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傾的氣場強大無匹,他一出現,鬧騰的安夏和阿元都安靜下來。
連姜錦身側的周易都動作僵硬,懊惱自己不該跟上來。
原以爲是個普通的慶祝會,誰想這位大神居然也出現了?
姜錦倒是沒察覺其他人的不自在,反而驚奇又驚喜地看着顧寒傾:“顧小叔您也來了?”
“嗯,慶祝你出院。”照例語言簡練,但顧寒傾眼裡淡淡的溫和關切,卻並不掩飾。
姜錦微喜,趕緊拉了周易進門。
家裡佈置了一番,牆上貼着“happy”的金色氣球,天花板上也飄了幾個彩色氣球,垂下細細的絲帶。小飯廳的餐桌中央擺着漂亮的草莓奶油蛋糕,周圍則放置着切好新鮮水果,以及蔓越莓曲奇、瑪格麗特小餅乾等小甜品。
這些,不出預料應是安夏的手筆,想要給姜錦一個驚喜。
只是角落還放着一些沒有弄好的氣球禮花,姜錦猜測,應該是安夏弄到一半兒,顧小叔帶着阿元來了,安夏每每看到顧小叔,都跟老鼠見了貓兒似的。
這不,現在還偷偷跟在姜錦身後,用手指在她的後腰戳戳戳,鬼鬼祟祟說:
“你怎麼把暴君拉來了?我覺得自己連心愛的甜點都吃不下了!”
姜錦好笑地回頭,卻見安夏立馬垂首挺胸站得筆直。
一掃,果然是顧小叔瞥了安夏一眼。
姜錦拍拍她的手算是安慰她。
安夏的用心佈置,還是很合她心意,至少這一個多星期來的鬱結一掃而空,頗有一種要迎來新生活的暢快通明。
房門被敲響。
周易去開門,進來的時候,身後跟着幾個提着盒子的人,在室內尋到顧寒傾,恭謹地低頭問好。
“放下吧。”顧寒傾不鹹不淡地吩咐着。
原來那些盒子裡裝的都是熱騰騰的飯菜,每一道都擺盤精緻,跟米其林三星餐廳相比也不逞多讓。
八菜一湯把小餐桌塞了個滿滿當當,再加上蛋糕甜點等物,果真多了些慶祝會的味道。
“差不多到吃飯時間了,我們一塊兒坐下吧。”姜錦心情很好地招呼衆人。
她是主角,當然她說了算。
姜錦本想把主位讓給顧寒傾,卻被顧寒傾的堅持打敗,最後自己落座主位,右側坐着顧小叔和阿元,左側坐着安夏和周易。
因爲有顧寒傾存在,面對顧寒傾而坐的安夏噤若寒蟬,提前準備好的香檳也沒敢拿出來,周易更是不敢發出聲音默默吃飯。阿元有外人在從不說話,顧寒傾餐桌禮儀嚴苛,姜錦更是謹守食不言——最後,一頓飯吃得分外安靜。
安夏實在是覺得跟顧暴君呆在一起痛苦不已,吃完飯,找了個理由立馬溜了。
阿元賴着不肯走,用眼神嫌棄老爹,讓他先離開,自己則跑到姜錦懷裡窩着,還乖乖地盤腿而坐,很小心沒有碰到姜錦的傷口。
外出接了個電話回來的周易,神色古怪。
“怎麼了?”姜錦隨口問。
“顧青山導演那電影,定下你是女主角了,剛纔劇組打了電話給我!”
難怪周易神情這麼古怪!
姜錦也一臉詫異。
“顧青山導演的電影女主角選角,不是……把我刷下去了嗎?”姜錦抿着脣,不由得想起蔣鬱。
原本這女主角選角,若不是因爲她,她連試鏡都進不去。
“突然變口風,我也很奇怪。”周易似乎想起了什麼,斟酌再三,瞟了好幾眼坐在沙發上,似乎在用手機處理事情的顧寒傾,才道,“大概,是那位蔣四公子吧。”
“嗯?”
“我聽說,蔣四公子成了電影的最大投資人。”
姜錦還是第一次聽說,恍恍惚惚不知怎麼應纔好。
她下意識就是拒絕:“還是幫我推了……”
“接下。”一個冷淡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姜錦和周易齊刷刷看向顧寒傾。
顧寒傾漫不經心地坐着,仍然氣勢凜凜,出口之言從來毋庸置疑:“既然是小四給你的補償,你就接下。”
“可是……”
“那是他欠你的。”顧寒傾輕描淡寫定了義。
就像蔣鬱投資電影的幾千萬,根本不值一提,不過就是丟進水裡聽個響兒。
姜錦最後也應了下來。
她唯一擔心的是,顧導那邊會是個什麼態度?
……
蔣鬱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在醫院休養。
他已經對這無聊透頂的醫院,耐心到了極致,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他跟醫生周旋,想要提前出院。
莫問直接駁回了他的出院申請,順便給蔣家的人告了狀。
畢竟是好友的拜託,說了讓他在醫院安分些時間,不要出來隨便蹦躂咬人,當然不能讓他出院了。
於是,蔣家集體趕來,對着蔣鬱好一頓譴責,說他遇到車禍還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真是不當人子云云。
蔣家齊上陣,女人們擔憂傷心,一把鼻涕一把淚。男人們板着臉,一個訓斥了又換另一個。
蔣鬱被折磨得精神崩潰,耳膜都快破了,只要舉手求饒。
他這裡正煩着呢,手下顧問團,幫他打理投資電影的那人就打來電話,說,顧導大發脾氣,要罷拍。
蔣鬱本就在氣頭上,這會兒撞了槍口,直接逼出了他狠毒冷血的資本家一面。
“不拍?這電影是他說不拍就不拍的?你告訴他,如果他不拍這部電影,不用我指定的女主角,那就不要想他的電影能上國內任何一條院線!”
蔣鬱豈是能被威脅住的?
他自打入了金融圈,賺取第一桶金,之後財產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多,連國外都有不少產業。他靠的,可是手段、計謀與能力。
這滔天的財富之下,隱藏着不知道多少人的悲歡離合。
他有無數種手段能讓顧青山爲現實低頭。
現在,只是警告而已。
這是他給姜錦的禮物,不容有失。
……
“顧導不答應?”姜錦愣了一下,又覺得是在意料之中。
周易唉聲嘆氣:“據說顧導把蔣四公子惹毛了,蔣四公子都放話了,說不拍就封殺他!還好這消息現在只有劇組核心高層幾人知道,暫時沒流傳出去,不然就真的糟了。蔣四公子不是圈內人他不在乎,但我們不一樣啊。顧導成名多年,受過他恩惠,與他相識的演員導演不知凡幾,輕易就能把剛入行的你擠壓得沒有生存空間!我們可不能得罪顧導呀!你又不可能指望蔣四公子的投資混一輩子!”
姜錦也知道這個道理。
“我去找顧導!”她霍地起身。
周易沒攔她。
姜錦的打算,已經是最好的辦法。
姜錦讓周易打聽了顧導的所在。
意外的是,顧導如今居然就在姜錦住過的那家醫院!
不過住院的不是顧導,而是他的妻子,顧夫人。
姜錦這才從周易口中得知,顧夫人纏綿病榻好幾年了,聽說是胃癌。最近她的身體越發不好,很有可能時日無多。
顧青山導演與妻子的關係很好,兩人學生時代就是戀人,坎坎坷坷走到今天。
據說,這部電影的初衷,也是顧青山導演拍給妻子看的。
姜錦聽得很感慨。
這部電影對顧導來說,意義是不一樣的吧,他自然不會允許沾染上世俗骯髒的東西。
那她,就更要用實力來證明自己!
……
顧青山坐在妻子牀邊,握着妻子瘦弱無骨的手,看她睡夢中也皺着眉,心裡酸澀得厲害。
兜裡手機又響了,不想打擾妻子難得睡眠的顧青山,輕手輕腳起身去病房外接聽電話。
電話來自老友,又是來勸說的:“老顧啊,這次你可真不能犟了啊,你不知道那位蔣四公子的背景,他說要封殺你,就真的能封殺你!只要他放話,以後沒人敢給你的電影投資!蔣四公子得罪不起!”
“……”
老友氣急敗壞,也沒想到以爲是好事情的天降投資,卻成了如今的噩夢,但他還是不得不勸顧青山:“老顧,真的,你想開點,就是一個女主角嘛,犯不着這麼得罪人,你隨便拍拍就得了,作爲導演,你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打壓這個女演員,何必爲此賭上自己的導演前程?”
“反正我也一把年紀,不拍就不拍。”顧青山面容無悲無喜。
老友沉默了一瞬:“那,弟妹的手術費怎麼辦。”
“……”
“她現在的病況,只有轉到國外去接受專家治療纔有希望,你能負擔得起上百萬的費用嗎?”
“……”
“別說上百萬的出國治療費用,就是昂貴的醫藥費你都快交不起了吧,早些年你們夫妻做慈善,你的身家都被砸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這些年也耗光了。你說,怎麼辦?”
顧青山雖然還是沒說話,但拳頭卻緊緊捏着,脖子上青筋可見。
他一路走來,作爲導演受到了無數的讚譽,卻從來沒有一天,覺得自己竟然如此軟弱無用,居然對妻子的病束手無策!
老友也知道他心裡憋悶:“沒辦法,誰讓老天這麼不開眼,弟妹多善良的人,居然得了癌症。”
顧青山何嘗不是這樣想?
他夫妻二人雖說不是濟世救民,但也真真切切地爲慈善付出過。
他一生都在安安分分拍電影,從未作惡,他妻子更是善良,常年奔走在山區幫助貧困兒童。
他們中年喪子,晚年又要遇上這樣的劫難……爲什麼?
“讓我再想想。”顧青山掛了電話,搓着手指,很想抽菸。
他一轉身,就看到走廊不遠處站着的姜錦與周易。
“是你?”顧青山一眼認出了姜錦,也記起了她的名字。
姜錦。
顧青山並不意外,妻子再次入院這幾天,不少門生故舊都來探望過,如果姜錦知道消息會過來,也不足爲奇。
“你來探望我夫人的?謝謝了。”顧青山的態度倒是難得的溫和。
姜錦想起顧導剛纔跟人打電話的樣子,心裡忽然有些難受。
“顧導,我就是您電影指定的女主角,姜錦。”她垂着眼,莫名愧疚。
顧青山瞪大眼睛,神情從誤以爲她前來探望的欣慰,到勃然而生的憤怒,再到濃濃的失望和無力。
“原來……是你……”顧青山以爲自己會暴怒,會指着姜錦破口大罵。
結果,他什麼也沒做。
顧青山冷笑一聲,不知道是對姜錦,還是對自己。
“試鏡那天倒是爲難姜小姐了,是我這個老頭子多嘴,自以爲是斥罵你,誰能想背景通天的姜小姐,根本不需要這些指點呢?”他故意譏諷道。
“我來,是想您給我一個機會,再讓我試鏡一次。”姜錦誠懇地說。
顧青山呵了一聲。
“如果您覺得我試鏡還是不行,您大可以選擇其他演員來做您的女主角,也沒有人會爲難您。”
顧青山見姜錦延言辭陳懇,並非作僞,這才神色緩和。
“好,我給你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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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被蔣四對姜錦的好矇蔽了啊,他本質仍然是個自私涼薄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