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的政治環境總的來說還是比較寬鬆的,鬥爭是有的,但極少會拼到需要從肉體上消滅對手的程度,一般用各種手段終結掉對方的政治生命以後,都會放一條生路,很少會趕盡殺絕。
當然那些都是結果,而現在是在過程中,是手段問題。但如果說堂堂的市警察局局長出門都能被人跟蹤了,而且還是剛出警局就發現被人跟蹤了,這就比較聳人聽聞了。
因爲這就意味着,黃永軍這個警察局長在正常行使自己權力的時候,其實也處於對方的監控之中,不然沒可能這麼準確地黃永軍剛出來就被人跟蹤了。
而且,不管是內部人還是外人在監控黃永軍,都是一件性質非常惡劣的事情。不管怎麼說黃永軍都是警察局長,這等於是在挑釁整個體制了,最差也是公器私用。
還有,做警察的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反偵察能力,可是黃永軍真的是一丁點兒都沒覺察到自己被人跟蹤,要不是顧翰林提醒他,他真的是一無所知。
這就不光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其中更蘊含着很多隱患。
比如在毫無防備的時候,會不會泄露一些不能被人知道的小秘密?這樣的小辮子一旦被人抓住,黃永軍就被動了。
而且被動的不止是黃永軍,還有支持黃永軍的人——如果花了很多資源來力捧黃永軍,結果到了提拔上進的關鍵時刻,對方放出這個殺手鐗來,這尼瑪就是政治醜聞了。
沒有人會容忍這種風險的,這是比較要命的東西了。要是個無關緊要的清水衙門還要說一些,像警察局、建設局、交通局等等“重災區”,要命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黃永軍是最底層爬上來的幹部,他很清楚這些可怕的後果,所以顧翰林一句話,他立馬就聯想到了自己的下場——萬一顧翰林把這個事情告訴了方建邦他們,那麼幾乎可以肯定,人家會立刻放棄他,不會有絲毫的留戀。
一個地級市的警察局長,的確是很關鍵的位置,但是也不一定非要招攬黃永軍,直接換一個自己人,不是更好嗎?
黃永軍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顧翰林。
顧翰林沒有黃永軍那麼經驗豐富,能從一點點的蛛絲馬跡想的那麼遠、那麼深,但是基本常識他是知道的——對方能做到這一點,就說明黃永軍一直都在對方的監控當中,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針對黃永軍經常活動的幾個場所進行監控,甚至直接進行竊聽,一切都變得迎刃而解了。
如果這個幕後黑手是陳福州的話,顧翰林一丁點兒都不會覺得奇怪。因爲按照顧翰林對陳福州的瞭解,這個人,絕對是那種爲了一個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話說,一個連親生女兒的終身幸福都可以強制犧牲的人,還有多少節操可以喂狗呢?
“黃局,你的辦公室、手機、咖啡廳,都需要檢查一下了。”顧翰林用自己的手機飛快地打了一行字,給黃永軍看。
“我……擦!”黃永軍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局長辦公室,正常情況下領導都在這裡辦公,做什麼事情肯定會注意一些,但是,會刻意的主意保密嗎?
一般都不會。
另外還有手機和咖啡廳,也就是丁燕的藍鳥咖啡廳,黃永軍的很多私事都是在那裡談話和處理的,包括黃永軍的盟友和朋友也都喜歡去那個地方,因爲圈內人都知道,那個地方是黃永軍罩着的,老闆娘就是黃永軍的外室,這事兒甚至連黃永軍的老婆都知道。
如果藍鳥咖啡廳都被對方監控了,那黃永軍真的只有舉手投降一條路可走了。
黃永軍的嘴脣哆嗦着,表情看起來還算穩重,但是內心……他已經慌了。
一直以來,黃永軍都還是有點兒自信和底氣的,因爲他對警察局的控制力度,還是很不錯的。但是現在看來,其實那都是虛幻的泡影,是陳福州大力支持的結果。一旦陳福州不再支持他了,他的權威就成了沙灘上的城堡,根本不堪一擊。
人家分分鐘就可以讓他身敗名裂。
可憐他還想跟人家拼個魚死網破,他憑什麼?憑人家給他的權力嗎?難道人家就不會把權力收走了再對付他?
顧翰林想的比黃永軍更遠一些,因爲有些事情黃永軍不知道,可是他卻是知情人。
顧翰林想起來,幾個月前陳雅曾經對他說過,她要幫她老爸在警察局找一個可靠的人盯着黃永軍,並且暗示黃永軍有些膨脹了,所以要盯着他一點兒才行,免得她老爸被黃永軍給矇蔽了。
當時正好劉永貴想強迫顧翰林成爲自己的線人,顧翰林當然不願意自毀前程,爲了保護自己,對付劉永貴這個刑警隊長,顧翰林肯定是不遺餘力的,然後顧翰林還親自出馬,幫陳雅聯繫了馬奇和趙芳玲。
馬奇和趙芳玲是情侶,兩人一個在刑警隊,一個在治安大隊,平時人緣兒很不錯,特別是趙芳玲這個市局三大警花之一的大美女。有他們倆暗地裡攜手,黃永軍的一舉一動,估計早就落進陳福州的眼睛裡了。
當時顧翰林是真沒想多,現在再回想起來,顧翰林只剩下“佩服”兩個字。
看來陳福州很早就想往上走了,也準備好了用黃永軍屁股底下的位子,來交易到足夠的籌碼,並且他也早就算到黃永軍不會心甘情願交出自己的烏紗帽,所以早早地就安插了馬奇和趙芳玲這兩枚棋子,暗中監視黃永軍的一舉一動。
這麼長的時間了,估計黃永軍的身邊兒人已經都“變心”了吧,恐怕也就只有黃永軍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深謀遠慮,提前佈局,招招都是先手,這纔是一個老辣的政客啊。
顧翰林每想一次,就忍不住想對陳福州說“佩服”二字,這人雖然節操沒了,但是智商和謀略、決斷,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起碼顧翰林自認爲現階段的自己比不了,真要是這麼比的話,顧翰林絕對是拿自己的短板兒去跟陳福州的長處比,妥妥的失敗,毫無勝算。
必須要出其不意,利用自己的長處才行啊。
黃永軍緊張地看着滿臉沉思表情的顧翰林,他知道,現在自己的命運,大半都落在顧翰林這個年輕人的手裡了。
何小曼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她知道自己摻和不起,也不敢摻和,甚至都怕自己說話會引起黃永軍的注意……她可不想把黃永軍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自己身上。所以,何小曼就專心致志地開着車,顧翰林沒有說目的地,她就在馬路上不停地開。
好在郵箱裡還有一半的油呢,跑個兩三百公里是沒問題的,足夠用了。
“去藍鳥咖啡廳吧,黃局,咱們喝一杯咖啡,好好聊聊天。”顧翰林淡淡地說道:“我這一走又是好長時間都不回來了,現在可要抓緊時間跟黃局多多學習啊。”
“哪裡哪裡,我也就是癡長几歲,翰林老弟纔是真正的年輕俊彥,世界是你們的,我們已經過時了……翰林老弟你有什麼要求,只管提,在老哥哥我的能力範圍內的,保證立馬給辦妥,不在老哥哥我的能力範圍內的,我想盡辦法能幫你辦妥……一句話,翰林老弟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老哥哥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吹捧的話從黃永軍的嘴裡不要錢地蹦出來,完全沒有大局長的架子,畢恭畢敬的就好像他是顧翰林的下級。
何小曼一邊開車,一邊豎起耳朵聽。
她雖然聰明,但是畢竟不懂得這裡面的彎彎繞,她只看到了黃永軍對顧翰林的巴結已經是上趕着求顧翰林開口提要求了,堂堂的一個市局局長,對顧翰林這個身無半分官職的人,卑躬屈膝到這個地步……哇塞,翰林哥哥好膩害喲。
好吧,其實也說明黃永軍真的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只是何小曼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一層意思,只爲顧翰林的牛叉而感到自豪的高興。
這麼牛叉的年輕男子,又這麼的帥氣、高大、有錢有才,絕對是萬千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啊,如果他是我的男朋友的話……哎呀呀,那就太滿足了,這輩子別無所求了呢。
何小曼的嘴角露出一絲花癡般的傻笑。
顧翰林瞄了何小曼一眼,有些無語地輕輕拉了一點手剎,直接幫她減速——這孩子已經暈菜了,這是要闖紅燈的節奏啊。
何小曼這才醒悟過來,趕忙鬆了油門踩剎車,然後都不好意思去看顧翰林了,紅着臉低着頭,俏臉緋紅。
“看路啊,這個紅燈只有二十秒。”顧翰林無奈地說了一句。
“哦,人家知道了呢。”何小曼乖巧地說道。
顧翰林見何小曼還是低着頭,頓時也是無語,乾脆也不提醒了。
闖紅燈就闖紅燈吧,那點兒罰款真的是無足輕重,扣分也沒什麼大不了。最差的結果無非就是何小曼被扣光12分,吊銷駕照而已,再考一個駕照也不是多大的事兒,或者顧翰林乾脆給何小曼僱一個女司機,問題也就完美的解決了。
黃永軍看到了何小曼姣好的側臉,頓時眼睛一亮,他忽然知道該怎麼下注了。
不大會兒工夫,車子終於開到了藍鳥咖啡廳的門口,何小曼也終於鬆了一口氣,身體逐漸放鬆下來。這一路她闖了多少紅燈,自己都不知道了。幸好顧翰林一句話都沒說,要是顧翰林再責怪她幾句,她真的要無地自容了。
現在嘛,自然可以鴕鳥一下,顧翰林不說,何小曼就當自己沒闖禍。
顧翰林一邊跟黃永軍說笑着,一邊上樓,[人體掃描]裡忽然跳起一個熟悉的身影,引起了顧翰林的注意,顧翰林這才發現,咖啡廳一樓的角落裡,那個戴着可愛造型毛線帽,背對着自己正津津有味兒盯着平板玩遊戲的女孩子,竟然是趙芳玲。
趙芳玲這個陳福州藏在區治安大隊的棋子,都已經親自行動起來了,那麼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是誰,還用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