行說一聲進,梅歡進來,在門口再一次怯生生地說了些什麼,韋行怒:“大聲說!”
梅歡立刻大聲道:“冷掌門的急信!”
象一盆冷水猛地潑到韋行頭上,韋行頓時滅火,呆了一會兒,無聲無息地面如玄鐵地接過黑皮信,至於冷掌門爲啥要用黑皮信,冷秋曾笑道:“黑色比較吻合你接到信時的心情。”
韋行此時接到信的心情正是黑色的,黑得不能再黑,他明知道這封信是冷秋寫來罵人泄憤的,可是他不敢不讀,外一冷秋除了罵人之外,還說了點別的什麼事,不讀,那——呵呵,冷秋就找到出氣的理由了。
韋行拿着那封信,轉過來轉過去,慢慢地開那漆封,梅歡此時不知怎麼來了機靈勁,立刻送上一把裁紙刀,韋行這下子沒借口,怒吼一聲:“茶!”
然後“嗤”地一聲撕開信封,媽的,我用你給我遞刀?
梅歡無辜地,一邊倒茶一邊想,我又做錯了什麼?
冷秋的信裡溫柔地寫着:“我對同唐家達成的交易非常滿意,對你所做的努力表示讚賞。只不過,我在詢問冷良時,得到的消息讓人非常之不安。冷良說他從未做過任何與唐家炸藥有關的試驗,也不知道任何炸藥配方,雖然我對冷良的回答有疑異,但是經多次努力未曾得到其他可能性的回答,所以,我不得不對你向我提供的消息持保留態度。我絲毫不介意你與你的兒子欺騙唐家人,可是,我是一個有信用有名譽的人,如果你對我說謊,讓我許下不能實現的諾言,那麼,你要對我的諾言負責,一個月後,要麼,你與你的兒子給出秘方,要麼,交出你們的人頭。此致,最親切的問候。”
韋行要沉默一會兒,然後重頭再看一遍才明白,冷秋對冷良多方威逼利誘都不能得到他想得到的炸藥配方,那麼,韋帥望所說的,從冷良那兒得到的配方,是一個謊言?
韋行打個寒顫,如果真的是一個謊言的話,他或者可以活下來,冷秋絕不會讓韋帥望也活下來的,至少不會完整地活下來。
就在此時,韋行聽到“噹噹”聲,他嚇了一跳,然後纔想起來,對了,會唱京戲的梅歡在這裡,噹噹聲,就是梅歡倒茶回來了,因爲她不太習慣這種工作,所以茶水倒得太滿,倒得太滿之後保持平衡比較困難,所以,梅歡又有點緊張。
韋行大怒,頭也不回地:“端好,不然我砍下你的手。”
梅歡大驚,手一抖,滾開的水從杯子裡濺出來,濺在她那雙白嫩可愛的小手上,梅歡頓時驚叫一聲,本能地鬆開手,馬上想起來,那是不可以的,她急忙伸手接住,杯子被她的手指一碰,整個翻過來,滿滿一杯熱水,全倒在韋行脖子裡。
韋行受到這樣的襲擊頓時一愣,整個身子僵了一下,慢慢回過頭看着梅歡,天,你幹了什麼?你是我的侍從啊,竟敢拿熱水來潑我?
38,大家小姐
梅歡慘叫一聲,然後伸出手打算搶救受災現場,結果自己的手一碰韋大人的衣領已經被燙得哇哇直叫,然後被韋行握住手腕。
梅歡還想慘叫,被韋行的目光凍住。
誰被開水燙到還能有好眼神?不過一般人都應該是狂怒,而不是冰冷。所以梅歡驚恐地被凍住了。
想到自己一直不小心地得罪這位韋大人,上次不過叫了一聲,就被這位大人威脅拔舌頭,這次一大杯開水倒他脖子裡了,這樣子燙到條狗,狗都會咬人,梅歡心想,完了完了,這次算是混到頭了,她苦着臉,淚盈於眶,總算記得韋大人是不喜歡哭的,所以硬忍着眼淚,哽咽道:“大人要殺就殺吧,別一塊塊切我!”
韋行要愣一下子,才明白,啥叫一塊塊地切!上次說要砍她的手,大上次說要拔她舌頭,所以,這次她說,你直接砍頭好了,嗚嗚。
韋行從沒見過這樣有娛樂性的下屬,抽了抽嘴角很想笑,可是後背那個痛啊,笑不出來。
梅歡見韋大人遲遲不出聲,表情又怪異,不知他要出啥招數對付自己,不禁心頭大懼,本能地後退,皓腕如玉在韋行鐵鑄一般的大手裡掙了又掙。
韋行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抓着人家小女孩兒的手腕呢,這隻手,這隻手——這感覺怎麼這麼不一樣呢?手腕這麼細,皮膚玉石般滑膩,掙扎中,一陣少女身上特有的花香加奶香味撲鼻而來,韋行燙到般立刻鬆了手,結果梅歡一個踉蹌,差點坐地上。
梅歡覺得自己這次混到頭了,本想英勇就義,結果踉蹌得這個難看,心裡越發地委屈,忍也忍不住地再一次淚盈於眶,穿着侍從服,可是一臉孩子氣加怯生生,明擺着還是個小孩兒,而且還是個梨花帶雨的漂亮小女孩兒,韋行幾次動動嘴脣想要大吼一聲:“滾出去!”終於還是嘆息一聲,揮揮手,滾吧,我讓康慨對付你,我是大男人,不同你這樣的——小屁孩兒計較。
梅歡見韋大人揮手,看那樣子,好象是讓她出去的意思,一時愣了,嗯?不是拖出去砍頭?只是出去?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眼淚終於滾下來,心裡不害怕了,思維也正常了,她禁不住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燙到你了,痛不痛?”
韋行差點一頭撞到桌子上,嗯,你這種說話方式,好象在同我聊天啊,你,你你,你記不記得你是侍從啊?你好象應該跪下磕頭,說點小人罪該萬死,大人大人大量之類的話吧?
啥叫你不是故意的,廢話,你還敢故意拿開水燙我,你活着不耐煩了?還痛不痛?廢話!不用我燙你一下試試你才知道吧?
康慨怎麼說你來着,功夫不錯,樣貌也好,他可沒說你是個白癡。
連倒茶也不會,你以爲你是千金小姐?
咦,慢着!韋行的目光掃過梅歡頭上的獨粒粉紅珍珠釵子,他雖然向不注意女人服飾,可也知道,一粒大粒的珍珠,絕對比一堆小珠子貴,還有小女孩兒耳朵上拇指般大小的悲翠扣,還有——韋行目光掃下來,終於看到梅歡腰上掛的獸頭玉佩,他愣了一下子,這下子可想起來了,這丫頭,這丫頭是從梅大將軍府逃出來,將軍府裡的梅子豪梅大公子同李強向有來往,聽說自己妹妹逃到這裡來,曾通過李強託韋行關照來着。韋行唔了一聲,雖然大將軍不過是個狗屁,可是也犯不上主動去招惹這個狗屁。
韋行鄙夷地:“連水也不會倒?”
梅歡抽噎一下,小聲:“會,可是,你嚇人家——”
韋行再一次被寒到,媽的,這種說話方式讓我汗毛孔都收縮了。然後那丫頭抹着眼淚,一臉欠疚地,伸過小臉,關切地問:“痛了吧?”
韋行滿面怒色,廢話!滾出去!可是對着那張一臉關切的小面孔,那些個粗話實在是說不出口。韋行心想,我算是被雷到了。
梅歡的眼淚再一次從眼睛裡滾出來,韋行終於嘆息,有氣無力地:“讓康慨進來。”
康慨看到梅歡邊哭邊跑過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想逃,可惜職責所在,他只得鼓起勇氣站在那兒接受梅歡的擁抱:“康大哥,救命救命!”
康慨無力地:“閉嘴梅歡,上次我替你捱了二十鞭子。”
梅歡想了想,這次總不能讓康慨送她兩根手指,於是咬咬牙鬆開康慨:“他叫你進去。”
康慨看着梅歡,心裡弱弱地說:“我也想哭,嗚。”
康慨進去時,韋行已換了衣服,他坐在那兒,輕輕地敲桌子,康慨陪笑:“大人叫我?”
韋行看他一眼:“倒茶。”
康慨答應:“是。”別提多和顏悅色,多溫順了。
韋行看一眼門口哆嗦着的梅歡:“把韋帥望叫來。”
梅歡愣在那兒,嗯?韋帥望同這事也有關係?
韋行怒吼:“你聾了?”
梅歡連是都忘了答,轉身就跑。
韋行無比悲憤地吐出兩個字:“白癡!”
康慨端茶過來:“大人說的是,大人別同這個白癡生氣。”
韋行看看康慨手裡的杯子,並不接,嗯,我不同那個白癡生氣,那麼,你不是白癡吧?他說:“再倒。”
康慨愣了愣,可是不敢問,只得回去再倒,倒滿一杯,康慨剛要放下壺,韋行道:“再倒!”
康慨愣愣地想:“再倒就灑出來了啊。”他擡起頭看了韋行一眼,可是手裡卻沒敢停下來,熱水立刻順着杯壁淌了下來,十指連心,痛啊!康慨微微眯眯眼睛,見韋行依舊一臉鐵青色地看着自己,只得陪笑一下,低下頭,繼續倒水。
開水滾滾而過,康慨的五個指尖泡在開水裡,肉體本能頓時拒絕同他的意志力合作,兩下都欲得到此肉體的控制權,抵抗的結果是康慨的手開始發抖。
康慨深呼吸,努力維持一個平靜的表情,心裡怪叫,梅歡,祖宗啊,你到底幹了啥?
帥望進門時,正看到康慨在倒茶,從容淡定的康大人正不動聲色地往一隻已經滿了的杯子裡倒熱水,那熱水蒸蒸地冒着熱氣流淌過康慨已經通紅的手,梅歡衝口而出:“你瘋了,水滿了!”
康慨無比怨憤地看了梅歡,媽的,就你知道水滿了!
帥望看看韋行鐵青的臉瞪向梅歡的悲憤目光,看看康慨的眼神,他是很想深表同情的,可是他倒底是個坦爽誠實的好孩子,韋帥望忍不住笑出來。
韋行怒吼:“笑!你還笑!看看你幹了什麼!”
韋帥望接過那信,看了一會兒,沉默了。
韋行見韋帥望不再微笑,頭上頓時冒出汗來,揮揮手,讓康慨與梅歡滾出去。
韋行低聲:“帥望!”
帥望眨眨眼睛:“呃。”
韋行問:“你不知道那個配方?”
帥望道:“我是從冷良那兒拿的。”
韋行低聲怒吼:“可是冷良不知道!如果你師爺說冷良不知道,他就是真的不知道,你明白嗎?”
帥望點點頭:“當然,我明白。”
韋行沉默了,半晌:“你真的不知道?”
帥望想了一下:“也許冷良只是不知道他自己知道。”
韋行頭暈目眩,良久呻吟:“說句人話吧!”
韋帥望道:“我是從他那兒拿的東西,可能他不知道我拿的是什麼。”
韋行問:“你準備怎麼辦?”
帥望道:“我回去問他。”
韋行道:“不行!”
韋帥望笑了:“放心,不會有事。”
韋行怒:“韋帥望!你個混球,你師爺可不是同你開玩笑的,你拿不出配方來,他真的會要你的命!”
帥望吐吐舌頭:“我要是不回去,他會要你的命。”
韋行沉默,也許吧,也許不會,他們倒底是這麼多年的情份,他師父再生氣,不見得會爲一次失信的合同殺他,可是對韋帥望——那就不一定了。
韋帥望狡狹地笑着:“哈,你當真了!放心,我回去一提醒,冷良就記起來是什麼東西了。”
韋行沉着臉:“放屁!你師爺問他,他能想起來的,早就說了!”
帥望道:“喂,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啊!”
韋行怒吼:“如果不是相信你,能出這麼大事嗎?”
韋帥望道:“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韋行擡手就給他記耳光:“你當個屁!”
韋帥望愣了一下子,然後眼圈紅了,然後臉也漲紅:“你!”氣憤,可是也知道,這個人的意思是你當個屁,有我在用不着你當,可是他打他耳光!
半晌,韋帥望壓下一肚子氣,天哪,我會生癌的:“我必須回去,我要同冷良商量,一定會有辦法的,不能現在就放棄。”
39,平凡日子
韋帥望同韋行的淡判,最後決定是韋帥望可以先考慮兩天,然後十天之內他們就啓程回冷家。
韋行道:“你先給冷良寫一封信,把當時的情況說明,我們先看回信再說。”
帥望笑:“你也不能一直留我在這兒。”
韋行道:“如果你師爺不肯原諒你,我不能把你這個大麻煩留給韓青。”
帥望望天,說得真難聽:“你可以把我直接送去給你師父。”
韋行氣得擡手,帥望已經捂住臉,笑:“你可以用別的方式告訴我,你不會那樣做。”
韋行愣了一下,別的方式?
韋帥望趁他發愣,轉身跑掉:“我回去好好想了,對了,那個小梅是不是把熱水潑到你身上了?”
韋行忍不住摸摸火辣辣的脖子,咦,你怎麼知道?帥望哈哈笑,梅活寶。第一你讓康慨倒茶,第二你身上換了衣服。
韋行尷尬惱怒地,他還想保持一點尊嚴啊,他即不能因爲被個女孩子潑了一身水就把那女孩子一塊塊地切(如果是個男的——咳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不想別人看他吃癟笑得象韋帥望這個樣子。
帥望一直笑到走到梅歡面前,終於嚴肅一點,鄭重其事地:“梅歡,我崇拜你!”
梅歡眨着鹿樣的大眼睛:“嘎?什麼?”韋帥望的表情雖然很象那麼回事,梅歡卻深知自己沒啥讓韋小少爺崇拜的地方,那麼一定是諷刺了!
小破孩兒,你諷刺我!
帥望笑道:“你是唯一往我爹身上潑熱水還活着的人啊!”
梅歡“呀!你這張嘴!”,臭小孩兒,她撲過去捏韋帥望的臉。
呵,第一次被你調戲了去,第二次還能中招,韋帥望身子一矮已如泥鰍般從她手臂下鑽出去,梅歡“咦”一聲:“臭小孩兒,功夫不錯呢,看我抓你,抓住你,脫下你褲子打屁屁!”
韋帥望鼻子噴血:“啊?!你個女流氓!”
康慨遠遠看到兩個猴子轉來轉去,上樹下樹,上房下房,忍不住發出梅歡式尖叫:“啊!你們都瘋了!這是什麼地方?!”
梅歡終於想起來這是什麼地方,想起來了可怕的韋大人,想起來韋大人還威脅要砍她的手呢,氣得通紅又跑得通紅的小臉唰地白了,站在那兒,繼續以鹿般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康慨,康慨嘆息,喃喃地:“拿這眼神看我做什麼?對我念咒也不管用,我有嬌妻愛子,真有電的話——哼哼,找個正確的方向正確的目標放去。”
韋帥望兩手掛在樹上正晃悠呢,笑嘻嘻地:“來啊來啊。”
梅歡一邊跟在康慨身後可憐兮兮地走,一邊回頭對韋帥望做個鬼臉,無聲地說:“你等着!”
韋帥望做花癡狀:“我等着你,海枯石爛。”
梅歡再一次紅了臉,做個捏死臭蟲的動作,韋帥望大笑而去。
康慨問:“梅歡,我再問你一次,你倒底幹了什麼?”
梅歡拒絕回答,韋帥望笑道:“她往我爹身上潑開水!”
康慨愕然,站住:“什麼?!”
梅歡差點一頭撞上去,忙站住腳,可是這一回她的大眼睛沒止住康慨的怒火:“你!梅歡,這是怎麼回事?”
梅歡委屈地,含着淚:“我端茶,大人吼,嚇我一跳,茶就——!”
康慨瞪着梅歡:“那可是滾開的水啊!”
梅歡低下頭:“我不是有意的。”
康慨怒問:“灑哪兒了?”
梅歡輕輕指指自己的脖子,康慨差點暈過去,半晌呻吟着:“我不明白,韋大人爲什麼沒殺掉你。他居然一聲沒吭。”連康慨被遷怒還向梅歡大吼讓她自我了斷呢。
康慨看看梅歡,咦,至少這個小女孩兒能讓韋大人不出聲,嗯,雖然她闖禍的本事很大,不過——
康慨怒吼:“那麼,你這麼久居然一聲不吭,你以爲韋大人是鐵打的,燙傷了不用管他嗎?”
梅歡目瞪口呆,韋大人會痛的嗎,她都快忘了韋大人有肉身了。
康慨把兜裡自己剛用完的藥塞到梅歡手裡:“你去給韋大人上藥,你闖的禍,你自己解決。”
梅歡指着自己:“我?我,我是女的啊!”
康慨道:“廢話,我還不知道你是女的,不過是給脖子後背上藥,又不是——,哼,你想讓別人知道你乾的這些事?你不在乎,韋大人也不在乎別人知道?”
梅歡一臉驚駭地被康慨一把推進門。
梅歡站在門口,韋行一擡頭,她頓時本能地往後退,後背咚的一聲撞在門上,韋行問:“幹什麼?”餘怒未消。
梅歡嚇得一抖,瞪大眼睛看着韋行,嘴脣顫抖,只是說不出話來。
韋行見那小女孩兒被嚇得象豎起毛的小貓一般,再一次覺得好笑,他這輩子淨被女人嚇來着,看到一個女人被他嚇到,這還是——第二次。
他面色稍和:“有事?說!”
梅歡嘴脣抖啊抖地,只是說不出話來,就在韋行即將失去耐心時,她終於道:“你,你還痛嗎?”
韋行望天,你還痛嗎?就問這個?這個,用想象的就能知道吧?
韋行聲音變大:“你有事稟報嗎?!”
梅歡再次一抖,然後大眼睛裡盈淚,咬着嘴脣,舉起手裡的藥膏,虧了韋行還認得那是什麼,雖然沒得到滿意答案,看在那孩子年幼無知的份上,冷冷一句:“放下吧。”
梅歡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離桌子好遠伸着手把藥膏放桌上,好象怕被狗咬一樣,韋行好氣又好笑,如果不是因爲面孔板了多年已經硬化,早就笑出來了。
過了一會兒,韋行擡頭,納悶地:“你還有事?”你還有事?你居然還有事?
梅歡大眼睛裡的淚滴在她不小心眨了一下眼睛之後,噗嚕噗嚕地掉了下來,韋行的耐心已經用盡,立刻就要大喝一聲滾出去,梅歡已哭泣道:“對不起,你要是打我,我也不怪你。”
韋行哭笑不得,嘎,你說什麼?你也不怪我?難道你本來該怪我?你會不會說句人話啊?正常情況下,他應該大吼一聲滾出去,然後得到安寧,可是梅歡受驚的小鹿一般,而且還是未成年的幼鹿,那些個大滴大滴的眼淚,韋行很久沒有見過,他可從來沒見過姚遠哭啊,這些年來,他對身邊所有人的要求同他對自己的要求一樣,不許哭,甚至最好不要露出痛苦表情,不管是心痛還是身上痛,都給我忍着!這樣大滴的眼淚——他可是多年沒有見過了。韋行內心深處無限鄙視有人爲了這樣一點小事哭得梨花帶雨,可是小女孩兒的哭泣場面還是讓他覺得震撼,嘖,爲了什麼事能讓眼睛流出那麼多水呢?那些水是哪兒來的?是否能夠療傷止痛?
良久,韋行終於嘆息一聲:“行了,也沒多痛,你出去吧。”內心深處有一點羨慕:能流出那麼眼淚來,一定很痛快吧?
許多時候,心如刀割,內臟絞痛不已,忍無可忍,只能彎下腰,縮起身子,如果能哭的話,一定會覺得好一些,可是連流眼淚的力氣都沒有,無論如何都只能瞪着空洞的眼睛沉默無聲地忍痛。
韋行看着梅歡,這樣子浪費眼淚,你還能流多久?
梅歡覺得自己已經丟臉到家了,既然她哭得鼻涕都快出來,韋大人也沒說什麼,她的膽子就大一點了,反正事情已經不可能更難看了,梅歡偷偷看看韋行,結結巴巴地:“我,我我,我替你上藥好嗎?”
韋行一愣,什麼?你不是會尖叫的嗎?這會兒膽子倒大了?
梅歡再一次落淚,然後勉強地擠出個笑容,懇求:“行嗎?”
韋行忙道:“不用,我自己就行,你出去吧!”不用了,你膽子大,我還膽子小呢。
梅歡抽一下鼻子:“你自己看不到啊。”
韋行鬱悶地:“康慨呢?”
梅歡小聲提醒:“他的手——”
韋行想起來了,呃,他的手倒水時燙傷了,韋行想不到自己作法自斃,不過,無論如何,他不想一個嬌滴滴的小丫頭在他身後做異性按摩,剛要揮手讓梅歡出去,梅歡發出一聲驚呼,然後聲情並茂地哭起來,韋行鬱悶到極,怒吼一聲:“閉嘴!”
再怒吼:“怎麼了?”想了想,切,你怎麼了關我屁事!
然後再次怒吼:“出去!”耐心告磬。
梅歡哽咽,大聲:“我不出去!”
韋行驚呆了,什麼?
梅歡哽咽着:“我不出去,就算你打我,我也不出去。”韋行差點一頭撞牆上,天哪,這是怎麼了?你是老天弄來故意整我的吧?
梅歡哭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燙到你的,我沒想到會燙那麼重——”
韋行忍不住伸手摸摸脖子,嗯,重嗎?摸到一串水泡,皺皺眉,我說怎麼痛呢。
梅歡開始鞠躬哭泣,不住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韋行鬱悶得,搞成這種場面,還不如一開始就把這丫頭拖出去打一頓,你倒底有完沒完,怎麼才能收場啊?難道你還想我倒歉不成?
梅歡擦擦眼淚,以大無畏的勇敢表情,堅定地說:“我給你上藥。“
韋行怒道:“不用!”大滴眼淚再一次落下,韋行看着這雙奇蹟眼睛,禁不住好笑,想哭就哭,哪來的這麼及時的水呢?
梅歡也不開口,執拗地把藥膏打開,然後去解韋行衣帶,這下子,韋大人可真受驚了,伸手一擋,身子後仰,哎喲,撞在椅背上,那個痛,梅歡看韋行表情尷尬,想到韋大人平時的肅穆表情,禁不住破啼爲笑。
韋行沮喪地,一世英名,毀這丫頭手裡了,他怒瞪梅歡一眼,自己解開上衣,把衣服褪下去一點:“好了,手腳快點。”
小小的手,輕柔地清涼地撫過火辣辣的皮膚,傷痛停止,好象靈魂也安寧了一點。兩滴水落在韋行背上,一聲抽噎,輕聲哽咽:“很痛吧?”
韋行悶悶地想大吼一聲,老子什麼傷沒受過,什麼痛沒經過,這點小傷算個屁!可是——
奇怪了,身邊有個哭哭泣泣的小人,原來並不那麼讓人心煩,小女孩兒那蠢蠢的卻真誠的關切讓他的靈魂有一種酸痠軟軟的感覺,不是很舒服,可是也不討厭,甚至,好象有一點,溫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