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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反派之煩惱66

從來都是叔叔推開我,這一次我來推開叔叔。

叔叔,快跑。

叔叔……

不知過了多久,封白恍恍惚惚睜開眼睛,全身劇痛,他忍不住發出呻、吟。這聲呻、吟,也陡然讓他恍惚的意識清醒過來,而且還是人形。

痛。

好痛。

他從未感覺如此痛過,心肺彷彿洞穿,骨骼有如寸裂。

這是哪裡?

封白很快發現自己無法識掃,神識被緊緊縛住,他的視野從模糊到清晰,映入眼簾的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很陌生,但很快便感覺到幾分眼熟,是那個想要與他和叔叔同歸於盡的女修。

之所以封白會覺得陌生,蓋因此時的碧玉與先前的碧玉大有不同,她施展天源水息大法本就是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思,哪怕最後因爲封白而挽回一絲理智算計,化用傳送陣脫逃。即使如此,她也燃燒了大半元神。

元神不全的碧玉加之先前被煞氣狠狠矇蔽迷惑了一陣,魔氣未消,又受那等大劫難,已是心魔叢生。兩因之下,碧玉的形容氣度已大爲不同,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行舉遲鈍的感覺。

她麻木冰冷的面容上唯有一雙幽深的眼眸看得出生氣,但這種生氣也是帶着瘋狂與殺氣,直叫封白看得本能戰慄。

“不愧是千年難遇的白虎之體啊,被我這鎖骨焚心環扣住了,還能醒過來。”碧玉嘖嘖了兩聲,指尖戳到了封白的胸膛上,鋒利如刃,霎時紅出一道新傷,血流不止。

一眼望去,洞府之中裝飾清雅,然而血腥味瀰漫而出,石壁上布環如陣,數十環環環緊扣,每環都內含黑鐵尖刺。一個赤身裸體的少年就這樣釘在石壁上,每個環都將他刺穿束攏起來,手臂、腳踝、肩胛、喉間……血跡已經乾涸,與垂下的黑髮混結一處,看上去十分猙獰不堪。

封白痛得眉頭緊皺,想要掙扎反抗,但發現他四肢根本無法動彈,動之劇痛,毫無反擊之力。除了咬牙死撐,別無他法,但他並沒有崩潰慌亂,問道:“你想怎麼樣?”

碧玉桀桀笑起來,一手捏住封白的,目光炙熱的看着封白:“怎麼樣?當然是吃了你啊。”

封白悚然一驚,因爲他直覺得出對方不是說笑,那眼神也不是說笑。

“上古有大能吞食神獸,得後天神獸之體,今有本真人吞食先天白虎之體,待煉化乾淨了你,本真人得了這後天白虎之體,就算沒有山河社稷圖,有了這等體質,假以時日,不還是飛昇上界,位列仙班?”

碧玉發出一陣狂笑,就算真的得到解除殘卷封印的神通,那也要艱難收集山河社稷圖,纔有飛昇希望,但全九州對此圖都趨之若鶩,她一個元神不全,修爲大毀的半廢之人,要想有入圖的一日,簡直難如登天。

所以封白這白虎之體,簡直叫碧玉看到了祥雲朵朵,金光燦燦的大道。

封白這些年被封紹教養,又閱遍其錦囊袋內的典籍玉簡,早對自己的出身存疑,自有許多猜測。聽得碧玉這麼一說,他不禁心念如飛,嘴裡只是嗤笑:“你瘋了麼,我是靈獸。”

碧玉此時的脾性已大爲不同,絲毫沒有高階修者的風範氣度,聞言就怒上心頭,一手掐住了封白的脖頸,力大得發出咯咯聲。

“如果你不是白虎之體,早在我搜魂搜不出那破解殘卷封印的神通所在時,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了。”碧玉陰狠的說,這七八日,她勾出這白虎的三魂七魄,又用各種魂靈法器來搜他,但分毫搜不出任何與解除封印有關的跡象,彷彿這白虎解除封印的能力完全憑空而來。

但也並非徒勞無功,至少她在搜魂時發現,這白虎並非普通的白虎,生而爲人,異變爲虎,這分明不是神獸,而是有神獸之體的人。

封白被掐得幾乎喘息不來,但心裡卻是疑惑消解,原來自己忽人忽獸的緣故,就是因爲他先天白虎之體麼?那他不是妖怪,相反,他還體質神聖……那他就可以告訴叔叔真實的自己了,幻象裡那幕也不會重現了。

這麼一想,鑽心刺骨的痛感中,他也覺出一絲輕鬆來。

一道白光閃過。

封白瞥見一面銅鏡映射過來,他頓時頭痛欲裂!

這次不再是色身,色身的痛苦他尚可以忍耐,也不至於因此就死,彷彿他的身體就理應橫行霸道一般,強悍得被肢解,被刺骨也仍是不死。

但來自元神的刺痛太過難以忍受,他連牙齒都咬不緊了,他想運作靈力,但胸口一隻巴掌大的法器死死控制了他,讓他只能任由元神灼燒一般的劇痛。

“還清醒着?”碧玉見這少年一臉痛苦,俊美的五官擰成撕心裂肺的形態,但仍目光清明,不禁詫異。

但她又滿意的笑了:“不愧是神獸之體,被我鎖骨焚心環煉化色身不死也罷了,竟然連我這金蛟融神鏡照着都還能撐到這等地步。你可知道,這金蛟融神鏡可是我飄渺至寶之一,我爲了求得此物一用,可是費了好多心思。”而且每用一次,憑她元嬰期的修爲,都要耗損三成靈力,何況現在她的狀態只有往日的半成不到。

說時,她伸手婆娑了一下封白的痛得發顫的面頰,嘆道:“真是神的恩賜啊。可惜啊,這白虎之體給你也是浪費,不僅年幼修爲又低,絲毫不動施展,還是讓本真人好好收用着罷。”

碧玉掐訣一道,地上的銅鏡便黃光大作,將封白的身影映射得更加清晰起來。

在黃光的照射下,封白的元神彷彿被萬箭齊刺,簡直要被揮發殆盡,他痛極了,終於忍無可忍,戰慄着發出了一聲慘叫。

看着這純淨無垢的俊美少年變得越來越形容猙獰,叫聲越來越慘烈,碧玉心中無比滿意,魔念將她的心燃燒得沸騰起來,彷彿當日在深海中那一場盛怒,得到了宣泄。當然,更叫她滿意的,莫過於凝結封白的色身精華,煉化封白的元神之陽後,她就能徹底將這具白虎之體吃掉……

封白站在自己的血泊中,元神在融燒中慘烈的茲茲作響,周身始終是在針扎火燎的疼。意識在逐漸模糊,模糊,洞府裡的溫暖甜腥,是他的餘味。

好痛。

叔叔,好痛。

叔叔你在哪裡?

我好難受……

幾千裡之外,正與慈覺一同往西南而去的封紹胸口驀得一緊,彷彿一支無形的針刺入,幾乎喘不過氣來,然後便是沒由來的心慌。這幾乎令他站立不穩,從祥雲之上栽倒下去,幸虧被一手有力的扶住。

慈覺打量了封紹一眼,見他面色忽然有些發白,不禁凝目皺眉:“怎麼了,小紹?”

叔叔……

封紹感覺這聲呼喚就在耳邊,他從沒聽過封白如此壓抑、痛苦的聲音,但現在他聽到了,他不相信這是錯覺。他們二人互相吸納彼此的元精近十年,其間親密無需贅言,不管是因此產生的神識縈繞,還是其他什麼……封紹有理由相信這是封白的求救!

此時封白的狀況一定不好,封紹心亂之餘,電影中青城尊者如何折磨呂明淨的手段霎時清晰在眼前,若是封白也受了這樣的折磨……

“小紹,你這是做什麼,要往哪裡去?”慈覺一手攔住忽然御劍的封紹,見他一臉急色已是掩飾不住,不由疑竇。

封紹無法解釋太多,只真情拜道:“師叔,我有急事,給我數日時間,我稍後一定趕去鍛心靈境!”說着他便掐訣,想要遁走。

但慈覺哪裡會讓他走,輕輕一擡手,腳踏祥雲將他攔住:“你師尊把你交給我,我豈能這樣任你離去。”

封紹掙扎想走,但他一個金丹期,怎可能與返虛期的慈覺相比,對方一個定神訣下來,他就逃脫不得。情急之下,心中邪火叢躥,也顧不得對這師叔的厭惡,他厚顏作出誠懇求助之色,道:“師叔,我那白虎身處險境,我真的不放心……”

“又是那靈獸?看不出你倒是情根深種。”慈覺微挑眉頭,眼眸和笑容都是一片慧黠,道:“你我動身之時,你師尊也已動身去飄渺宗,怎還能救不下你那靈獸。若是你師尊都救不下,那你去又有何益。放心罷。”說時,便輕輕巧巧的將他拉回了祥雲。

“可是……”封紹臉色大變,邪火已然是控制不住,不管了,他猛然掐訣,想向慈覺襲去,並非傷人之念,而是想借機逃脫。若是理智全好的封紹,定然不會出此昏招,兩人相距一個大境界,封紹再想聲東擊西,也須知一力降十會的道理。

“不用可是了,你入了魔怔。”慈覺斂眉,一揮衣袖,封紹的攻勢霎時化解,而後便叫慈覺一粒佛珠擊中眉心,刺痛失神,疲力神軟……小白,小白……

“爲了一隻靈獸着了魔念,真是至情至性。”慈覺玩味自語,一手將要昏倒在地的封紹攬住,眼見他慢慢合上的眼中,那股邪念慢慢被佛珠滲透的金光化解,這才略微安心。

這樣一攬之下,他才感覺到懷裡的人削肩瘦腰,忍不住低頭細看了一眼這師侄的容貌。

小白……小白……

“叔叔!”封白下意識迴應一聲,出口的嗓音卻無比沙啞,聲音成無,卻也叫他驚醒了一絲——不能再這樣下去。

再這樣下去,他就徹底要被分裂元神,被這個女人活吃了不可。

他要死在這裡嗎?叔叔不會知道……再也見不到叔叔了……

可恨!

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

封白心中就像被什麼點燃,恐懼迅速被憤怒佔據,渾身的血液驟然燃燒起來。他決不能束手就擒,絕不能叫人得逞!

拼盡全力凝聚靈炁,但封白的丹田就像被一隻無形之手狠狠地勒住,再雄渾的靈炁也擠不出分毫。而一動作,元神的劇痛如同無數根細針,一下子扎進他的身體,隨着黃光越來越明亮,他的精神逐漸恍惚起來。

不可以死。

他要活着出去,他還沒有抱夠叔叔,他還要與叔叔活個幾千上萬年!

這個信念無比堅定,封白胸中血氣激盪,從心底深處迸發的堅決與執念,有如火山般噴涌而出,剎那間將那隻無形之手摧殘破開!就在此時,一股暖流從他的胸口突然升騰而起。

是靈炁涌上!

封白急忙化炁爲力,他瘋魔般將全力轟擊而出,以他爲中心,石壁上出現一個蛛網般的裂紋,中心處赫然有金屬之力洞剉的痕跡。但是所化靈力使出的攻勢,遠遠不夠掙脫釘死自己的鎖骨焚心環。

碧玉聽到這金裂之聲,看着渾身散發出銳利氣息的少年,目光更爲灼熱起來,臉上卻浮起淡淡的譏笑:“還能掙扎?真是神奇的身體啊,那些快些煉化罷。”話音未落,她便掐訣而起,將僅剩的靈力大半打入金蛟融神鏡,鏡面頓時流光溢彩,泛出層層波瀾,黃光簡直刺目!

封白在這等刺激折磨下,雙目赤紅,青筋凸現,握緊拳頭,他識海一片混亂,他瘋狂的搜尋着那股力量,那股神力!只有激發那股力量,他才能突破這樣的絕境,不然他就得死在這裡。

不僅是色身,元神,所有的一切都將化爲灰燼。再也見不到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