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華山腳下,有個華陰縣,本無甚奇特,只因江湖中人,年年齊聚華山,倒也爲此添了幾分江湖氣。此處雖有居民,但也慕江湖奇俠武功,尤其是一些年輕人,血氣方剛的,頗好舞刀弄槍。
華陰縣令的侄兒也是個閒不住的人,奈何叔父幾次三番叮囑不可習棍棒,隻日日好好唸書,將來八股取士做得好文章,得陛下賞識爲官做宰纔是人生大業。林書人頭腦聰明,學東西快,先生也誇他,他把師傅哄睡了,自己偷偷溜出去看別人比武。林書連一招兩式都不會,只在旁邊看着,自己也不出手。
這幾日華陰的人多了起來,兩天後便是武林大會,屆時武當少林,崆峒峨眉等各大門派都會齊聚華山,各類遊俠也會來華山一試。武功最高強的人便會成爲新的武林盟主。這將是至高無上的榮耀。自然,每年爲此喪命的人也不在少數。如今的武林盟主祝亭雲得江湖人敬重已不是一日兩日,江湖年年有人挑戰他,卻無人能敵。
林書也想去看,卻被叔父林昭抓住了。
“書兒啊書兒,叔父我一直對你精心培養。你卻日日沉迷這等棍棒之術,無心舉業功名。你這樣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孃。我既撫養了你,自然希望你能有所成材,你這般縱容自己,可如何是好。”
林書縱然心裡萬般不願意,但面對叔父,不狡辯也不頂撞,知道頂撞沒有好果子吃,只低頭謙虛認錯,又去爹孃靈位那裡祭拜,林昭也就作罷,沒有再責罵。讓下人好好看着他,轉身回房。林書瞧見叔父走了,長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華山比武,多難得,可比讀書有意思多了。”
林昭也怕林書偷溜,竟連着兩日竟坐在書房陪着林書,要他讀書。“我親自看着你,看你還怎麼溜出去。”林書心想,完蛋了完蛋了,叔父何時這般精明瞭?
林昭笑道:“你叔父我還不知道你心裡那點小九九?你一個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
林書正要認命之際,突然有人慌慌張張來報:“不好了老爺,金老爺的千金小姐被賊人擄走了!”林昭急着出去看,金四海早已在門廳等候,兩個人說着話,林昭忙派人出去找,自己也火急火燎地出門去了。這金四海是當地有名的鄉紳,同林昭頗多往來,只有這金步搖一個女兒。今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擄走,如何不着急?自己人手不夠只能來找林昭派人尋找。
林書雖也奇怪,只是叔父出手必然能找回,也不太擔心。見叔父走了,便也趁機出了門,向華山奔去。
等林書到時,早已有許多人聚集在那裡。裡三層外三層全是人。人們都只敢在外圍觀看,生怕高手門一個招式下來自己就喪命了。林書好不容易找到個位置,瞧見上頭人都滿了。一魁梧男子,生得黑黑的,坐在上首,林書猜想,那便是祝亭雲了。
衆人等了許久都沒有開始,其中有人便道:“何時開始?”
只見祝亭雲站起來道:“諸位英雄好漢,且聽祝某人說。每年爲這武林盟主之位,都要打打殺殺,折盡多少英雄好漢。又是武林大會,祝某人聽聞,世間有一處寶藏,原是南唐後主李煜所藏,裡面不僅有奇珍異寶,更有諸多武功秘籍。鄙人想每年比武,不僅結怨,又多受傷,不如今年,各位好漢就都去尋寶,若是能找到寶藏,獲得武功秘籍,練得絕世神功,那祝某人便欣然退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祝亭雲說時,底下議論紛紛。武當掌門秦留道:“早已聽說有此寶,若是這樣也可。只是不知消息真假,若是無此寶,豈不是白忙活了?”
“秦掌門放心,已知確有此寶。”
崆峒掌門沈燕陽起身道:“既是如此,那便去尋,若真得秘籍,統領武林,大家也心服口服。”
衆人欣然同意,倒是圍觀的羣衆嘰嘰喳喳,都在猜測寶藏的事情。各派人物都要散去,突然有人從林間躥出,立在了正中間。他身材瘦削,個子也不高,其他人還沒說話,他就自報家門道:“你們辦武林大會,各大門派,各路遊俠都請了,獨獨不請我玲瓏手,這樣看不起我?”
秦留蔑笑道:“一個偷盜小人,哪配與我們名門正派爲伍?”
玲瓏手嗖地一聲從秦留身邊過,秦留抓不住他。他手中多了個香包,舉起來對秦留道:“名門正派?你這個名門正派也戴女人的香包?”底下一片譁然,有人竊竊私語,秦留窘迫不過,正要動手,哪裡夠得着玲瓏手,其他人也上前幫忙,玲瓏手踏葉飛花,來去自如,雖攻擊不到他人,也不能被人攻擊,祝亭雲見鬥起來了,只好出面安撫,兩方纔散。
祝亭雲道:“少俠勿怒,既然少俠武功卓越,不如也去尋寶,若是奪得寶藏,天下敬服,也是美事一樁,如何?”
玲瓏手略想了想,只道:“只有你是個明白人。”
“不可,他不過是個小偷,如何也能奪寶。”秦留不服氣道。
祝亭雲再對所有人說道:“江湖之中,只要有人能得寶藏,就是新一任的武林盟主,此話既出,便做數。能得寶必有能也,不可輕視。”
秦留不好再說,玲瓏手笑道:“你們都道我是個小偷,你們可曾見過似我這般被懸賞十萬黃金捉拿的小偷?”說着便同來時一般飛走了,臨了還不忘放下話道:“論找東西偷東西,天底下還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你們等着叫我一句盟主吧!”空中迴盪着他的大笑,秦留等人道:“宵小之徒,也太狂妄了!”
祝亭雲默不作聲,衆人散去。其他人聽聞是玲瓏手便是那個盜聖,嚇得魂飛魄散,據說此人穿牆過戶,無影無蹤。偷了許多東西,皇上派人捉拿他,怎麼也捉不到。
林書嘆道:“好一個玲瓏手。輕功真是了得。”轉身下山時,卻碰到了任謙。任謙同自己自**好,終日裡琢磨些八卦星象之類的東西,林書覺得神奇,倒也看他算過些東西,無不應驗的,因此對任謙很是敬佩。
任謙大汗淋漓爬山,林書瞧見他便笑了:“等你爬上山來,大俠們早就走了。”
“我我我不是爲他們來的,我是是是,爲你來的。”任謙有些胖,還有些口吃。爬山一會兒就累,林書等他氣平復了道:“你找我?爲何?你可曾聽說,有一處寶藏,我聽他們說。”
“打住打住。”任謙擺擺手,“你,你叔父,叔父。”
林書恐怕是叔父發現了自己,忙道:“是不是叔父發現我了,快跑快跑。”
任謙拉住了他:“你叔父,叔父,受傷了,估計保不住,快回,回家。”
林書猛然一驚,來不及多想,“任謙啊任謙,你怎麼不早點說啊。”林書離了任謙,火速往家趕。待見到林昭,林昭已經虛弱地沒有力氣,滿身是血。見到林書來了,拼盡一點力,拽住林書的手,林書伏在他身邊。林昭顫抖地囑託道:“帶上憶兒,離開華陰,去京城找于謙於大人,把這個交給他。”林昭拿出一塊帕子,模樣很舊,林書趕緊接了。林昭道:“快走!快走!”說罷,林昭便斷了氣,眼睛怎麼也閉不上。林書就這一瞬間發生了這麼多事,一點準備也沒有,腦袋還是懵的。直到堂弟林憶哭起來,自己才感到一陣難受的疼痛。
林書抱着年僅七歲的林憶,一手抓着帕子。想起叔父平日裡種種好處來,便覺酸楚。憶兒還小,前兩年沒了娘,今日又沒了爹。林書問起叔父怎麼會如此,旁人都不知,只是見他滿身是血倒在府外,衆人才發覺的。林書來不及反應,任謙趕來了,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忙勸道:“這些日子不太平,你還是快些走吧。”
“可是叔父後事還未料理,”林書還未說完,任謙又結結巴巴道:“我,我來,你快走,這裡,這裡,不安全。”
已經是夜晚了,林書叔父死的不明不白,怎麼也不願走,任謙再三勸他,他摸摸憶兒的頭,門外有人闖進來了。護院們在外阻攔,但是哪裡是外人的對手。林書不能再等了,卻還想去拼命,任謙攔住他:“你不會武功,不要去,快走。君子,君子報仇,十十十,年不晚。”
林書望着門外刀光,終於一狠心,帶着林憶逃了,林憶還小,不懂,也不願意走,任謙只得點了他的穴,他便睡去了。林書抱着林憶從後門逃走,一路向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