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府。
蕭崇正坐在庭前,陽光照射在他臉上。他就那麼靜靜地坐着,玄同侍奉在一旁,也是沉默地坐着,並不言語。他用手指輕輕地敲着椅凳,一下,一下,不緩不急。
直到許久之後,一個匆匆的步伐打破了這片寧靜。
七皇子蕭景瑕。
“崇哥,瑾玉公公有消息傳來!”蕭景瑕大聲呼道。
“說。”蕭崇將手指擡起。
“今日散朝之後,一共十三位大臣前去拜會欽天監,但都被國師拒之門外,只有瑾宣大監前去的時候,國師見了他。事後瑾宣大監密會五大監,原來陛下過陣與國師商議過,並且國師還真的給出了自己的意見。”蕭景瑕說道。
“什麼意見?”蕭崇神色平靜。
“十六個字,與其說是意見,但從國師口中說出來,更像是一個箴言。”蕭景瑕長呼了一口氣,“白可定國,赤可開疆。龍或在野,天下難安!”
玄同愣了一下:“那這話對咱們是有利,還是有弊?”
“自然是有利!”蕭景瑕喜道,“開疆之君那往往都是開國之君,後代君王以定天下爲本。開疆只會引發戰亂,民不聊生,對一個國家百害而無一利!”
“並不是。”蕭崇輕輕搖頭,“南訣一直對北離虎視眈眈,南訣新帝吳清歡去年登基,他是個好武之人,十年之內,兩國必起戰事。”
蕭景瑕愣了一下:“那這話對咱們不利?”
“也不是。”蕭崇還是搖頭,“你剛剛說的話亦有幾分道理,若開疆後不能定國,國家也會分崩離析。”
“崇哥,那到底是有利還是有弊啊?”蕭景瑕無奈道。
蕭崇用手輕輕揉着太陽穴,緩緩道:“今日,可是英雄宴的日子?”
“沒錯。唐門和暗河早就已經出發了,是成是敗,都在今日!”蕭景瑕答道。
蕭崇一下一下地揉着腦袋,喃喃道:“龍或在野,天下難安。”
“白可定國,赤可開疆。龍或在野,天下難安。”一個外表羸弱的少年一邊拉起了一張巨大的弓箭,一邊問道,“國師只說了這十六個字?”
留着小鬍子的年輕人站在他的身後,答道:“根據瑾言公公的傳話,的確只有這十六個字。”
這裡自然便是赤王府。
赤王蕭羽手輕輕一放,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瞬間貫穿了靶心,他放下弓箭,笑道:“瑾言那傢伙,別看整日低眉順眼的,其實一肚子壞水。他說話,龍邪你可得留意着,藏一句,說一句,那是常事。”
“屬下明白。”龍邪點頭。
“不過這次立儲君是大事,諒他也不敢胡言。龍邪,你說一下,這十六個字你如何理解?”蕭羽問道。
“前八個字很好理解,白王蕭崇是守國之君,大約是因爲他性格沉穩,做事謹慎。赤王您是開疆之君,說明勇武可嘉,以後對陣南訣,需要王爺這樣可做帥才的皇帝。但是後八個字,又是變數,有了後面八個字……”龍邪皺眉。
“好像前面八個字都白說了?”蕭羽笑道。
龍邪垂頭:“正是。”
“不僅前面八個字,其實十六個字都是白說。”蕭羽聳肩,“這就是國師齊天塵的作風,他從不會說出確定的答案,只會讓你自己去琢磨。所以這句話對我們來說沒有意義,只能看父皇,他自己怎麼琢磨了。”
“王爺覺得陛下會怎樣想?”龍邪問道。
“父皇不喜軍伍,這話對我沒好處,你看當年琅琊王軍功累累,最後也沒落得個好下場。但是要說定國之君,一個瞎子,憑什麼去定國?”蕭羽冷笑道,“父皇不是那種會冒險的人,除非我死了,不然皇帝的位置,輪不到蕭崇。對了,我聽說蘭月侯單騎離城而去了?”
“是的,就在陛下回京後的那一天,據說是替陛下辦事去了。”龍邪答道。
“金衣蘭月侯,在這個天啓也算是個人物。要想辦法拉攏他。”蕭羽微微皺眉。
“上個月送去的珠寶,倒都是收下了。”龍邪說道。
“但是我聽說蕭崇送的字畫,他也照單全收了?”蕭羽問道。
“是。”龍邪應道。
蕭羽搖頭:“這樣的人最可怕,得找到他的軟肋才行,你讓巖森去查查他。對了,巖森呢?幾日不曾見到他了。”
“巖森前幾日收到百曉堂傳話,如今整日坐在屋內,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龍邪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百曉堂?誰給他傳的話?”蕭羽驚訝道。
“據說是百曉堂的堂主。”龍邪垂頭。
“姬若風?他還活着?不是說早就死了嗎?”蕭羽大驚,“帶我去見巖森!”
欽天監。
星月閣。
齊天塵依舊坐在那裡,望着那天空。如今天色漸沉,天上已有幾顆星辰能夠被依稀看到,他輕嘆了口氣,又喝了一口茶。之後身後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齊天塵沒有回頭,喚道:“師弟?”
那卻是一個頗爲年輕的道士,劍眉星目,一番世家公子的模樣,他垂頭:“師兄在這裡喝茶觀星,可難爲我們了。今日午時已攔走了那十三位貴客,但午後師兄見了瑾宣公公後,又涌來了幾十個朝中要臣,恐怕今日之後,整個朝廷都要被我們欽天監得罪光了。”
“哈哈哈。他們既然見不到我,可以去見大監啊。”齊天塵笑道,“反正該說的我都已經告訴他了。”
“他們倒是想,但是大監的府邸可不是尋常的人想拜見就能拜見的。不過既然瑾宣大監知道了,其他四位大監也應該知道了,而既然他們知道了,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最關心的那兩位王爺也該知道了。這就是師兄你的目的吧。”年輕的道士走向前,站在了齊天塵的身邊。
“對啊,既然他們那麼想知道,就說個十六字的廢話給他們聽聽吧。”齊天塵淡淡地說道。
“廢話?”年輕的道士一愣。
“廢話。”齊天塵笑了笑,“定什麼國,開什麼疆,真龍只有一條,天子只有一位。得勝的站在高臺,其他人匍匐在臺下,血流成河。一代又一代,一朝又一朝,星辰日夜變幻,朝代交迭更替,唯獨這一件事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