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翰林這樣說,黃永軍更加的不好意思了,而且心底還有一絲不安。
現在可是他有求於顧翰林的情況,曾經親密無間的老上司陳福州,現在已經變成了對他致命的威脅,他幾乎是孤立無援的情況,只有顧翰林能給他幫助。
其實也不是說,黃永軍就成孤家寡人了,但是能扛得住陳福州的壓力,向他伸出橄欖枝的幾乎沒有,無一例外都是要求他抗住壓力,給陳福州搗蛋的,沒有一個是真正爲他着想並提供切實的幫助計劃的。
所以,這些所謂的幫助者的目的,其實都是想利用黃永軍,給陳福州的後院造成麻煩和損失。這些人或許看到機會會摻一腳,謀取利益,打擊陳福州,但是卻絕對不會爲黃永軍的未來考慮。
簡單地說,就是把黃永軍當成敢死隊在利用。
而黃永軍也的確動了要跟陳福州死磕到底的心思,道理很簡單,沒有人願意辛辛苦苦向上爬了幾十年,最後卻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帶頭大哥把你當棄子,用你碗裡的利益來交換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卻不分給你一個字兒。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啊,黃永軍是真急眼了,也真打算跟陳福州死磕到底了,就算最後自己被拿下,也不會讓陳福州好過。
而陳福州這麼一段時間都沒動彈,反而放緩了動作,適當地安撫黃永軍,也正是因爲覺察到了黃永軍有了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困獸猶鬥的心態,不想立馬把黃永軍給逼到絕路上去,不得不跟自己死磕。
可惜陳福州還是看錯了黃永軍,或者說他沒想到顧翰林會橫空出手,不止暗地裡算計要斷他後路,還要挖他的牆角,把他手裡的棄子黃永軍給挖過來。
陳福州更沒料到的是,方建邦真的聽了顧翰林的建議,決定招攬黃永軍。
這對黃永軍來說,就是絕處逢生啊,他當然要唯顧翰林馬首是瞻,就算顧翰林叫他殺人放火,他也一樣會毫不猶豫地去幹——別人家的孩子都是死不完的,老子的日子好過就行。
現在黃永軍很痛苦,因爲上頭的壓力太大了,何婭璇的另一個保鏢,直接把天都軍區的證件都拿出來了,要求立刻釋放打顧翰林的那小子,還口口聲聲說這牽扯到軍事機密。
扯淡的軍事機密,黃永軍纔不認爲有什麼軍事機密,這尼瑪就是豪門大族豢養的獵犬出來咬人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纔是真的,跟軍事機密扯不到半毛錢的關係。
但越是這樣的事情,就越是沒法放到桌面上來說,而且更沒人敢招惹……一般這種事兒都是私人恩怨,爲了公家的事兒,扯到私人恩怨裡去,傻不傻?
可是現在正是黃永軍最需要顧翰林的時候,有了顧翰林的介紹和作保,黃永軍才能正式進入到方建邦的陣營裡去,獲得新帶頭大哥的保護,免遭舊老大的毒手。如果被新帶頭大哥看到他這麼無情無義,連剛救了他一命的顧翰林都不理,那尼瑪他還有什麼奔頭兒?
黃永軍是真不敢扯進這種豪門大族的私人恩怨裡去,因爲一旦惹上了這種因果,那往往就是一輩子的事兒,麻煩大了去了……但是別說顧翰林還沒跟他介紹新帶頭大哥呢,就算顧翰林已經出完力了,他不幫顧翰林試試?新的帶頭大哥會怎麼看他?
兩難啊,這是一套痛苦的選擇題。
在電話之前,黃永軍已經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揪着所剩不多的頭髮,糾結了半天了。他知道這事兒躲不過去,晚說不如早說,而且越早越好,所以黃永軍正打算探探顧翰林的口風再做決定呢,沒想到顧翰林這麼大度,很痛快地叫他按程序放人。
這這這……這是顧翰林在說反話?
黃永軍頓時慌了,顧翰林在江城也是有熟人的,知道消息也是遲早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按程序放人了,顧翰林嘴上不說什麼,腳底下卻掉頭就走,介紹人的事兒也從此不提了……那他就坐蠟了,沒有退路了,只能豁出去跟陳福州死磕到底了。
跟陳福州死磕到底,不管能給老帶頭大哥帶來多大的傷害值,對黃永軍自己都是沒有任何好處的,他已經是必死無疑了,這一步黃永軍一旦邁出去了,他就是個敢死隊員。
陳福州會被自己的小弟威脅嗎?
不可能的,不用任何人動手,陳福州一定會用各種手段弄死他的。
一方面是孤立無援,垂死掙扎,然後毫無懸念地掛了。
一方面是什麼都不做,祈望老帶頭大哥賞自己一條活路。
一方面是得罪一個豪門大族,一輩子小心翼翼,但卻收穫顧翰林的友誼,同時給自己找一個新的帶頭大哥,從此有人罩。
三條路,擺在黃永軍的面前。
中間的路等於是等死,黃永軍不會選,他不會把自己的命運寄託在陳福州的善心上。
跟陳福州死磕也是死路一條,而且死的毫無價值,也沒人念他的好,他的妻兒老小下場也不會好。
最後一條路看似兇險異常,一輩子都要提心吊膽,擔心被報復,但是實際上……也真的是兇險異常,恐怕一輩子真的需要提心吊膽,但是,起碼還有一輩子啊,而且還可以還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帶頭大哥,有人罩啊。
腦子裡閃過了成噸的東西,但實際上時間只過了幾秒鐘,黃永軍就做出了決斷。
“翰林,矯情的話我不會說,我只說一句心裡話,”黃永軍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老黃走到生死關頭的這個坎兒上了,多的是想利用我當炮灰的人,唯有你,是站在我的立場上爲我考慮的,你給了我一個選擇,你要的是雙贏而不是單純的利用我,就算有風險,那也是我必須要承擔的風險,不能把所有的風險都推給你,這不是你的義務。現在你被人打了,人我雖然留不住,但是這口氣,老哥我一定給你出了。”
“黃局,這可不是一句話,是好多句了。”顧翰林輕笑一聲,對於黃永軍這個檔口上的表態,非常的滿意,不過有些話是不可以在電話裡說的,他只能輕描淡寫地點了一句:“好意心領了,謝謝老哥,不過這事兒你別摻和了,我自有分寸,你只管按照程序放人。”
黃永軍聽了以後,愣了一下,纔回過味兒來,顧翰林話裡的意思就是說……這事兒他已經有安排了?或者是已經跟人家在桌底下協商好了?
好吧,不管是怎樣的,反正我沒表態錯就好了。
黃永軍現在也看不透顧翰林了,這小傢伙,才半年不見,變化大的驚人啊。
掛上電話以後,黃永軍親自過來坐鎮,一切手續都按標準流程走,一絲一毫也不能錯,順便也通知對方,二十四小時放人。
黃永軍還是給顧翰林留了一點兒餘地,其實他立馬就能放人,但是他還是拖足了二十四小時。
這二十四小時裡,黃永軍也是使盡了手段,沒上什麼暴力手段,但是軟刀子割肉是一秒鐘也沒停止啊……黃永軍的心腹手下親自操刀,小黑屋關起來,整個二十四小時裡,一滴水都不給這貨喝,全程用工地上的鏑燈照着這貨……這玩意兒可是能把人活活曬死的,二十四小時曬下來,就算是鐵打的也妥妥的脫水變成鹹魚幹。
當二十四小時後,這哥們兒被從關了監控器的後門脫出來的時候,差不多也就剩下一口氣了,何婭璇恨不得拿把槍當場就把黃永軍給打死,另一個保鏢也是眼睛紅紅地,恨不得當場就生吞活剝了黃永軍。
“黃局長,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何婭璇咬着牙說道。
“我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他是誰,我也清楚我在幹什麼。”黃永軍淡定地說道:“其實我已經留手了,你看,他不是還有一口氣嗎?要不是翰林說了話,你以爲這小子還能有一口氣嗎?”
何婭璇頓時給氣得笑了,咬着牙說道:“好樣的,希望你和你的家人一生平安。”
黃永軍的心裡打了一個突,腿肚子都有點兒發軟,不過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了,硬是撐住了門面,硬挺着說道:“這就不勞何小姐擔心了,翰林說我家人都能長命百歲呢。”
“顧翰林,我恨你!”何婭璇咬牙切齒地說道:“還有你,黃永軍,我記住你了,你們全家我都記着了,這輩子長着呢,哼。”
“這輩子的確還長着呢,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顧翰林就認這個理,也歡迎別人跟我講這個理。”一個清冷的聲音悠悠響起,顧翰林坐着輪椅,從一個陰暗的角落裡無聲無息地滑出來。
“顧翰林,你還有完沒完了?”何婭璇見到顧翰林,頓時有種心裡憋屈的感覺。
“沒完,除非你親手把那些人的腦袋給我送過來。”顧翰林淡淡地說道。
何婭璇頓時怒了……魂淡,上次還要名單呢,這次就你媽直接要人頭了,還要我給你送上門來……我去你大爺的,老孃理你纔怪,你怎麼不去死?
黃永軍聰明地閉上了嘴,現在他算是明白了,顧翰林和這個何家是真的有恩怨,而且不是一般的恩怨,這尼瑪是死仇啊……而且貌似姓何的纔是理虧的一方哎。
“這個人你帶走,養好傷以後再把他送給我,這件事就算兩清了,咱們就事論事,一碼算一碼的。”顧翰林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看了黃永軍一眼。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臥槽,顧翰林的本事真夠大的。”黃永軍頓時醒悟過來,果然是顧翰林和對方談妥了條件了。
不用顧翰林說話,黃永軍立馬過來,推着顧翰林的輪椅,將他送上了街對面的一輛不起眼的商務車裡。
何婭璇很快就帶人離開了,心裡壓了一肚子的火,現在也不知道她會朝誰撒氣,不過這就跟顧翰林沒關係了。
“別擔心,她不敢動你的家人的,這是一條紅線,真動了,就是壞了規矩,以後大家幹起事兒來就沒個底線,他們自己的家小也保不住,所以何家不會冒這個風險。”顧翰林安慰了黃永軍一句。
“我明白,但是我怕有人會利用這一點。”黃永軍有些擔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