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嘟着嘴說道:“誰會笑話,小姐本就是好看嘛,珠兒看一輩子都覺得看不夠呢。”
楊柳煙苦笑無語,卻也不曾真正要責罰珠兒,聽到珠兒這般說,沒來由的心中一傷,摸着珠兒髻,喃喃說道:“好看又能怎樣呢。”
“小姐,你想什麼呢?”
楊柳煙白了珠兒一眼,嬌聲說道:“你不是很能猜麼?”
珠兒微有些困窘,俏臉漲紅,搖着楊柳煙手臂,低聲說道:“小姐,你取笑珠兒。”
楊柳煙輕輕一笑,溫顏說道:“沒想什麼,只是有些羨慕牧蟬郡主,以女子之身,卻能縱橫沙場,不弱於天下男兒,縱是我讀得多少卷書,也難想出號令千軍時會有怎樣的一副光景。”
“小姐要是出仕,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老爺說了,論起博學多識,大甘之中,難有人能及小姐項背。”珠兒憧憬的說道。
楊柳煙眼中神芒一顯,嘴角微揚道:“大甘之中博古通今之士繁多,我只不過是看過幾卷書罷了,珠兒,莫要小瞧了天下英雄。”
珠兒撇撇嘴,甚是不服氣,楊柳煙噗嗤笑了起來,道:“也就只有你才覺得我無所不知吧,好啦,快起來,腿該麻了。”
珠兒站起身來,望着楊柳煙,篤定的說道:“小姐的才學比他們都高,哼,那個牧蟬郡主,肯定也及不上小姐。”
楊柳煙莞爾一笑,道:“那又如何,大甘之中,女子出仕,難比登天,也便只有在他,在九殿下軍中才會這樣的。”
“啊,果真很難麼?”珠兒皺着眉頭苦思道。
突地興致勃勃的說道:“小姐,你還記得九殿下去到較武場的模樣麼,這幾日大公子口中最是不以爲意,嘿,奴婢看啊,他其實心裡羨慕的很呢。”
楊柳煙掩口一笑道:“都是呆子。”
突然臉色一紅,急急別過頭去,珠兒不曾察覺異樣,徑自去收拾帳幔羅衾。
楊柳煙起身站在窗前,玉手捧腮,趴在窗邊,望着夜空靜靜呆。
“小姐,睡吧。”身後傳過珠兒喚聲,楊柳煙應了一聲,似有些留戀,卻還是輕輕關了紗窗。
燈暗,卓城的繁華燈火又再熄了一盞。
窗外,十丈之遙,一株蒼松上,一道孤單的身影靜默而立,若是樹下有人舉頭望去,也瞧不出葉影之中還有一人,合着秋風拂過的松枝,飄飄蕩蕩,無痕無跡,無根無憑。
就在窗落燈暗的剎那之間,樹上人影猛然一陣咳嗽,人影急忙捂住嘴角,壓低聲響,良久才止住咳聲。
殘雲散開了些許,藉着飄搖的燈火,間白絲如雪,卻是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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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鳥靜,寂然無聲,只餘松葉颯颯作響,半響,李落緩緩伸出手掌,低頭看着,似是有一聲哀傷嘆息,終了卻不曾流出絲毫來。
李落扶着松枝,緩緩盤膝而坐,月也斜,燈火漸少,卓城喧囂繁華之中,可也不曾知曉此時此刻,蒼松暗影中的寂寞。
清晨,李落略作囑託,早早入宮,溯雪似有千言萬語,臨行之前,卻只說了一句:“公子,路上小心些。”
李落點點頭,啓顏笑道:“好,可不要再在門前等我了。”
溯雪眼中一紅,險些落下淚來,李落溫顏寬慰,上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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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時,雲妃一行已準備妥當,雖是倉促,一應諸物卻也不少,禁軍強將千餘許,聲勢頗大。
鳳輦依仗,早早便候在宮門口,萬隆帝賞賜的財物集聚數車,看着轍痕,必是輕不了的,雲妃受寵之度,確是冠絕後宮。
萬隆帝拉着雲妃,戀戀不捨,又再叮囑李落,一路上多加照顧,早去早回,李落含笑一一應下,未覺不耐。
天色還不及大亮,一行人便出了卓城東門,繞南而去,李落騎在馬上,跟在雲妃鳳輦之後,回頭遙遙打量卓城城門。
彷彿間,李落不知這天下大甘,何處纔是自己的家,棄名樓裡,淳親王府,俱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何時纔會再回來,便是洛氏,也只能匆忙之中說的一聲。
這個時候,卓城之中,該是有好多人還在夢鄉之中吧。
李落吐了一口氣,啞然一笑,難料自己也這般多愁善感起來,隨即搖了搖頭,緩緩而去。
車馬漸行漸遠,身後的卓城城牆,也慢慢隱在清晨寒霧之中,淡沒了蹤影。
離了卓城,秋色漸濃,卓州境內,連日細雨,絲絲縷縷纏綿不絕,正似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一般,轉到夜涼,又是蟋蟀獨知秋令早,芭蕉下得雨聲多的光景,卻道是莫道身閒總是,孤燈夜夜寫清愁。
如此秋雨秋思,閒了墨客,癢了文人雅士,寒了枯鴉,累了奔波旅人。
出城幾日,李落策馬隨在禁軍將士之中,數日下來,卻是有些睏倦,着宮中侍衛牽來一輛馬車,躲入車廂之中,偷得清閒,無事之時便看看萬里閒雲解解乏味。
這本萬里閒雲包羅萬象,除了些醫術之外,各處的奇聞異事,奇山異水,奇花異草,也不少記載,頗合李落心思。
禁軍離都,排場自然是極大,李落也不願多言,只是嚴令將士不可擾民,其他諸事便是難得糊塗。
這些禁軍將士數年之中也未必能出得卓州一趟,自是少不了意氣風,州府官員,俱都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頗是威風。
李落見狀,暗歎一聲,徒添了幾分憂鬱。
好在萬隆帝傳旨,路途之中不可延誤,禁軍將士雖有些許怨言,只是誰也不敢違抗聖命,行進之尚算差強人意。
反是雲妃連傳了幾道諭令,沿途所經州府只可便易行事,不許大肆張揚,省卻了不少瑣事,若是有些可避開的城池,盡都繞了出去,行事甚是低調。
自出城之後,雲妃極少露面,李落也不過是在鳳輦之前與雲妃寒暄了幾句,見雲妃清淡如許,一應起居飲食,俱有宮中侍女照應,李落也便少有打擾,多數之時都是獨自一人待在馬車之中。
只不過比起雲妃的六乘鳳輦,李落座下的兩乘馬車卻是寒酸了不少,禁軍將士欲換好些的馬車,被李落笑顏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