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鬆在經理的扶助下手忙腳亂爬起,看了看四周,四個專家、一名倒茶的服務員,兩名監控室技術員,每個人均是茫然而無助的眼神。
葛鬆使勁喘了一口氣,繼而大聲叫道:“怎麼辦!誰來告訴我到底怎麼辦!”
“葛總,要不……”經理小心翼翼的道:“要不向龔總彙報一聲?”
葛鬆在監控室裡來回轉圈,用力揪着自己腦門日漸稀疏的毛髮,幾個專家擔憂又不安的看着他。
“葛總……”
葛鬆終於擡起頭,眼睛佈滿血絲,道:“好吧,我向龔總做個彙報。”
他們口中的龔總,就是海棠夜總會的業主兼血獄拳場的大老闆龔政川,在血獄拳場持股達百分之五十五,所有人都得聽他的。
葛鬆參與血獄拳場日常管理,今天兩場比賽賠付了兩千萬,並廢了兩員大將,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是要負主要責任的。
龔政川本是黑幫出身,爲人嚴厲而苛刻,手段殘忍而血腥,如果不是出了這檔子事,葛鬆不太願意直面他的怒火。
“麒麟幫”曾是中海市最大的黑幫組織之一,龔政川是麒麟幫的老大。二〇〇五年後社會快速發展,龔政川決心上岸洗白,將黑幫弄到的鉅額黑金轉移出來,興建了海棠夜總會以及投資多家產業,隱隱成爲中海的一大富豪。
儘管已經算是知名企業家兼資本家,龔政川始終改不了黑道作風。
以前的五號股東某男,因爲高價聘請某武館不入流的弟子,事後查出他從中收取了百分之七十的佣金,被龔政川命人綁上鐵鏈和水泥塊,沉到胭脂河去了。
葛鬆想起這事就頭皮發麻,顫巍巍撥通了龔政川的電話,低聲道:“龔總,有個事……”
另一邊西面休息室裡人人喜氣洋洋,董修竹情不自禁唱起“讓我們一起搖擺,一起搖擺,明天會發生什麼,誰能知道……”隨後宣佈給在場拳手每人發十萬塊獎金。
就連莫老五看着廖學兵都帶上了討好的笑容——這可是一尊得罪不起的財神。
至於武槐、拉瑪頌、趙克容爲了爭搶服侍師父的機會發生內訌,自是不必多說。
“感覺如何?有受傷嗎?”
一番檢查過後,只有手部因爲對拳時震盪破了皮,沒有傷及筋骨,武槐拿來繃帶替他細心包紮。
廖學兵等人遲遲沒等到葛鬆過來,趙克容在門口看了一眼,道:“不比了?”
董修竹跟過去一看,只見擂臺上方的大屏幕已打出字樣“今日比賽全部結束,感謝各位的光臨”,觀衆們在有序的退場。
“葛鬆怕了?”董修竹和莫寰宇對看一眼。
莫寰宇向幾名拳手努努嘴:“提高警惕,防止葛鬆鬧出什麼事端。”
“是!”幾個人彷彿護衛總統似的擋在廖學兵身前,滿臉復仇者聯盟捍衛地球和平的色彩。
廖學兵笑道:“我用不着保護,你們覺得誰能打得贏我?還是提防敵人向莫總和董老闆下手的好。”
手下又趕過去圍住莫寰宇和董修竹。
董修竹道:“廖先生,你可是我們的寶啊!容不得半
點閃失。”
正說着,葛鬆帶着經理進來了,白慘慘的臉色,眼神漂浮不定。
董修竹高高擡起頭,已是一股居高臨下的神色,淡淡笑道:“葛總有何吩咐?”
葛鬆的嗓子像含着一塊火炭,嘶啞乾澀難聽,道:“吩咐不敢,今天我認栽。”
董修竹越發得意,說:“葛老闆,你這個態度令我很是震驚哪。聽說你們血獄拳場六大當家拳手,現在只廢了一個,還有五個,爲何不拿出來溜溜?那美國拳王呢?怎麼不讓他出場?”
阿雷格里是拳場新聘請的秘密武器,不算在六大當家拳手裡面。
“我看你們的選手今天連打兩場,自然是累了,不敢乘人之危,免得其他拳場說我們車輪戰,勝之不武。”葛鬆雙手插在兜裡,冷冷掃了衆人一圈,說:“這樣吧,給你們七天時間,七天後我們再來打過,到時候誰輸誰贏各憑本事說話。”
董修竹呵呵一笑:“敢情我還得感謝葛老闆今晚放了我們一馬?”
葛鬆道:“今日之事,葛某領教了。七天之後歡迎幾位再來,多大的事我都兜着。”說着扭頭就走。
他話頭古里古怪的,董修竹縱然有些驚疑,馬上就被勝利的喜悅衝得一乾二淨,一時控制不住激盪的心情,上前就抱住廖學兵,道:“廖先生,我可以叫你兵哥嗎?沒有你,我哪能在葛鬆面前這般威風呢!”
“當然可以。”廖學兵不想和這傢伙有什麼身體接觸,把他輕輕推開。
董修竹不以爲意,喜滋滋笑道:“兵哥可不知道前天晚上我有多狼狽,不過現在什麼都值了。”
他帶來的幾名拳手都知道,董修竹前天晚上何止是狼狽,簡直叫做屈辱。
葛鬆帶去的兩個高手打廢了龍虎拳場的四名拳手之後,董修竹惶恐無依,被葛鬆當着四百名來賓的面破口大罵,竟然不敢回嘴,當時的場面之難堪,董修竹想死的心。他當時就在心中發誓,一定要把失去的東西找回來。
今天晚上,廖學兵替他辦到了。
辦理賭注金額的轉賬手續後,衆人離開海棠夜總會。
一排車隊急速駛至大門,打頭是一輛黑色的邁巴赫600,車輛副駕駛室跳下個黑西裝領帶的男子,手腳輕快的打開後座,走出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
剩餘車輛的人員紛紛涌出,上前簇擁着中年男人,其中一名隨從抱着長款風衣爲他披上。
葛鬆早在門口等候多時,上前一步搓着雙手惶恐不安的笑道:“龔總……”
“進去再說。”中年男人揚起下巴,面無表情。
這男人就是中海市黑道的傳奇人物——“北城麒麟”龔政川。
中海的道上二十年來一共涌現出四名大佬,分別佔據中海市東南西北四個城區,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被合稱爲“北麒麟南龍王東眼鏡西烏鴉”。
北麒麟自然就是龔政川,南龍王東眼鏡西烏鴉均是中海市的強力人士。那西烏鴉真正的外號叫做血鴉,在西城一帶與莫寰宇鬥得正烈。
隨着社會的發展,刀口舔血的黑道再也不是主流,人人洗白上岸,投資各行各業
,互相之間開始有了交流。
這北城麒麟龔政川便行走在法律的邊緣,做起博彩娛樂的行當,手下養着幾百名小弟,誰也不敢拿正眼看他。
龔政川其實已經快五十歲了,但下巴颳得乾乾淨淨,頭髮染得烏黑,腰桿挺直,身形高大魁梧,長得甚是器宇軒昂,看起來不過四十歲左右。
他最喜歡講排場,特別注重個人形象,私人擁有兩名髮型設計師和一名形象設計師。每次出門必定要化妝打扮,試穿過好幾套衣服,直至滿意爲止,搞得跟娛樂明星一樣。
龔政川長得一副好皮囊,相貌堂堂,儀表出衆。但十年前剛宣佈脫離黑道的他並不懂得怎麼經營自己的形象,以爲時尚潮流就是最好的。
巴黎時裝週剛剛發佈的新款時裝,不管幾萬大洋也不管什麼款式,讓手下買來就往身上套。時常是穿着一雙黑白相間的牛津鞋,配一條嬉皮無比的吊襠褲,上面再穿一件騷氣難耐的紫紅色條紋西裝,加上一根碎花蕾絲的領帶。
潮是潮得很了,風格未免不倫不類,四處引人恥笑。
後來龔政川終於收到這些難聽的風聲,氣急敗壞之下請了形象設計師,這才設計出符合自己形象的莊重氣質。
隨從們謹慎的護着龔政川前行,喝令前方几個離開海棠夜總會的顧客讓道。
來到四樓大會議室,龔政川先坐進正中間的位置,其他人小心翼翼陪坐兩邊。
葛鬆陪在右首,他對面的是血獄拳場第二股東顧新立,一個二十三四歲的油頭粉面的年輕人。
另外還有幾個股東、海棠夜總會的總經理等高級管理人員以及一個唐裝中年,總共八人。其他保鏢隨從都守在外面
龔政川用力敲敲桌面,讓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過來。然後他緊緊抿住嘴脣,目不轉睛打量着每一個人。
葛鬆知道龔總最喜歡在開場白之前沉默一長段時間,利用沉默來製造壓抑的氣氛。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用惶恐而躲躲閃閃的眼神回視龔總。
良久,龔政川沉聲道:“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花五十萬美金簽下一年合同的巴西人阿雷格里第一場比賽就被打廢了。還有,我頂住洪正武館種種壓力簽下的聶天豪也殘了,都是誰幹的?兩千萬輸給了誰?事情又是因何而起?”
現場衆人垂下腦袋,不敢吭聲。
龔政川不去問葛鬆,看向拳場經理:“你來說。”
拳場經理偷偷瞟了一眼葛鬆。這個小動作被龔政川敏銳的捕捉到了,當下輕輕一拍桌子,道:“讓你說你就說,用不着顧忌誰的面子。今天我們只談公事,誰若是徇私枉法隱瞞事實,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拳場經理忙道:“是,是龍虎拳場的人乾的。前天葛副總和我帶人去鏟龍虎拳場的攤子,結果他們今晚過來報仇了。莫老五帶來的高手好生厲害,我們連輸兩場,賠付兩千萬元。葛副總怕後面再出什麼事端,就宣佈停業了。”
前天去挑戰龍虎拳場得到過龔政川的首肯,戰果甚是豐富,他還電話嘉獎了葛鬆一番,聽到這個由頭,臉色微微緩和,說:“這麼說,問題是出在那個高手身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