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前輩視人命如草芥,竟然還有這等兒女情長的時候。”
“哈哈,小子,情和欲的滋味可比什麼甘露美酒還要醉人,你要是沒有嘗過那就太可惜了。”
“我已經成家了。”李落淡漠回道。
孛日帖赤那一怔,甚覺無趣,興致大減道:“那你就是沒有轟轟烈烈的喜歡過一個人。”
李落一愣,腦海中浮現出穀梁淚的容顏,玉人如斯,卻道是離多聚少,當年以道義的藉口從竹陰州化外山帶走穀梁淚,時過境遷,以常情度之,早已是冷落了穀梁淚,這些年間恐怕只有過一次勉強算是一個丈夫該有的溫情,不說轟轟烈烈,就算平平常常也遠遠不及,說是負心人也不爲過。
李落心有所感,沒了苛責孛日帖赤那的心思,輕咳一聲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有一天,她走了,不聲不響,沒有留下半點音訊,突然就消失了。”孛日帖赤那蕭索悵然道。
李落靜候下文,孛日帖赤那沉浸在往事之中,這位草海梟雄難得的流露出一絲溫情。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那時她已經有了身孕,是我的骨肉血脈。她恨不得殺了我,肯定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認賊作父,就一個人偷偷離開了。可笑我一點也沒有察覺,在她離開之後我酒喝得多,人殺的多,女人也搶的更多,不過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裡卻越來越難熬,總是會想起她。
我以爲她還會回來找我,既然她和我有血海深仇,她一定會回來想方設法殺我。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三年過去了,她終究沒有再回來。剛開始的時候我怕她找不到我,所以每過一處我就大張旗鼓,唯恐別人不知道我是草海蒼狼。那三年中草海蒼狼的名聲別說是小兒止哭,就連真正的惡狼猛獸也得噤聲蟄伏。直到三年後我才明白,她永遠也不會回來找我了。哈哈,半生逍遙,卻栽在一個婆娘身上,用你們大甘的話說真是作繭自縛,自討苦吃。”
孛日帖赤那頓了頓,平復了激動的心情,緩緩接道:“我開始找她,我拋棄了權勢、地位、財寶、美人,只想再見她一面,問問她爲什麼要不辭而別。近萬狼騎被我拱手相送,只留下三百對我忠心耿耿的弟兄,和我一起踏遍了整個草海,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找到了麼?”李落雖然不喜孛日帖赤那爲人,但這樣的刻骨銘心卻不能不叫人動容。換成李落自己,實在沒有什麼底氣苛責,果然自己從來也沒有轟轟烈烈的喜歡過一個人,穀梁淚沒有,那株海棠下的身影也不曾有過。
“我找了十年,等找到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孛日帖赤那嗆然悲聲說道,“這就是長生天對我的懲罰麼?可是錯在我,爲什麼要牽連無辜的人!”
孛日帖赤那言詞悲憤,這些陳年舊事在內心深處沉寂了許多年,終於可以在今日得以宣泄。孛日帖赤那縱聲吼叫,身形如風,在石牢中飄忽不定,將滿腔的怒火都發泄在石牢牆壁上,但見這些堅硬無比的黑石也熬不過孛日帖赤那的拳腳,簌簌發抖,落下了不少碎石。
聲聲怒吼,迴響在山腹地底,李落尚且自如,穩若磐石一動不動,不過臨近石牢中的扎卡幾人面面相覷,俱都猜測李落怕是已經凶多吉少,命喪在這頭瘋鬼的手中。
盞茶工夫之後,孛日帖赤那才漸漸平緩下來,喘着粗氣靠着石牢巖壁坐了下來,慢慢接着說道:“終於有一天,機緣巧合之下讓我找到了她,原來她出身一個小部族,說實話我一點也記不起來到底殺了她的哪一個親人,讓她這麼恨我。等我找到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我擒下了這個部族裡的所有人,逼問之下才知道,當初她回來的時候已經身懷六甲,在她的父母追問下她將和我的事說了出來。常言說虎毒不食子,沒想到這些人比老虎還要兇殘,不但狠下殺手將我和她還沒有出世的孩子取出來害死,還將她百般責懲,最後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將她關進往生崖死牢,從此陰陽兩隔,想見一面都見不到。哈哈,所以老子殺光了她出身部族裡的所有人,大人小孩一個也沒有放過,不讓她好活,老子就不讓他們好死,一個個全都要爲我還沒有出生的骨肉陪葬。”
說完這些話,孛日帖赤那彷彿抽空了身子裡的所有力氣,靠在牆上苟延殘喘,這種畸形的愛固然算是刻骨銘心,但這恨也一樣刻骨銘心。因果循環,豈能用一個簡單的對錯來斷言,只要放不下,便一輩子都陷在這輪迴中,掙脫不開,想不明白。
“所以前輩一定還要再見她一面。”
“不錯,不管她在什麼地方,不管她是生是死,我總要親自去看一看。如果她還活着,我就救她出來;如果她死了,我就要所有的人陪她一起死。”孛日帖赤那寒聲說道。
李落默然,孛日帖赤那自詡孽緣,果然半點不假。
“前輩既然來了往生崖,爲何又會落到現在這幅模樣?”
“小子,你知道當初我爲了找她用了什麼計謀?”
“請前輩賜教。”
“我和三百弟兄想在草海找一個人千難萬難,所以我故意放出風聲說她偷了我一樣東西,草海中不管誰得到這個東西,就能得到草海蒼狼的寶藏,而草海蒼狼的寶藏背後還有另外一個寶藏,那欽人的黃金聖壇。”孛日帖赤那說完之後靜靜的看着李落,似乎想從李落臉上看出些什麼,不過李落神色平淡的彷彿沒有聽到這些寶藏一般,只是哦了一聲便不再留意,讓孛日帖赤那好一陣灰心喪氣。
“前輩莫非也是以這兩個寶藏作爲交換的籌碼進入往生崖?”
“不錯,往生崖的確神秘,雖然在草海口口相傳,但知道底細的人不多,我恰巧算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