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封紹有心叫川儀狠吃回教訓,但有元昊帶傷求情,也只得作罷。只好在分別前好生將兩人耳提面命,一再叮囑川儀好自爲之。

元昊答應得十分積極,封紹卻不好糊弄,直叫川儀立誓後才肯放行。

川儀並不思量,只聽得是爲元昊好,就毫不猶豫的豎起三指來,剛要開口卻被元昊打斷。彼時年幼倒罷了,如今既然長大成人,元昊如何還肯禁慾苦修,便是有傷在身也會得帶傷上陣,不然這修途慢慢還要茹素,哪裡捱得下去,

但要說服封紹,元昊深知這是不可能的事,除了他娘或許可以一試,全九州都找不出能第二個人了。包括他。所以他攔下川儀的瞬間,果斷大叫一聲“變變變!”。

封紹還沒反應過來,就眼睜睜看着川儀迅速化作龍身,元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上龍身,騰雲大霧而起,隨着短促一聲“川川快跑!”,空中眨眼就沒了蹤影。

當是時,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豔陽高照。

如此好天氣下,封紹指着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的方向,氣得發抖:“兔崽子!白養他幾十年,居然就這麼跟人跑了!”

“凡人不是說,兒大不由爹麼。”封白滿意的說,順便將他帶入懷中,御劍而起,去往西北邊崑崙的方向。

封紹睨了他一眼:“還女大不由娘呢,我那女徒兒阿鸞可不會這麼胡來。”說到此處,他越發掛念起自家愛徒的乖巧貼心起來,催着御劍的馬伕道:“快些再快些,你不是結嬰了麼,加點馬力啊!哎,也不知道阿鸞的傷是不是養好了……”

聽得這等擔憂關懷的語氣,封白臉色不耐起來,暗想着下一步就要爲剩下的這個撮合出一段姦情來。最好能像元昊這樣與姦夫跑得不見蹤影,那就最好了。

樑雍州地處九州南北東西的正中,由此出發,要去到西北極地崑崙需飛躍整個遺珠內海。花費了七八日,兩人才到達目的地。

一回到崑崙,封紹第一件事便是探看愛徒,但還沒進到洞府,剛從他那山頭落地,就見到了分別月餘的何鸞。

“師叔,這次的玉仙丸我自己出崑崙送給連雲姐姐便行了,不勞煩張師叔了……”

“這怎麼行,你不過剛剛能行走,神識法身都未完全恢復,任意運作靈力駕馭法器飛劍都有損害的。你師尊不在這兒,我可得看住你,還是照例讓我送罷。”

“我已經好了……”

“讓我去送罷!”

眼見何鸞與張千百在山間爭執着什麼,封紹立時上前,問道:“師兄,你與阿鸞在說些什麼?”然後看向何鸞,見其雖然消瘦些許,卻也面色紅潤,不是個重傷模樣,總算放下了心。

“師弟你回來了。”張千百轉身看向封紹,解釋道:“是這樣的,何鸞被飄渺暗害,途中被四州盟一個女劍修所救,那女劍脩名叫季連雲,因送何鸞返回崑崙時又受到飄渺追兵所傷,激發了舊傷。這舊傷只有何鸞特製的玉仙丸才能緩解癒合,但玉仙丸顆顆都得現制才能保持最佳療效。何鸞身子還沒恢復,這兩日才能下地……”

“師尊,我已好了,也能御劍飛行了。”何鸞急忙打斷,向封紹道:“張師叔都幫我送了好幾回了,不敢再勞煩師叔了。師尊,我能自己送。”

“不勞煩不勞煩。”張千百一邊晃着手裡的酒葫蘆,一邊擺手笑道:“每隔幾日就能見到連雲仙子這般才貌雙全的女修,怎會煩?”說到這兒,他不知封紹一早識得季連雲,還興致勃勃的向他誇讚這位佳人。

“說起來只是個散修,竟然一百多歲就已修得金丹,甚至領悟了劍意。雖只是一層劍意,但於散修而言何其不易,況且她還是個女子!便是與我鬥起法來,竟然還能接下數劍,這在崑崙,女劍修百餘歲就有如此修爲實力的,都是屈指可數啊!至於容貌,雖沒有丹青仙子那般驚豔九州,卻也颯颯秀麗,別有一股英氣之美。人品又如此秉直善良……”

見張千百將季連雲從頭誇到尾,猶不知停,封紹不由品出幾分意思來,戲謔道:“我當師兄是真體恤阿鸞的身子才代勞呢,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張千百原就是個瀟灑不羈的性子,封紹這點兒意味當然聽得出門道,回以一笑:“師弟說的不錯,醉翁之意在於釀酒之人呀。”說完,他便傾了一葫蘆,其中靈釀一飲而盡。

“嘖,師兄這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封紹莞爾。

張千百毫不掩飾,直言稱是,然後顯出兩分遲疑:“就是相識的時日還淺,我自是一見傾心,卻不知她作何想。”

封紹現今正是有夫無憂萬事足,聞得旁人的戀情,也樂觀其成,提議說:“她如何想,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師兄若怕唐突,不如叫何鸞投石問路,她與季連雲情誼最好。”他見何鸞呆愣着不答話,不由連喚幾聲“阿鸞、阿鸞!”

何鸞懵懂的回過神來,正聽到封紹問出一句:“……你問問季連雲,看她對你張師叔可有意?若是有意,你便要添個師伯母了哩”。

師尊與張師叔皆是滿臉笑意,惟獨她一點也笑不出來,心裡竟好像被人狠狠擰過的痛着,幾乎立時就說:“我不去。”

張千百一愣,封紹也是不解,何鸞低着頭,吞吞吐吐的道:“連雲姐姐一早說過,一心向劍,無意雙修。”

言下之意,就是專注劍道了。

張千百聞言,不禁大呼可惜,言語間很是扼腕。封紹卻是眉頭微挑,見何鸞不安的揉着道袍衣角,心中微明,但沒有多言。

此時,之前先去虛無峰拜見掌門師尊顧淮的封白已御劍回來。他剛一落地,張千百便已忘記了惋惜,目光落在封白的身上時,本是順道識掃的張千百頓時目光晶亮,激動的道:“三清在上!明淨師侄,我沒感知錯罷,你竟然結嬰了?”

封白點點頭,張千百一掃臉上的沉悶,高興起來:“到底是聖獸之體,果真不同凡響,不逾百歲的元嬰真人,只怕師侄你是我崑崙,不,全九州的頭一人呢!快哉快哉!該當慶賀!”說時便要拉封白封紹去吃酒,他洞府裡新闢一酒池,花費十分心機,靈氣充足,酒香四溢,實乃妙物。

封紹只叫他們倆先去,他先與何鸞探識過再來。張千百笑他將徒弟作女兒嬌養着,卻也沒強求,只死拉着封白先去呼喚趙博、羅勝、方長信幾個了。

見人走了,封紹才揉了揉何鸞的腦瓜,一邊爲其探識,一邊含笑問:“前些年,你與季連雲入世遊歷,可還開心?”

何鸞一聽師尊語氣溫柔,原本的緊張就散去的兩分,道:“若沒有飄渺那討厭鬼陰魂不散,我與連雲姐姐周遊九州就再開心不過了。”

“你放心,從今以後再沒有陰魂不散的飄渺了。”封紹笑了,壓低聲音道:“而且,你師孃已經將那謀害的幕後黑手,飄渺宗主碧波吃到肚子裡去了。你與蘑菇兩人險些被害掉性命的大仇,全報了。”說完,他便將之前寶月迷境還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簡略的說了一說。

何鸞一聽,大覺解氣,憤憤道:“她們咎由自取!師尊不知道那日多險,若不是連雲姐姐不顧性命的護我離開,我早被飄渺害得渣都不剩了。後來我們逃離樑雍州,更是險上加險,受了飄渺安排的當地大宗派了許多人追我們,虧得有連雲姐姐!不然師尊可見不到我了。”

封紹微笑着聽完她的抱怨後,這才問:“你既然與她情誼深厚,爲何慌騙你張師叔,說季連雲無心雙修,一心向劍?”

何鸞驚道:“師尊怎麼知道我……”

封紹無奈:“你素來單純,還以爲你這些您入世遊歷會有所長進,沒想到仍是一說謊就揉衣角。看來季連雲真的將你照顧得太好些,我該感謝她十餘年不曾叫你體會到世間百態麼?”

何鸞臉上一紅,有些羞愧起來。

“你覺得你張師叔與季連雲不相匹配?”封紹接着問,何鸞搖了搖頭,他又問:“那是什麼原因?壞人姻緣可是惡業。”

何鸞別過頭,嘟囔道:“連雲姐姐纔不會喜歡張師叔。”

“你又知道?”

“我就知道!”

“那也沒有自作主張的道理,總該問問季連雲的意思,若是他們兩廂情願……”

“我不問。”

“你……你可知對於一個散修,能有崑崙弟子作道侶,是多麼趨之若鶩的事麼?”

“連雲姐姐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

“這和見利忘義有什麼關係,我的意思是你張師叔不會配不上她……”

“崑崙弟子又不止張師叔一個。”

封紹啞然,若是元昊這麼說話,他早抽過去了。但何鸞極少任性,又是一小姑娘,他實在沒法動手,乾脆作罷。

何鸞看出封紹不悅,抱住他的手臂撒嬌道:“師尊,我只是想與連雲姐姐能總是一起入世遊歷,她要是有了道侶……”

封紹截住了她的言語,好整以暇的問道:“你擋了這次,她難道就不會有道侶了?就算她真沒有道侶,還能總是陪你遊歷陪你一世不成?”

“連雲姐姐說,只要我喜歡。我喜歡,除了師尊師孃,就她最疼我了。”

“那你也不要道侶了?”

“我有師尊就夠了。”何鸞撲進封紹懷裡,配合這句話着實將封紹感動了一把,尤其是想到先前那個有了道侶就忘了爹的兔崽子。兩相比較,果然女兒纔是貼心小棉襖。至於先前還聽出些不妥的感覺便頓時拋到九霄雲外了,乖巧如阿鸞,必不要他多費心的。

心情一好,封紹便決定厚待愛徒的好姐妹,以合籍大典在即,季連雲作爲他的道友進入崑崙做客。有了季連雲的陪伴,總算使得何鸞安心養病。

安頓好這頭,封紹纔去張千百的地方,甫一入洞府,酒香撲鼻,簡直撩人慾醉。再一看,光潔石面上蒲團、酒盞凌亂不堪,顯然酒過三巡。而不遠處那四五丈的澄澈酒池之中,赫然有着數道人影,雖有靈霧縈繞,卻叫一眼認出乃是主人張百千與封白、趙博、羅勝、方長信這數位客人。

竟是一個不少,無人缺席,修界動輒閉關,此次委實有幸,難怪喝得這麼歡。

見此情狀,封紹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來,簡直覺得先前那一番倒黴與險阻都不真實了,全離自己遠遠的了。現在的他又活過來了,只等六年後奪舍重生,這樣的快樂便能長長久久,有小白、有蘑菇阿鸞,還有這些師兄弟們。

思及此,他腳步輕鬆的走近,但還沒來得及招呼一聲,便叫一道劍光輕籠。他移步微閃,又叫一人擡手握住足踝。對方飛快的一挪,他就理所當然的栽倒進那酒池裡,溼得滿身酒水之餘,又叫攬抱入懷。

“叔叔真不小心。”

熟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語調還帶着三分醉意,混合着濃濃的酒香,封紹不由感覺面熱,右臂推了那畜生一把。那邊羅勝傳來一隻酒葫蘆,他接過來仰頭就飲,復轉向張千百取笑:“師兄真會享受,上品靈釀都能用來沐浴,想必錦囊袋內靈石堆積如山。正好師弟我近來行了黴運,大大的破財,積蓄耗去大半。近來卻要辦大事,還請師兄務必慷慨資助!”

這話一出,張千百還沒回話,趙博與羅勝已先一步有了反應,一個彈指揮出只小錦囊袋,一個開口問封紹所要數目,方長信則問:“師兄要辦什麼大事?”

封紹識掃過那錦囊袋,便知內含不菲,向趙博道過謝,便順便將他與封白兩人合籍,不日便要舉行大典的事宣佈了。

“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事了,屆時各位師兄弟一定要共同爲我與明淨做個見證。”封紹剛說完,酒池中正攬着他腰身的話題主角便傾身過來,粗魯的吻住了那剛剛吐出甜言蜜語的禍害。

雖然說完這些封紹也很想狠狠的抱住他親熱一把,但是當着衆人的面上,他也沒法厚顏,尷尬的推開身上那畜生,迎接幾位師兄弟的注目禮。

好在都是自家人,笑過便算,一干師兄弟嬉鬧打趣完便各自舉酒敬他們。

趙博行長,先祝道:“雙修合道,並蒂飛昇。”然後又板着臉向封白叮囑他不要憑着修爲高,就目中無人,不可輕忽他師叔云云。

張千百其次,他祝酒完拍了拍二人肩膀,嘆息道:“你們這邊佳偶天成,我卻是孤家寡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封紹失笑,正要寬慰幾句,張千百就自我安慰了:“無妨無妨,九州修者萬萬,何愁沒有佳人。聽聞飄渺新晉宗主姿容不凡,乃是丹青仙子一輩,師弟不是從飄渺回來麼,想必見過這位新宗主了,不知是否絕色天成?”

封紹眼皮一跳,腦海裡閃現的不是丹紫的容貌,而是蓬丘那胖道人的身形,立即搖頭說:“其貌不揚,絕入不得師兄的眼!”

“飄渺弟子裡還有其貌不揚的?”張千百吃疑,但一想他這師弟素來溫和,說話極有餘地,便知其貌不揚說不準還是美化了。他怪道:“這真叫我好奇了,改天一定得親自看看是怎麼個其貌不揚法!”

然後輪到羅勝,他如今已是假丹期,祝酒的話說完,便期期艾艾的看向封白。他不比趙博年長,比之封白也只大上三四十歲,如今修爲還差了兩個大境界,一些話便說得吞吐:“師兄心善……師侄一定不要因爲……因爲這個就壓……欺壓師兄……”雖是吞吐,卻也將如果封白對封紹不好,哪怕封白是少宗,他們這班師兄弟也絕不會冷眼旁觀的!

瞧這一個個的,都看準了他會被這小畜生壓制麼,封紹鬱悶之餘,又莫名的感動,正好奇方長信是不是也要說一樣的話,就看見他紅着眼邁了過來。下一息,他就被方長信撲了個滿懷。

“師兄!”

方長信大喊一聲,就熊抱着封紹大哭起來:“師兄你怎麼就這麼把我拋棄了!要不是上次慈覺搗亂,泰寅師叔本是要選我做師兄的道侶的!嗚哇……師兄都不給我這個機會,我好努力好努力的練劍,就是爲了能追上師兄,和師兄一起……”

封紹額頭的青筋又是一陣連連跳動,是被他壓倒在酒池裡的礁石上痛得,正要扶他起來,身上的人就忽然空了。擡頭一看,竟是叫封白猛然提走了。

確實是提,方長信雖已長成,身量卻只及封白的肩部,實在不夠看。

“師兄不要我了……師兄不要我了……師兄要和那隻老虎在一起了……”方長信全無儀態,竟然就這麼任由對方提着也開始嘶嚎起來,手舞足蹈,卻也不掙扎離開。看他臉色紅成番茄,雙目連焦點都無,嘴裡喊着師兄,視線竟然對着張千百手裡的酒葫蘆……顯然是喝醉了。

喝醉歸喝醉,但酒後吐真言的道理沒人不懂。

封白也懂,所以臉黑得像塗了墨汁,他將手裡的醉鬼往酒池裡一扔,轉而將目瞪口呆的封紹扛上了肩,丟下一句:“叔叔醉了,我帶他回去醒酒。”,這便御劍離去,留下同樣目瞪口呆的衆位師叔。

封紹既然被說成是醉了,那他醉不醉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封白要怎麼個爲他解酒法。眼看着封白手握一隻酒葫蘆走到牀榻邊,他不禁心底一寒,尤其是對方一隻手從背脊撫摸到臀部的時候。

“小白,我是無辜的,你不能亂來……住手!”

“好喝麼?”

“……你這是……放了什麼……”

“我們好徒兒調配的好東西。”

“何鸞你個叛徒……我要和你斷絕師徒關係!”

“叔叔醉了,這裡也醉了。”

“不要……不要……不要了……啊啊……不要啊……停……”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合籍了,從非法同居走到正式領證,多不容易啊o(*////▽////*)q

※最後一個劇情高能,再次預警,非戰鬥人員請結束後圍觀!

※若有小夥伴被誤傷,別怪作者沒有提醒喲╭(╯3╰)╮

※謝謝蘑菇的雷,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