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人,你何來這般自信,還是說我那五哥就等着你在巡檢司鎩羽而歸,好藉着機會在皇上前面參我一本?”
“王爺息怒,下官只是秉公辦事……”
“當初我奏請皇上設監法一司,爲的是替天子監法,不管是巡檢司還是大理司,再到如今的內衛司,難免會有冤假錯案,監法司守的是最後這條線,而不是插手查案,這其中的道理想必凌大人和狄大人早該知道,如今聯袂而來實屬牽強。”說話間,李落看着凌疏桐笑道,“如果凌大人是以中書省令監的身份前來,倒還說得過去。”
凌疏桐尷尬一笑,沒有接言。狄傑恍然,心裡着實不是滋味,冷漠的看了凌疏桐一眼,垂首不語。
凌疏桐心念電轉,長身而起,面不改色的說道:“下官此行確有僭越之舉,實屬不當,請王爺恕罪。下官二人這就走,巡檢司定案之前,下官和狄大人絕不登門叨擾。”說罷凌疏桐長揖一禮,向狄傑使了個眼色,就要離開巡檢司。
“慢,人都來了,怎好叫你們白跑一趟。”李落揮了揮手,朗聲說道,“剛巧巡檢司事關鄧王的案子已經辦完了,你們帶他走吧,案卷過兩日再送過去。內衛司辦的案子若是落定了,到時候方便的話還請兩位大人透個口風給我,聽聽五哥辦的是什麼案子。”
凌疏桐和狄傑相顧無言,狄傑正要開口說話,李落淡然回道:“耽擱許久,少頃兩位大人就請回吧。”
狄傑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神色黯然,凌疏桐只有一臉感激之色,瞧不出旁的,連聲告罪。李落垂目,漫不經心的說道:“聽說珏州西北一帶有人聚衆謀反,中書省擬了摺子上書朝堂,要朝廷調遣兵將南下平亂,可有此事?”
凌疏桐背心一寒,珏州有反賊作亂這件事知道的人不算少,但中書省上書的摺子可還沒蓋上中書省的印章,李落就已經知道了,而且這張摺子若說沒有包藏凌疏桐的私心,說出去怕是沒幾個人相信。
凌疏桐正掂量着這道奏摺還要不要上書朝廷,李落波瀾不驚的說道:“平亂一事宜早不宜遲,該上的摺子也須得呈上去,至於人選,依我看凌大人的義子凌將軍就不錯,當然最後該是何人領軍出征,還要看皇上和太保大人的意思。”
如果說早前凌疏桐的驚訝畏懼有演戲的成分,那麼此刻凌疏桐心中就只剩下誠心誠意的震驚和憂心,不是李落說到了自己所謀之事的震驚,就是因爲李落知道太多的憂心。這一次珏州平亂,是凌疏桐奔走合縱連橫之後的謀算,搭進去了不少人情,做了幾樁上不了檯面的交易,圖的就是能讓凌孤眠自立門戶,不必再寄人籬下。
凌疏桐臉色陰晴不定,心神更是不寧,脣齒髮澀,琢磨着該怎麼圓場,李落卻並未再費脣舌,擡眼望了望堂外光景,朗聲說道:“八皇兄來了。”
凌疏桐和狄傑回頭望去,鄧王李玄嗣在前,章榮政在後,左右有兩名巡檢司侍御史郎,一行四人緩步而來。李玄嗣臉色有些蒼白,氣色倒還尚可,眼中頗有疑惑,看看李落,又看了看堂中的三公其二,一言不發,眼中異芒變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
“八哥,五哥託了狄大人和凌大人的面,請你去內衛司一趟。”
李玄嗣淡淡哦了一聲,掃了凌疏桐和狄傑一眼,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脣,咧嘴笑道:“老九,你真的放心讓我出去?”
李落輕輕一笑,道:“章大人,送客。”
李玄嗣大笑一聲,旁若無人的揚長而去。凌疏桐趕忙跟了上去,狄傑張口欲言,最後也只是無聲的嘆息一聲,拱手一禮,黯然離開了巡檢司。
從進門到出門,這位大甘重臣沒有說一句話。
人走之後,李落無聊的伸了伸懶腰,暗含譏諷的淡淡一笑,自言自語道:“好好一個監法司,如今畫虎不成反類犬,膽小,可笑,可嘆。”
柔月失魂落魄的回了棄名樓,直到晴雲叫她吃飯,柔月才驚醒過來,一時半刻竟然記不得自己是怎麼走回棄名樓的。
席間柔月魂不守舍,夾了魚骨放入口中嚼了半晌,就着白米硬生生嚥了下去,竟然不覺得刺舌頭,若非溯雪眼疾手快,便要把好大一塊生薑吞進肚子裡去。諸女面面相覷,不知道今個的柔月出了什麼事,如此心不在焉。溯雪猜到十有八九和李落有關,只是不知箇中詳情。
吃了飯,柔月也沒吭聲,一個人離開了飯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棄名樓最不缺好事的丫頭,交頭接耳一個個天馬行空的猜測起來,種種因由千奇百怪,含羞的,帶臊的,應有盡有,要不是溯雪急忙喝止,指不定還要再編幾齣戲文呢。
華燈初上,李落還沒回來,穀梁淚晚膳時胃口不甚好,只喝了一碗清粥就回房歇息了。穀梁淚回房剛剛坐下沒多久,門外就有敲門聲,穀梁淚微微一愣,有些奇怪,不過還是起身拉開了房門,看着門外之人和聲問道:“柔月姑娘,這麼晚找我有事麼?”
柔月看着眼前戴着輕紗的大甘王妃,面紗之下是一張模糊的容顏,雖說沒法子一睹真容,但怎麼看也不是卓城傳聞裡那般醜陋不堪的模樣。
“娘娘,我……”柔月欲言又止,咬了咬牙剛想轉身離去,卻被穀梁淚輕輕拉住手腕,笑道:“進屋子裡說吧。”說完,便不由分說的將柔月牽了進來。
兩女坐了下來,穀梁淚爲柔月倒了一杯茶,然後靜靜的看着柔月,等她開口說話。柔月多少有點受寵若驚,雖說見慣了大風大浪,當年卓城之中的王公貴族見了不知道多少,自是遊刃有餘的很,但不管怎麼說在棄名樓穀梁淚都是名義上的主子,只是這個主子一向寬厚的很,府裡的事幾乎從來不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