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瑤庭將領所率騎兵墜馬摔在地上的不多,凡是這些被戰馬拋下來的草海將士,多半都已有進氣沒有出氣,命不久矣。
熊弼霆神色愈見凝重,這支騎兵比起前些日子交過手的草海將士還要難對付。
兩軍相交的地方宛若一個巨大的絞肉磨盤,活人活馬進去,殘肢斷臂、鮮血成河的出來。喊殺聲、慘呼聲、喝罵聲不絕於耳,直到一方死絕或是退去之後這些嘈雜的聲音纔會慢慢消失。
熊弼霆萌生退意,只是騎兵作戰不比步兵營,如果自己這方先退敗,則一定是兵敗如山倒的結局。敵軍將士不尾隨掩殺還好,一旦追擊後騎兵的衝殺氣勢起來,恐怕這些離營出擊的大甘騎兵將士多半都回不了自家大營。
就在這時,原本守的固若金湯的瑤庭騎兵鋒線忽然一亂,瑤庭領將面有憂色,皺眉回望,心中已有猜測,看來側翼分出去的騎兵將士果然無法阻擋大甘定天王的鋒芒。
似乎是爲了印證瑤庭將領的猜測,一根銀槍,一匹白馬,在人羣中極爲刺眼,引得數不盡的草海將士前赴後繼的撲上去。
只可惜白馬五尺之內,別說是人了,就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銀槍飛舞,帶起一道道血痕,出入如無人之境,突入瑤庭軍陣之中。
瑤庭將領暗歎一聲,料到會有這種境況,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李落來的這麼快,無奈之下只好長嘯一聲,收緊麾下將士,邊戰邊退。
熊弼霆壓力驟減,如果想要脫戰,站着不動就好。不過這麼好的機會豈能白白錯過,熊弼霆狂吼一聲,衆將士與李落兵合一處,追殺數裡,這才傳令收兵。
瑤庭將士死傷頗重,數百精銳騎兵將士身亡,而大甘死傷的將士更多,不過總是將草海來犯之敵逼退,算是小勝一場,折了草海瑤庭部的銳氣,沒有討到什麼便宜。
兩軍漸漸分開之後,瑤庭將領這纔看清李落和熊弼霆所率兩營將士,怔了怔,禁不住搖頭長嘆,哈哈大笑道:“定天王果然好手段,佩服。”
李落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瑤庭將領,固然有些無禮,不過敵我相對的時候也用不着再講究什麼禮儀風度。
如果瑤庭將領是佩服,熊弼霆就有些後怕了。
從李落的一句等候多時到瑤庭騎兵退去,前後也不過三兩刻,到了這個時候熊弼霆纔看清李落身後的騎兵將士,滿打滿算不足三百,加上衝鋒時折損的將士,最多也只是一支五百上下的騎兵小隊,竟然嚇退了瑤庭愈萬精兵強將,說出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熊弼霆不由自主的暗自猜測,如果剛纔慢了一線,李落率部不能儘快與熊弼霆匯合,又或者瑤庭將士退的慢了些,這場交戰孰勝孰敗還不得而知。熊弼霆急忙晃了晃腦袋,把這個讓自己膽戰心驚的念頭拋到腦後。
瑤庭將領身側一將低語幾句,這名年輕將領眼睛一亮,殺氣一顯,不過還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朗聲說道:“瑤庭令狐丹,能與王爺對陣沙場,實乃三生有幸。”
李落淡淡應道:“令狐將軍慢走不送。”
令狐丹大笑一聲,雖然眼下兵力佔優,但先機已失,逞強攻營最多隻會落個兩敗俱傷的結局,到了蒙厥撥汗面前怕是沒有法子交代。
“好,告辭啦,定天王。”令狐丹揮了揮手,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調轉馬頭漸行漸遠。
“王爺,你怎麼知道他們會這個時候來劫營?”
“猜的。”
“啊?”熊弼霆一臉錯愕,撓了撓頭,道,“那咱們還要不要派大軍追討?”
“不用了,窮寇莫追,撤回大營。”
熊弼霆揮了揮手,大喝一聲道:“撤回大營。”
大甘將士緩緩後退,到了營門落下的那一刻,營中將士的心才真的放了下來。
這場交鋒前後不到一個時辰,來的快,去的也快,怕是熊弼霆惦記的那碗粥還熱着呢。
關悅已到了東營營樓處,見李落回營,率衆上前見禮。李落只是隨意的回了一禮,解了兵權,和衆將閒聊了幾句,便和太叔古姑蘇小娘返回營帳去了,彷彿沒有留意到關悅眼中謹慎小心的神色。李落在定北軍中沒有官職,彼此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借卓城皇子的身份才能從營中抽得五百將士,正是這五百將士解了今晨草海瑤庭部劫營之危,但卻引起了關悅諸將的忌憚。
其後幾日,草海諸部幾乎夜夜劫營,時間飄忽不定,有時候是前半夜,有時候是後半夜,黎明時分劫營的也不在少數,攪的大甘營中雞犬不寧,連戰馬都消瘦了不少,將士更是困頓不堪,連日裡睡不上一個好覺。
每每劫營,蒙厥諸部都是一觸即走,與其說是劫營,還不如說是跑馬更貼切些。敵營將士來去無拘無束,更沒有一絲半點的謹慎模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肆無忌憚的令人髮指,而且就當着大甘衆將士的面,操練着各式各樣的騎兵戰陣,似乎是刻意耀武揚威一般。
李落也瞧着古怪,不過草海諸部這般囂張的氣焰,就算泥菩薩也得生出幾分火氣來,更不要說是大甘軍中顯赫一時的定北軍了。
不出五日,澗北城傳來將令,命關悅率部伺機主動出擊,以攻爲守,重整大甘軍威。將令傳來的時候李落不在帳中,還在西營陣線上,等關悅派人找到李落的時候已是三個時辰之後,營中諸將已經有了定議。
關悅雖然沒有說怎麼打算,但話中隱隱約約已經點出了營中將士的動向,只是過來知會李落一聲,倘若真要與李落議事,也不必等上三個時辰才找到李落。如今通傳,只是給李落皇子王爺的身份一個面子罷了。
李落有些悵然無奈,留在定北軍中無名無分,有些事無權干涉,有些話卻不得不說。澗北城的令諭在李落看來有些不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