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舞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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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溟月不覺身上有何異樣,向陰沉着臉,神情緊繃的祁詡天笑了一下,“許是父皇多心了,溟月不覺有何不適。”
“韓梓麒心機深沉,利用了他人還能使其心甘情願爲他所用,這類人絕不做無用之舉,他若離去,便是有了打算,若他本就是針對你而來,此刻安若藍便危險了。”她危險,溟兒就愈加危險,只盼是自己多心纔好。
在等候消息之時,祁詡天命人傳了旨,祁溟月在一旁聽着,知道現下父皇正是暴怒之時,不論那韓冀是否與此事有關,恐怕都脫不了干係了,誰叫他是韓梓麒之父呢,既然走脫了韓梓麒,便讓他整個家族之人爲他的行爲付出代價。
雖然無情,但不得不說,皇權的作用正在於此,一國之君需要的也不是仁慈,而是控制。
不一會兒,劉總管匆忙的回來了,見到祁溟月安然無恙的坐在那裡,霎時臉上現出明顯的驚愕之色。
“殿下無恙?!”劉易從來神色不同的臉上頭一次有如此明顯的表情,他的神情告訴衆人,安若藍定是出事了。
“怎麼回事?”祁詡天皺眉,若安若藍有事,溟兒……
“回陛下,臣到了地宮,其中一切無恙,上下的侍衛和影衛都不曾出事,但奇怪的是,赤色院內的安若藍竟然吐了滿地的鮮血,已昏厥過去。”所以他才匆忙趕回,怕溟月殿下身上的蠱毒發作,不料卻見他面色平靜安然無恙的坐在那裡,竟不見絲毫痛苦的神情。
“她吐血昏厥,殿下卻無恙?”瑩然在一旁聽了,露出深思的表情。
“莫非殿下身上的連心蠱已失去效用了?”紅袖一臉喜色的問道。
“怕不是如此簡單。”祁溟月靜靜坐着,也覺頗爲奇怪,他真的不覺有何異樣,但更爲奇怪的是……“爲何她在房內會無故的吐血昏厥?”
瑩然沉思已久,此時終於擡起頭來,“恐怕是控蠱之術。”
“以某種方法控制他人身上的蠱毒,不過必須在下蠱之前動下手腳,纔可在之後靠着那點牽連而控制蠱蟲,只要寄主無心壓制,便可得手。”
安若藍時而清醒時而癡傻,已有些瘋傻之兆,此刻確是控制蠱毒的好時機,好個韓梓麒,好深沉的心計,好歹毒的手段。
“看來,他是衝着溟兒而來,”清楚了對方的意圖,祁詡天反倒冷靜下來了,可眼中的黑暗之氣卻愈發濃烈,嘴邊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看來這次的遊戲會很有趣了,“不知瑩然可知他是如何控制蠱毒,在不近身的情況下傷了安若藍。”
“想必是用常人無法聽見的聲音來控制的,蠱蟲與人不同,聽覺分外靈敏,可被聲音擾動進而產生騷亂,引發寄主腑內受創,只是必須接近才行,離的越近,效用越好。”
劉易接着說道:“如此說來,他定是到了地宮附近,意圖用那聲音來引發安若藍身上的母蠱,只要她一死,殿下便會受牽累。”
祁溟月聽了,忽然神色一動,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父皇,溟月已知爲何她吐血昏厥,我卻無事。”
在衆人灼灼的目光下,他緩緩開口說道:“若他做了手腳,可用聲音控制蠱蟲,那麼溟月也可以。”緩緩側首,望着一旁的弦箏,一絲嘲弄的冷笑閃過眼底,“可真是巧了,方纔我正習練演箏之法,而且還用上了天音的清心訣。”
只能說韓梓麒運氣不佳,先是不知地宮深入地下,控制的蠱毒未能全發,然後便是湊巧自己正用天音心法習練弦箏,想必便是如此,擾了蠱毒的發作。
瑩然驚呼一下,“殿下習了天音?”
“不錯,瑩然爲何如此吃驚?溟月雖學了,只是還未完全貫通,只可用最基礎的清心訣罷了。”紅袖和瑩然被調出宮去辦差,回來便遇上他中蠱毒,還不知道關於天音之事。
衆人見她如此,也是詫異,瑩然此刻不止是驚訝,竟是是又驚又喜,渾身興奮的微微顫抖起來,就差沒掉眼淚了。
“殿下!天音可壓制蠱毒發作!”瑩然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平靜下來,對着他眼中全是欣喜之色。
“你確定?”祁詡天先反應過來。
“奴婢不敢亂說,先前曾說過,世上有少數幾種心法可壓制蠱毒,暫緩發作,奴婢記得分明,天音便是其中的一種,只是早已失傳,基本無人記得了,以爲世上已無人會天音,故而未曾說出來。”她也沒想到,殿下竟學了天音心法。
“看來溟月是幸運的很了。”確實,天音能懾人心神,想必對蠱毒也有效用,先前他只是無意中運用了清心訣的心法來習練弦箏,卻是意外的逃過一劫。
祁詡天在身旁鬆了口氣,抱緊了他,“也是父皇之幸。”
瑩然在一邊提醒道:“蠱毒一日不除,便有性命之憂,除非殿下時時運轉心法,否則終有被人所乘之時,殿下切莫大意啊。”
既然有了可以一搏的籌碼,接下來,該是結算之時了。
擡頭望着父皇深邃幽暗的眼,看到他眼中閃現而過的血光,祁溟月的嘴邊也揚起了些許弧度。
下了早朝,文武百官三三兩兩的出了大殿,都在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嘴上是不敢大聲議論的,但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滿了疑惑和恐懼之色。近些日子,宮裡實在不太平,先是安貴妃意圖犯上,被人關到了地宮之內,接着安轅將軍便告病在家,也不知是真的病了,還是假裝稱病,又或者是……回望身後殿內,那高高在上的無人座椅,搖了搖頭,所有人都不敢再亂說什麼。
口中不敢說,但心中卻忍不住翻來覆去的思量,這接二連三的,莫非今年蒼赫流年不利,到了內亂之時?還是如當初的國師曇無所言,是異星作祟?
說到異星,便不得不想到兩位皇子,大皇子始終如不存在一般,被人忽視慣了,也不知是不是那異星,至於二皇子,天資聰穎又甚得陛下寵愛,雖因安貴妃而失寵,但在平日看來也是守規矩懂禮數的孩子,又生就了與陛下最相似的相貌,氣度不凡,怎麼看都不似那會弒母的異星,如此說來,便兩個都不是了?是曇無算錯了命格?
繼續搖頭,聽聞國師早年得到先帝的寵信,從未錯過,這回當也不會有誤。那而今禍亂便是有人有意爲之了,只是不知是異星,還是有人刻意作亂。
昨日陛下又下了旨意,將樞密院的韓大人投入了地宮之中,誰都知道,凡是關押於地宮的,多是犯上作亂的死罪,聽說只是韓大人的幼子在後宮之中失了蹤影,陛下便因此原因而大怒?還是其中另有隱情?陛下雖喜怒無常,但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動身居樞密院的韓冀,怎麼說,那裡都是事關朝廷機密的所在,若無緣由,陛下當不會輕易下旨,把韓冀一家老小連同下人一同拿下。
在此多事之秋,卻恰逢田獵大典,正是初秋狩獵祭祀的之時,忙裡忙外的,更是人多口雜之際,也正是易出亂子的時候,但願這回切莫出事纔好啊。
臣子們擔憂着蒼赫的將來,也爲爲期不遠的田獵之事而煩心,心中直嘆臣子難爲,都紛紛祈禱切莫惹禍上身,能平安度過田獵之期。
宮人們是不管這些的,只管忙着爲祭祀做準備,到時還有各個王公貴族武將大人狩了獵物來,需要爲之清理,或取毛皮縫製,或取肉質食用,還要陛下選出最好的來作祭祀所需,可說是進進出出忙的不可開交。
韓梓麒躲在暗處,看着宮人們忙碌的身影,雖被影衛暗中四處搜尋,但他眼中仍是一片沉靜,身上白衣絲毫不亂,連一點髒污都沒有,彷彿只要隨意的站出身去,便仍是那個恍若不染人間塵埃的梓麒公子。
他利用安若藍對祁溟月下了連心蠱,本想隨後除去她,來誘發祁溟月體內的蠱毒,置他於死地,不料安若藍卻枉費他製造的機會,沒讓祁詡天死,反倒壞了他的計劃,居然以投毒的罪名被押入地宮,不明情況之下,他本想再多等些時日,看她會否被會問罪,到時她一死便可除去祁溟月,哪知卻遲遲不見她被處死,於是便猜到蠱毒之事已敗露了。
他早就以防萬一在那蠱毒上做了手腳,本是計劃偷入地宮引發安若藍體內蠱毒,但行此險招之後,並未傳出二皇子斃命的消息,宮中也不見異樣,便知道其中又出了問題。
沉靜的眼中閃過恨意,雖然祁溟月纔是他的目標,但祁詡天一樣不能放過。
想到前些日子,爹偷入皇宮與他聯繫,還未來得及佈置,昨夜便被投入了地宮。韓梓麒眼中浮現出一絲嘲弄的冷笑。
“誰叫你自作主張對祁詡天下毒的!你知道他絕非易於之人!你如此草率,他自然會有所察覺!還有那個蠢女人,虧得你還說是可用之人,眼下你看看,哪是可用?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廢物!枉費你自詡能接近祁詡天!到頭來還不只是承歡而已,什麼事都沒做成!”
“爹似乎忘了,是誰叫我進宮,又是誰誇梓麒長得俊能引得祁詡天的注意?成了公子之後又是誰三天兩頭的要我在牀上知情識趣討他歡心?你既然有膽與安煬勾結,爲何卻無膽量靠自己的能力把他從皇位上拉下來!卻要梓麒這廢物去!”
“若非先帝遺願,你以爲我韓冀何必犧牲自己的兒子送給那殺父的畜生?祁詡天他殺了所有的手足兄弟,最後連先皇都未放過,我要爲先皇討個公道!”
“要爲先皇討公道?爹不如說是自己想當皇帝,與安煬暗中來往,聽那人的調遣,要我除去祁溟月,可你分明知道,即便真的殺了祁溟月,祁詡天也會查到是我所爲,到時一樣是死!你是要兒子去送死,來換你的癡心妄想!你以爲少了祁溟月蒼赫就會亂,就有你的用武之地了?就算你掌管蒼赫軍事機密,也別小看了祁詡天的能力,恐怕到時還沒等你動手,便被祁詡天剮了,還等安煬和你裡應外合?真是笑話!”
“你個逆子!竟敢如此對我說話!你是不想活了,眼下只有爲父可以救你性命,你還敢忤逆我!”
“爹還真是大言不慚,籌劃了那麼多年,最後犧牲了兒子,什麼都沒得到,還要陪上全家性命,梓麒真是爲你不值。”
“你什麼意思?你對祁詡天說了什麼?”
“不用我說,你早知祁詡天非易於之輩,難道還不清楚,他表面看來越是平靜,爹的處境越是危險,他已知我與蠱毒有關,難道還會放過你,慢慢查明一切等你行動?爹可別忘了,他是蒼赫帝,以狡猾善變聞名的祁詡天。”
“你……你等着,若我死了,你也不會得到什麼好處!”
“多謝爹的提醒,梓麒會替你殺了祁溟月,祁詡天我也不會放過。”
“只要你殺了他們,爹成功之日,定會讓你成爲太子。”
太子?誰在乎那太子之位,韓梓麒想到那日他爹的話,眼中的冰冷之意更重了,他殺人,只是爲了自己。
在暗處遙望宮人們忙碌的身影,他的眼中又恢復成了一片平靜淡泊。
田獵之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