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忠打定主意,心神漸漸安定下來。孔魚察覺異狀,暗歎一聲,與潘忠伴在公子身側已經有些日子了,如何能不知道潘忠心裡的盤算。不過孔魚也不想多說什麼,或許是因爲看到的太多了,孔魚懶的再費口舌,有些話更是羞於啓齒。
孔魚吐了一口氣,沉聲喝道:“看招!”說完袖中竄出一道寒芒,輕巧的啄向人影咽喉,是一個小巧但有些古樸的匕首,色澤斑斑,甚是鋒利。人影沒有動,匕首刺到身前兩尺突然繞了一個半圈,速度再快三分,斬向人影后頸,顯然孔魚對這個氣息奄奄的人影極爲忌憚,不敢用老了招式,虛中有實,一招變化,比起潘忠的出手要高明不少。
這一招變化快速,但出招頗是磊落,眼看就要落在人影后頸上,不知何故,孔魚微微偏了偏匕首,讓過人影后頸,只削去了幾根頭髮,也不知道是孔魚動了惻隱之心還是這一招也是爲了試探。
出手兩招皆都無果而終,孔魚神色不變,反手持匕,挑向人影左臂。匕首去勢不減,勁氣凝而不散,這是一招實招。人影晃了晃,在匕首就要刺到手臂前,兩根手指妙到巔峰的輕輕一拂一送,卸開匕首上的勁氣,只是力氣不夠,雖然匕首來的方向變了,沒有刺中人影手臂,不過卻將人影的兩根手指割傷,流出了幾滴鮮血。
孔魚心中瞭然,此子武功高絕不假,但是氣息微薄的幾乎都要斷去。這一招四兩撥千斤的指法固然神妙,只是空有其形,未有其實,倘若能再多出幾分功力,今日就算和潘忠聯手也決計討不到好。
不知道爲什麼,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孔魚沒有覺得心中一鬆,反而有一種難言的苦澀。來不及細細琢磨,孔魚手上的匕首又再刺了出去,招式兇險,但眼力高強之輩都能看見每到生死關頭,孔魚的匕首就會莫名其妙的鬆懈一星半點,讓這個人影勉強化解險情。數次必殺之局,最終都是功虧一簣。
潘忠面無表情的看着激鬥中的孔魚和盤坐地上的人影,這裡的人都要死,只有死無對證了,自己才能活的踏實,要不然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小星山終究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利劍。
孔魚久戰不下,潘忠臉上的陰霾越來越重,惡念一起,忽然揚手射出一支袖箭,刺向如今還躺在車轅上呆滯渙散的美**人。暗器剛剛飛出,孔魚便大喝一聲,匕首一轉,格飛了袖箭,怒喝一聲道:“住手,你做的惡還不夠麼?公子今天身死,你逃不了干係!”
潘忠眼中殺氣一閃,隨即訕訕一笑道:“孔兄何必爲難兄弟,我也是爲了幫你,倒是孔兄原來一直在防備兄弟啊,唉,好心當成驢肝肺。”潘忠故作惋惜的搖了搖頭。
孔魚冷哼一聲,潘忠是什麼貨色只怕沒人比自己更清楚,大夫人那裡也不知道說過多少次,只可惜大夫人也被潘忠這幅天生的憨厚模樣騙過,再加上公子一力維護,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今日如果能殺得了殺害公子的兇手,兩人回去小星山,潘忠也一定會將這件事推到自己身上,如果殺不了,除了這位腿腳不便的高手,這裡的人都是潘忠欲除之而後快的人。正是知道潘忠本性,孔魚才一直暗中提防,見潘忠暗下殺手,及時救下美**人一命。
孔魚掃了潘忠一眼,將目光轉回人影身上,猛然間心中一陣狂跳,只見人影骯髒不堪的臉上兩道精芒似乎能劃破這方天地,冰冷的、平靜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孔魚心中一涼,人影坐着,自下而上的目光瞧在孔魚眼中卻有一種仰望高山時纔會出現的敬畏,淡漠了生死,看破了紅塵。
孔魚嚥了一口唾沫,艱難的苦笑一聲。人影收回目光,蠕動了幾下,緩緩攀着車轅站了起來,站的很辛苦,似乎下一陣風就能把人影颳倒在地。孔魚沒有趁勢出手,等到人影站穩之後這才一擺匕首,做出進攻的架勢來,讓潘忠好一番誹謗詆譭。
一個看得清是非的死士是悲哀的,至少現在的孔魚心中就充滿了無盡的悲哀和無奈,不過出招的匕首沒有亂,取的還是人影胸前要害,殺了他,送公子的屍首回小星山,隨後的事到那個時候再想吧。
孔魚這樣想着,匕首已到了人影胸前,人影忽然伸手將匕首籠在雙臂之間,運力一攪,孔魚只覺一陣劇痛從手臂上傳了過來。這是什麼古怪的功夫,孔魚思慮未落,不等變招,突然一股吸力從人影雙掌上傳了過來,一引一帶,借孔魚之力,將匕首重重的插進了車轅上的木杆中。孔魚整個人向前一撲,趴在了車轅上,隨即一驚,眼皮一跳,人影近在咫尺,就算只剩下半成功力,也足夠要了自己的小命。
孔魚急忙向一旁躲了躲,想離人影遠些。就在這個時候,方纔還如同一具死屍般的美**人猛然坐起身來,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攥着頭上的髮簪,含忿狠狠的刺進了孔魚的左眼中。
孔魚慘叫一聲,發力後退,將匕首從車轅上帶了下來,卻不知被人影用什麼巧勁奪了過來,借勢揮了出去,勢如流星,直直沒入孔魚胸膛中。
勝負分的太快,沒有給潘忠絲毫出手的機會,只能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孔魚。
人影緩緩擡起了頭,澀啞難聽的,用如同破刀劃過鍋底一般讓人心裡發酸的聲音說道:“我的腿還沒有斷。”
潘忠大叫一聲,就這樣一頭沒入道旁山林中,一瞬間沒了蹤影。
人影苦笑一聲,扶着車轅喘息了幾聲,沒有擡頭,低沉說道:“你先別急着死,你死了,你的女兒也活不了。如果你一心求死,在死之前先帶她到一處能夠安身的地方住下,安頓好了再死不遲。”
美**人手中沾血的髮簪都已經抵在了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