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侯去了白雲鎮的謝家?”聽了探子回稟,王縣令立刻派人去給李知府送了消息。
李知府得到消息,叫來幕僚商議。
“韓先生說說,冠軍侯今日的舉動,是否有什麼深意?”
被稱作韓先生的幕僚是個留着山羊鬍須的精瘦老叟,聞言捋了捋鬍鬚道:“白雲鎮謝家咱們之前已經打探過了,就是一戶尋常人家。喬拙生前與謝家交好,喬謝兩家成了世交,冠軍侯來到嘉豐,去謝家拜訪不足爲奇。”
“去謝家拜訪是不足爲奇,但冠軍侯一大早偷偷摸摸前往就有些古怪了,我總覺得不對勁。”
“大人有此感覺也是正常,一個人任何異動都是有原因的,學生建議不妨再盯着看看,畢竟只是去白雲鎮謝家拜訪,很難猜透冠軍侯的打算。”
李知府面色深沉,望着窗臺擺放的墨菊嘆道:“我是怕冠軍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去拜訪喬家故交是假,探尋喬家大火真相是真。”
說到這裡,李知府冷冷一笑:“喬家大公子呈到御前的那本賬冊不就是從喬家一位故交手中得到的,當時真是大意了,讓喬家大公子逃出生天,爲此,本官可是捱了不少罵。”
“所以這一次咱們要好好盯着纔是。”
李知府點頭:“自是不能放鬆。好在謝家只是普通人家,喬家大公子在喬家大火前後都沒去謝家拜訪,可見以謝家的層次,喬家與他家並沒有更深的牽扯,其他幾家就難說了。”
“大人,嘉豐城的朱家要格外注意。朱家那位丁憂前與喬御史是同僚,同在督察員任職。”
李知府眼中閃過恨意:“喬墨離開嘉豐前去拜訪了幾位故交,故佈疑陣,我估摸着那本賬冊就是從朱家得到的。好在姓朱的驚馬摔死了,他們就算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大人千萬不要大意,那事非同小可,焉知死去的朱御史有沒有留下後手呢?”
李知府眼中殺機浮現:“只可惜喬家遭了大火,未免惹人注意,不好把朱家連根拔起,誰成想打發走了京城來的欽差,冠軍侯又來了。早知道就不該顧慮那麼多,一不做二不休——”
“大人還是不要衝動。如今冠軍侯在明,咱們在暗,一頭霧水的是冠軍侯,不是咱們。您這個時候要是對朱家動手,反而讓他尋到蹤跡。”
李知府點點頭:“韓先生說得對,先派人盯緊了冠軍侯,他若只是單純拜訪喬家故交也就罷了,若是還打別的主意,一旦被他查到什麼,就立刻動手!”
“冠軍侯不好對付啊。”幕僚摸着鬍子道。
李知府冷笑:“雙拳難敵四手,冠軍侯這次南下不敢帶人,至於其他人不過是繡花枕頭而已,他再能耐,多派些人熬也把他熬死了!”
幕僚有些憂心:“那樣動靜未免太大了。我看大人最好趕緊跟那邊打聲招呼,就算要用人,也別用咱們明面上的人。”
“當然,從接到京城來信的時候不就給那邊遞話了,想來那邊的人也快到了。”李知府想到這些就一陣頭疼,陰沉着臉道,“倘若到了那一步,還要把錦鱗衛哄好了,真是麻煩啊,希望冠軍侯識相些,別扯出那麼多事來!”
京城那邊說了,他明年考滿就能評個甲等調任京官,這種關鍵時刻如果不是被逼得沒法子,誰願意玩火呢?
李知府想到這些,目光更加陰寒。
喬昭二人因爲從謝家得了油紙封,放棄了繼續拜訪世交的打算,早早回到了白雲村中。
人皮面具貼上去容易,取下來卻難,喬昭擡手扯了一下,把臉扯得生疼,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邵明淵見了好笑又心疼:“昭昭,你急什麼?”
“想早些看看油紙封裡是什麼。這人皮面具不能直接取下來嗎?”
“要用熱水蒸。”邵明淵說着走到廚房端來一盆熱水,叮囑道,“先用熱氣蒸臉一刻鐘,然後就可以取下來了。”
喬昭點點頭,低下頭去靠近水盆,想到某人就在一旁虎視眈眈看着頓覺有些彆扭,側頭道:“邵將軍,你先回去吧,等我取下人皮面具就去找你。”
某人端坐着不動。
“邵將軍?”
年輕的將軍無奈嘆口氣:“昭昭,這是我的房間。”
忍笑把少女的尷尬盡收眼底,男人頗爲委屈:“你讓我去哪呢?”
喬昭低了頭不再理他。
一刻鐘很短,可對喬昭來說又很漫長,好不容易熬到盡頭,她直起身來。
邵明淵忽然起身走過來,半蹲在她面前:“別動,我幫你取下來。”
喬昭眨了眨眼,剛要反對,那人又說:“取法也有講究的,你生硬往下取,萬一扯壞了留一半在臉上——”
喬昭乾脆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快取吧。”
邵明淵輕笑一聲,慢慢靠過去。
他擡手落在少女光潔的額頭上,少女捲翹的睫毛顫了顫。
他沒再猶豫,小心翼翼把人皮面具取了下來,露出那張鐫刻在心裡的容顏。
“好了?”喬昭睜開眼睛,驀地發覺男人近在咫尺,對方的呼吸纏繞着她的,曖昧無邊。
喬昭臉一熱,猛然往後避開。
邵明淵手疾眼快扶住她,低笑道:“當心摔倒,我走開就是了。”
年輕的將軍乖乖走到不遠處的椅子處坐下,心中很是困惑。
明明在他不知道她是昭昭的時候,昭昭盯着他的小腹經常目不轉睛,現在爲何對他避如蛇蠍了?
倘若喬姑娘此時知道邵將軍的想法,恐怕要冷笑一聲:這還用說嘛,男人臉皮厚起來簡直令人髮指,她若還像以前那樣,豈不要被對方吃幹抹淨了。
喬昭揉了揉臉,緩解戴久了人皮面具的不適,伸出手去:“邵將軍,把謝世伯給你的東西打開看看吧。”
邵明淵取出油紙封,打開后里面是一張空白的信紙。
喬昭接過來,把空白的信紙放到鼻端嗅了嗅,沉思片刻,對邵明淵道:“邵將軍,勞煩你拿蠟燭來。”
邵明淵取來蠟燭,喬昭舉着白紙小心翼翼在蠟燭上烤,就見白紙上隱隱約約顯露出一幅草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