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過罷,杏子林裡突然安靜了下來,羣雄好似一瞬間熄了爭勝之心,寥寥幾場比鬥,不痛不癢,俱都草草收場。
沒有人再來煩三分樓,皖衣百無聊賴的和夜雨重泉聊着天,指點着大甘的武林,口若懸河,三分真有其事,七分誇大其詞,聽的夜雨重泉眼冒金星,一臉佩服和羨慕,皖衣更有得色,說的愈發不靠譜起來。穀梁淚聽了幾句,暗自搖頭,皖衣這個模樣哪裡還像是那處高門孤樓裡出來的傳人,十足是個吟遊臆想的浪蕩子。
日頭漸斜,穀梁淚和柔月進了斷山門送給幾人的帳篷裡歇息,算算日子,在這杏子林裡已停留了好幾日,穀梁淚漸漸有些不耐煩了,異寶云云不看也罷,還是早去盟城爲好,如今外面的還是江湖中人,再留幾日,會來些什麼人穀梁淚也難以預料。想着如今不知身在何處的李落,穀梁淚伸手摸了摸懷中那枚天子令符,微覺有些燙手。穀梁淚嘆了一口氣,家中那位也是個甩手的掌櫃,這枚天子令符,只要不在卓城,大甘四境皇權所在之地生殺予奪,就算裂地稱王也無不可,只是自從李落將天子令符交給穀梁淚之後,好像早就忘了萬隆帝還賜過這枚足以讓朝野震動的令符。
柔月輕聲問道:“有心事?”
穀梁淚輕輕搖了搖頭。
“想他了?”
穀梁淚俏臉微紅,沒好氣的說道:“想他做什麼。”
柔月撲哧一笑,暗忖穀梁淚嘴硬心軟,不過和穀梁淚待在一起的日子不短,知道這位大甘王妃雖然神秘,但臉皮很薄,只怕惱了她,連忙一整神色,幽幽說道:“他真的很不容易呢。”
穀梁淚撇了撇嘴,不以爲然的哼了一聲。柔月輕笑道:“不過這個時候我可就不羨慕王妃啦。”耳旁傳來帳篷外面皖衣怪異的笑聲和夜雨重泉的驚歎聲,穀梁淚一臉不快,早知是這樣,就不該答應他的。
“和皖衣姑娘待了這麼久,都不知道究竟哪個樣子纔是真的她。”
“那你呢,哪一副纔是柔月姑娘的真正模樣呢?”
柔月一怔,神情黯然,穀梁淚心生歉然,剛要說話,忽然帳篷外面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隔遠呼道:“三章府長春府韓瑜求見三分樓樑樓主。”
穀梁淚一愣,柔月也是錯愕,此刻杏子林裡羣豪對三分樓避之不及,竟然還有人登門求見,而且這個長春府谷樑淚亦有所耳聞,和斷山門同爲三章府地界的江湖勢力,與斷山門不分伯仲,是三章府當仁不讓的地頭蛇。按說這三分樓和斷山門多少有些糾葛,長春府來人貿然求見,頗顯有些突兀。
穀梁淚沒有應聲,帳篷外甘琦傳音入密,低聲說道:“二小姐,一起來的還有卓城半分樓的人。”
穀梁淚心中一動,方纔試探不成,莫非又是換了個法子麼。
“誰?”
“老頭我不認得,年輕的我見過,是半分樓的馮震鳴。”
“咦?”
“以前聽公子說起過他,風評尚可,公子說過值得一交。”
穀梁淚略一沉吟,向柔月輕聲說道:“你先留在這裡,我出去看看。”
柔月點了點頭,沒有異色。穀梁淚起身正要出去,柔月忽然說道:“樑公子。”
“怎麼了?”穀梁淚回頭問道。
柔月垂目輕語:“離開卓城之後,你是大甘王土最有權勢的人。”
穀梁淚一怔,不由自主的按住了懷中的天子令符,眼中異芒微閃,笑道:“我知道啦,謝謝你。”
柔月低低嗯了一聲,穀梁淚隨即挑開帳簾走了出去,環目一望,數步外有三人同行而來,正中是位老者年逾半百,華髮叢生,面容慈祥隨和,左側是個英挺大漢,劍眉入鬢,儀表堂堂,右側卻是個脣紅齒白的俊俏公子,眉目很是精緻,不施粉黛,做着男兒打扮,一身勁裝,身形挺拔,略顯單薄了點,倒是被這貼身的衣裳裹得玲瓏有致,猶似玉蘭孤芳,卓爾不羣,別有一番動人模樣。
穀梁淚再瞧瞧自家這鬆鬆散散的三分樓,有人登門,皖衣眼皮也沒擡上一下,沒點正形的逗弄着樹下的蟲蟻。言心坐在不遠處的一張小椅子上,手中捧着一卷書,專心致志的看着。何月鉤不知道去了哪裡,倉央嘉禾倒是在,不過人在帳篷後,背對着衆人,坐在輪椅上看着遠山發呆出神。唯有左右棠和風憾林守在外頭,一個恭敬,一個好奇的打量着登門拜訪的三人。
一盤散沙,穀梁淚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告誡自己不必生氣,都是些厚顏無恥之輩,何苦來哉給自己找氣受。
穀梁淚看着眼前來人,輕輕一禮,道:“樑虛牖見過三位,不知諸位有什麼事麼?”
右側的俊俏人兒見到穀梁淚,眼睛一亮,驚訝之色一閃即逝,又似留戀的多看了幾眼,才脆聲應道:“是樑樓主,在下長春府韓瑜,
冒昧求見,還望莫要見怪。”
“韓……呃,登門便是客,何來冒昧之說,說起來我等纔是三章府的外人,不必客氣。”穀梁淚和聲說道。
韓瑜抿嘴輕笑道:“這些天總聽他們說起三分樓,一直未得機緣一見,沒想到樑樓主你這麼年輕呀。”
穀梁淚沒有應聲,看了一眼卓城半分樓的兩人,老者應該就是項青鷺了,另外一個自然就是李落口中值得一交的馮震鳴,此刻與韓瑜聯袂而來,多半也是想看看自己這個憑空出現的三分樓到底是些什麼人。
項青鷺和馮震鳴相視一眼,彼此臉上皆有驚容,穀梁淚心中一動,暗自苦笑,忘了馮震鳴在卓城時見過甘琦的,興許不認得自己,但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韓瑜見穀梁淚看着項青鷺和馮震鳴,笑道:“這兩位是我長春府的貴客,巧了,也是從卓城而來,半分樓項前輩和馮大哥,樑樓主可識得他們?”
“項堂主和馮堂主在卓城武林聲名顯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