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逍遙子說的是一個陌生人一般,直讓李落一陣心寒。
“王爺可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不想。”李落斷然拒絕道,知道的越多,捲入這場風波的機會就更大,李落眼下實無心力再分神別的事。
“哈哈,王爺先不忙着拒絕,老道知道王爺的心思,天宗出世求道,無情無義,視天下蒼生爲芻狗;地宗人宗入世求道,爲正則兼濟天下,爲邪則禍亂蒼生,與王爺心中的兵家和法家之道大相徑庭。不過,天下大道,殊途同歸,這絕非是一句空話。”
“不論道家會不會與兵家法家所求之道殊途同歸,但晚輩身爲大甘皇族中人,沒有求道的心思,也沒有求道的資格,前輩美意晚輩無福消受,還望前輩另請高明吧。”
逍遙子微微一笑,忽然傳音在李落耳旁說了幾句話,李落臉色數變,片刻之後,漠然無語。
“哈哈,老道只是指引而已,怎麼勸說王爺答應下來,日後又要做什麼就不是老道該操心的事了,此際三生道友纔是道家宗主,老道只是個閒雲野鶴罷了。從今以後道家上下都知道王爺是這一任的山門護法,你看他們一個個面含怒意,不過誰也不敢對王爺無禮,這也是山門護法的一個好處。”逍遙子很是無賴的說道。
說罷,逍遙子沒有理會三生和李落怪異的神色,大笑一聲道:“道家歸一,貧道也該歸隱山林了,諸位同道,後會有期。”
逍遙子的灑脫讓三生始料不及,原本以爲會有一場龍爭虎鬥,沒想到最後竟然這樣波瀾不驚。如果說三生意外,此番前來觀戰的江湖中人更加想不到,一開始的懷疑在逍遙子說完這句話後才被打消,原來逍遙子是真的要將道家天宗拱手相讓。
逍遙子看着一臉憤色的天宗門人,微微一笑,和聲說道:“都回吧。三生道友,想來現在你還離不開卓城,三個月後,妙台山觀劍峰,貧道恭候大駕,天宗門下會隨老道一起過去,重歸道家門下。”
三生嗯了一聲,心中有些紛亂,眼前的逍遙子忽然有些看不透了,只覺得那雙睿智的眼睛中藏着世事蒼生,如過眼雲煙,時聚時散。
逍遙子向場中諸人遙遙一禮,灑然離去。除了道家天宗門下,剩下的人都還沒有走,齊齊看着這位今夜之後就會名傳天下的道家宗主。內鬥數百年的道家重歸爲一,到底是江湖之幸還是江湖之亂,眼下誰也不好斷言,不過三生和大甘朝廷之間的關係不清不楚,心智敏銳之輩已然能嗅出其中密議的味道。
逍遙子來的突然,去的更加決然,莫名其妙的讓李落做道家的山門護法,此時此刻,李落猜不出逍遙子到底在想什麼,只是逍遙子傳音之中說的話讓李落一時無法斷然拒絕,只能領受三生道人懷疑的目光。
言心含笑看着李落和三生道人,眼神很玩味,流雲棧的眼中卻流露出些許憂色,這個道家的山門護法不會是什麼好差事。
長明宮前靜了下來,只有雪驪劍劍芒四下游蕩,將這裡映照的忽暗忽明,彷彿置身汪洋水波之中,有光線水紋在身邊四處遊動。
劍氣水寒,劍風輕盈靈敏,這是一把至寒至柔之劍。
此刻李落離這把雪驪劍最近,收入當關中的鳴鴻刀被劍氣所引,蠢蠢欲動。雪驪通靈,也察覺到鳴鴻刀的戰意,劍身上的白愈加發寒,純的清澈,讓李落一時以爲其上覆了一層寒冰。三生收回投在雪驪劍上的目光,靜靜的看着李落和李落背後的當關。
天宗門下已離開大甘皇宮,長明宮前是道家三生的獨角戲。三生清嘯一聲,雪驪劍脫手凌空飛起,劍芒如雪舞水寒,繞空一週。只見空中的水汽凝成霜,其後化冰。
大霧剛散不久,卓城裡的溼氣不小,雪驪劍繞過這一週之後,場中衆人齊齊駭然,但見飛花飄雪,夏去秋來之際卓城長明宮前竟然飛起了雪花,晶瑩剔透。
李落退後了幾步,雪驪劍劍身之上傳來的寒並非冬日中飄雪飛花的寒,而會讓人先感到心寒,其後纔是絲絲冷意。雪驪劍以雪爲名,果然有它的獨到之處,不過這把劍在逍遙子手中時似乎並沒有聽到過這樣的飛雪異象,看起來該和三生的獨門內家心法有關。
漫天飛雪,凍住的不只是長明宮前的水霧,還有場中羣豪的滿腹狐疑。就算三生勝過逍遙子是靠了運氣,但這樣的一招劍法,此刻再無一人敢輕視這位年輕的道家宗主,如果還有人心懷他念,那就要掂量掂量能否接的下三生如此鬼斧神工的劍法和內功絕藝了。
過了良久,人羣中才傳出驚歎的呼聲,就是萬隆帝也一臉駭然的望着三生和她手中的雪驪劍。這樣的碎瓊亂玉,較之李落的向花問道也不遑多讓,或許猶有過之。
道家三生,名不虛傳!
萬隆帝定了定心神,上前半步,朗聲說道:“朕敬佩三生真人化解道家百年恩怨,將道門重歸爲一,實乃大甘武林之幸,亦是大甘朝堂之幸。真人言行實乃武林之表率,理當爲天下羣雄敬仰效仿,共襄大甘武林之盛舉。朕特此昭告天下,自今日起,大甘奉道家爲國之上賓,三生真人爲大甘國師,立武林百世之楷模。”
雪花還沒有融化,此刻長明宮前更加冷了。道家歸一,天宗消散,原本就已經震動了整個大甘江湖,如今萬隆帝竟然奉道家爲國教,賜封三生爲大甘國師,這一道聖旨驚動的就不只是江湖綠林,而是整個大甘朝野。
場中諸人誰也沒有想到,皇子權臣瞠目結舌,江湖羣豪人人側目,一場道家門內的鬥法論道竟然牽扯出如此駭人的結局。望着淡然靜立的正主,長明宮前的衆人心思各異,或許有不屑,或許有嘲弄,不過自然少不了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