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算計與算計

078 算計與算計

君柒一到前院的大院門口,就聽到了裡面安心月嬌軟溫柔的聲音,不禁擡眸朝前邊看去,果真是看到了手裡託着乾淨衣物的安心月,以及站在她面前正整理衣物的納蘭肆。這一次見納蘭肆與前幾次有所不同,前幾次這納蘭肆總穿一身翩翩白衣,看去風度絕佳氣質卓然,舉手投足之間盡是貴氣,今日,卻是穿了一身深紫色的錦緞袍子,整個人看去較爲肅然凝重。

可安心月手裡準備的卻依舊是白衣,看來,這安心月對納蘭肆也是下足了心思的,知道他平日穿着皆爲白衣,是以,準備的衣物也皆爲白衣。

只不過今日這安心月卻像是會錯了納蘭肆的意,他雖依舊文質彬彬而有禮,卻是沒穿白衣,也不打算換下安心月手上的那一套白衣。

“納蘭肆多謝安姑娘,只是行來匆忙,外頭雨大風大,換上不過又是髒了一套衣物,不換也罷。”話裡卻是直直拒絕了這安心月。

君柒到前院的時候,並未看見安勇,他本比自己先離開小院,該是要比自己先到,怎麼這會兒卻依舊是未見人?

正想着,君柒擔心這安勇另有計劃,是以,便站在門口一會兒,並未直接上前,只是站在門口角落裡停駐了一瞬,外面颳風下雨的,幾陣風來便是刮到君柒身上少許。

她暗地皺了眉,南城見此,默默地行至君柒的身後,用並不寬厚的身子,替她遮擋外面的這些風雨。

君柒原本以爲裡面兩個人交談甚歡,是以不會發現自己這個站在風頭上的人,更是沒想到,先發現自己的是納蘭肆。

“君小姐怎麼站在外面不進來,外面風大雨大,吹在身上冷寒的緊,還是快些進來。”納蘭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看着君柒的時候,那雙眸子彎彎的,溫潤得讓人心甘情願得沉溺在他的溫柔之中。

然,君柒卻從這聲音裡讀出些許終於解放了的感覺,納蘭肆正要朝君柒走來時,被安心月一把抓住了手臂,君柒自己進了屋,找了一處靠近暖炭稍稍近一些的椅子,自行坐下。

“納蘭公子,等等。”

安心月看了一眼君柒,見她身上幾處都是溼了,也是關切不已,讓自己身邊的丫頭去給君柒也是準備一套乾淨的衣物來,

“還不快些給表小姐準備一套乾淨的衣物來!”

她身邊的那丫頭趕緊點頭稱是,急急忙忙便是下去準備了,而安心月則一直抓着納蘭肆的手臂,並有意無意得將自己衣袖上那些許的水漬在納蘭肆的面前晃悠。

“君夫人再一次失蹤,此事已是非比尋常。”納蘭肆看着君柒,並未搭理拉扯着自己的安心月,倒是納蘭肆身邊的小廝書墨看到那安心月一直抓着自家公子的衣服不罷手,心裡有些看不過去,若不是自家公子修養好,早將這女人丟出去了,哪還會現在這般放肆。

這安家小姐生的端莊淑儀,看去也是一個大家小姐,沒想到舉止倒是大膽。

書墨心裡腹誹着,眼睛直直便是盯着安心月抓着納蘭肆的手。

一身紫衣的納蘭肆看去並無往昔的瀟灑風流,身上多了的凝重肅然氣韻,讓他的話,比起平日來,也多了些官腔官調。

君安氏的失蹤自然是非比尋常,在自家孃家失蹤,操控這全局的卻是自己的嫡親哥哥,這件事,怎麼會是非比尋常,何況,這嫡親哥哥在外面做足了好人。

“是啊!納蘭公子啊,您怎麼會來了!”正當這時候,安勇卻從後面的珠簾裡出來,見到納蘭肆的時候是又喜又悲。

君柒擡眸看到安勇身上的衣物時乾淨的,就連鞋面上也是一點泥污都沒有,看去便知,今日未曾出過門,否則外面風雨那般大,安勇不可能沒有沾染到半點風雨泥污。

何況,這安勇剛纔纔是與自己在小院裡,自己來這兒,身上沾了不少泥污雨水,這安勇不可能一點都是沒沾染到。

看來,他是早已來了,只是去換了乾淨衣物,至於爲何要換,這段時間內他又是去幹了什麼事,便是不得而知了。

蘭瓷給君柒遞過一杯熱茶,君柒捧在手心,並未開口說話,倒是安勇見到君柒竟也是在這裡時,明顯是被嚇了一跳,只不過衆人將其與見到納蘭肆的驚奇混合在一起了,是以,沒人知道安勇究竟是驚於什麼。

“今日風大雨大,納蘭退朝後,便是在家中閒適讀讀書冊,卻接到來自安府的小廝來信,說是君夫人在安家忽然失蹤,皇上一直關切君夫人之事,是以,在下便是匆匆趕來,未曾通報與安老爺。”

納蘭肆簡單解釋一遍,不過確實隱瞞了是安心月向自己通報一事,輕描淡寫得順了過去。

安勇還不知道是自己的女兒派了小廝傳信給納蘭肆的,聽到納蘭肆說是安家的小廝通風報信給納蘭肆,不禁語氣裡有些生氣,

“安家哪裡來的好事之徒,未經過我允許,擅自去給納蘭公子通風報信?納蘭公子平日便是瑣事繁身,這等事,又是要讓納蘭公子煩心了。”

安勇將自己府裡頭的小廝說了一遍,沒看到自己在一旁的女兒面色忽然頓了頓,有些不鬱,納蘭肆卻是知道是誰給自己傳信的,見安勇事先並不知情,他又在心裡仔細一想,便是猜到了這安心月的用心爲何,心裡有些許反感,卻並未表現出來。

“那小廝也不過是記得在下曾經爲君夫人的事情來安家過,這次君夫人失蹤,那小廝便記着在下,纔是與在下通風報信。”

納蘭肆這話一出,一邊的安心月的面色更是掛不住,努力維持着淡定如初的模樣。

“不過,還請安老爺告知在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上次來,見君夫人在安家安置妥當,小院外也有大量護衛守着,一般人怎會輕易將君夫人劫走?”

實則上次在安家找到君安氏之後,這件事便已經是不了了之了,皇帝並未再讓納蘭肆深入調查君安氏,便是將此事擺在一旁,接着是金瀾國明筲王出現,又是聯姻,以及奕皇子賜婚一事,那君安氏的事情便是擺在一邊。

但這次若是君安氏在安家好好地都能失蹤,那便是有些耐人尋味了。

納蘭肆雖無暇顧及安家這邊,可安勇是何爲人,他納蘭肆心中卻是有底的。

“小的也是不知道啊,今天安牧有事出去了,說好今日這林管家是要來安家接素真回君家的,但是到現在還未來,不多時便是傳出素真在小院失蹤的事情。”

安勇這話說到一般停住,反而是看向了一邊徑自坐着喝茶,並未開口的君柒,道,

“小院中誰也沒進去過,我這侄女大概是收拾妥當了,想去找素真,結果進去後不久,便是讓素院裡的護衛來找小的通風報信,說是君夫人失蹤了,小的這才知道啊!”安勇對着納蘭肆便是一陣訴苦,一邊還毫無聲色得講君柒給拉下了水。

安勇這話,顯然是故意說給納蘭肆聽的,他怕納蘭肆真的要追查此事,便暫且將矛頭指向君柒,說君柒是最後一個進小院並發現君安氏失蹤的人,這不就是變相的再與納蘭肆說,這件事情,最後知道的人既然是君柒,那麼,極有可能是與君柒有關。

君柒不語,依舊坦蕩自如,也並未因爲納蘭肆投過來的目光,神色而有半分的變動。

“小柒,你是最後一個知道素真不見了的人,快來與納蘭公子說說當時的情況。”

安勇招呼着君柒過去,此舉,讓一旁被忽略了的安心月心有不滿,她精心裝扮容顏絕麗,甚至還比不上這個渾身髒溼不堪的君柒?

“爹爹,小柒不過是發現了姑媽不見,她定也是不知姑媽究竟爲何失蹤的。”

安心月乾的好,乾的妙,乾的君柒兩手都快拍手叫好。

面對自己女兒端莊得體的話,安勇皺了眉頭,暗下看了一眼安心月,眼裡盡是責怪,安心月不知而茫然,見了安勇這般,也只是不解。

“心月姐姐所說,正是小柒想要說的。”

君柒忙順杆子往上爬,順着安心月的話,就是回了安勇。

納蘭肆沉默不語,一張笑臉稍稍淡了淡,看着這安家的一齣戲,神色並不佳,凝重的深紫色衣袍,更是給他渲染了厚重的不悅。

安心月見納蘭肆這般,平日溫潤的容顏此刻雖笑着,卻讓人覺得置於極冷的寒天雪地之中,哆嗦兩下,屋外風吹進來,她收緊了衣服,不敢再說話。

安勇見納蘭肆不語,氣氛十分尷尬,便想開口緩和現在的氣氛,怎知,話還未開口,便聽得納蘭肆一聲嘆息,裡面的威懾讓他膽顫驚心,

“安老爺,有些事,不用我點明,更無須相府出力吧。”

短短的一句嘆息,令君柒稍稍偏頭,看了納蘭肆一眼,那支,納蘭肆正好回頭看她,抿着脣雖在笑,卻讓人覺得危險之極。

與第一次想見時溫潤的樣子大不相同。

這話,更是讓安勇瞬間額角便是沁出了冷汗,低着頭微微彎着腰,心跳如鼓,見納蘭肆這般說,心裡不禁猜測着,莫非這納蘭肆已經是知道自己的暗中部署以及那些小動作了?

納蘭肆代表着的是皇帝,皇帝若是知道了此事,那安家一脈哪裡還有活路,恐怕會被皇上壓制到死!

幾番思索之間,安勇已是膽戰心驚得將這些事情全部打理了一遍,並考慮到了安家被揭發之後的地位,不禁冷汗直流。

安心月在一旁,根本不知道他們幾人所言爲何事,見父親神色凝重而納蘭肆氣勢壓迫毫無溫潤可言,也是沉着氣,不敢說話。

此時,最置身事外的,恐怕就是君柒了,她既不開口說今天去小院裡看見的一切,又不說對於此事的意見,孃親失蹤對她來說好似並未造成什麼影響,君柒的面上並未多大神色變化。

“納蘭公子所言極是。”安勇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想着皇上定是暗地裡派了納蘭肆在安家設了眼線的,否則這納蘭肆怎麼會知道自己暗地裡做的那些事呢?

安勇猜測着皇帝都是知道了,便再也不敢再暗地裡玩什麼花樣把戲了。

“小的定當加派人手快些找到嫡妹,好讓君家人將嫡妹接回君家去。”末了,安勇又加了這麼一句,以示自己已經完全懂了納蘭肆的意思。

納蘭肆不置可否,安勇早已嚇得就差屁滾尿流。

“如此,我也好向皇上交差,務必請安老爺找到君家夫人,皇上很看重此事。”納蘭肆又暗地裡加了一道壓力在安勇身上,安勇忙點頭稱是。

君柒在一旁樂得其成,經過君安氏這誤打誤撞,納蘭肆一來安家,這安勇的算盤,算是全部落了空了。

這一趟跟着來,也算是沒白來,否則,這安勇恐怕也是得派人將自己從小院裡招來,那時候,這安勇背地裡是怎麼說的,自己可是全然不知了。

皇后娘娘已經是很少如此高調得出現在皇帝的面前了,何況這一次一來,便是行大禮而氣勢洶洶,讓皇帝一時之間也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皇后這是怎麼了。

玉皇后知皇帝不盡然知道明筲的真實秉性,想着皇帝定是與自己一樣,只是聽聞這五週大陸的傳聞,金瀾三王爺,驍勇無雙,俊美而一表人才,卻是不知道其內心竟是如此齷齪,便在行李待皇帝親自將她扶起後,便是聲色含厲的將鸞鳳殿內的事情無一鉅細得告知給了皇上,有些情節,自然是誇大了些。

不過,那又如何,她雙眼看到的就是如此,她是不會讓這樣的人來欺負自己的寶貝女兒的!

皇帝是知道皇后的性子的,也知道皇后向來就是護短,是以,對皇后的話,只是信了一半,另一半則是懷疑,何況,雖與這鳴哨未曾解除過深,但大宇皇帝這麼多年來的穩坐皇位不是假的,不會連一個人都是看不清。

不過皇帝的面上卻是不敢露出半分疑惑來,在愛妻,尤其是總是與自己鬧彆扭甚少主動來找自己的愛妻面前,皇帝自然要好好表現一番。

先是安慰皇后以及哭哭啼啼的連慕卿一陣,纔是神色冷厲得讓身邊太監去將明筲宣進宮來。

“皇上,明筲王爺在殿外已是等候多時。”他身邊的太監卻在皇帝耳邊附言道,

“宣!”

皇帝語氣憤怒,皇后在一旁情緒也很大,倒是連慕卿,這會兒哭也是哭過了,反倒是安靜了下來,站在皇后身邊,只是眼睛裡依稀有些淚珠。

明筲的衣服都是未曾換下,外面又是下着大雨,是以進來的時候,有些狼狽,他進來後,一雙眸子就是盯緊了那個他之前小看了的七公主殿下。

皇后見明筲王一雙鷹眸毫不客氣得瞪向自己的女兒,立即便是出聲道,

“好大的膽子!見了本宮也不行禮!”

明筲這才斂下眉眼,但心中的一口濁氣,依舊是無法排泄而抑鬱不已。

“明筲見過大宇皇上,皇后娘娘。”由於連慕卿與他而言,自己的身份爲王爺,還是比那未曾封過品階的七公主高的,是以,就算禮儀上需行禮,但情緒上,他卻不願。

“朕聽聞你對慕卿身邊貼身宮女侵犯,事後更是殺人滅口,卻被皇后與慕卿當場揭發,”皇帝頓了頓,“明筲王,可有此事?”

“大宇皇帝明鑑,小王乃一國王爺,何等美人未曾見過,何須對一個小小宮女侵犯,此事,乃是有人栽贓誣告,對小王下藥。”明筲渾身肌肉緊繃,說的時候面色十分難看。

“王爺這是在說慕卿撒謊,還是說慕卿是那下藥之人?父皇,母后可以作證,慕卿,慕卿只是讓那憐兒去給王爺換下乾淨衣服啊,怎知,怎知後來會這樣!”連慕卿一聽,卻又是哭哭啼啼起來。

皇帝心下思慮也是複雜,金瀾國與大宇國之間還不能撕破臉,何況,這聯姻一事涉及頗多,大宇國需求金瀾國的農貿,可他也不願讓皇后不悅,一下子夾在了中間,再英明險惡的帝王,都是會被難住。

明筲對連慕卿赤果果的指責未曾還嘴,只等皇帝‘明鑑’,他相信,皇帝知輕重,不似這些婦孺之輩。

“皇上!臣妾請求將慕卿與這明筲王的婚事退了!”皇后在一旁還有些添油加醋的味道,她十分急切。

“愛妃,此乃兩國之事,婚約不是兒戲,何況乃兩國聯姻。”

皇帝只好哄着皇后,語氣低柔,連慕卿聽了,忙是瞅着夾縫就往裡面鑽,

“母后說,既是兩國聯姻,慕卿只要嫁給金瀾國的皇子王爺即可,無須必然嫁給明筲王爺。”她摸了摸類,清涼脆生生的聲音帶着朝氣與刻意渲染的稚氣。

明筲緊抿着脣,如若這皇帝皇后太過溺女,真的退了自己與其的婚事,那他回了金瀾國還有何顏面!

這婚事,誰都不能反悔!

“如此,莫非是我的慕卿可有意中人了?”皇后聽連慕卿這般說,面上一喜,

“母后,女兒心中卻是有人,心想那人若不是明家人,是否便是有礙於兩國友好?”

她眸中狡黠,心裡小算計已是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