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爹這麼喝酒，也從來不知道他老人家這麼能喝。 卻只見喝完酒後的兩個人對視着，咬了半天的牙，然後我爹看着我，苦着個臉，說，狗兒子，整點下酒菜來。 我說我做的菜也就能喂狗，沒法下酒，你不是不知道。 然後光頭也苦着臉看着黎夏阿姨，說，夏夏，嫂子還沒回來，你先幫忙做點下酒菜來。 話還沒說完，他倆就一起跑出去了，一起蹲在院子邊上吐。 這倆貨，大中午的還沒吃午飯，空着肚子灌下了將近七兩的陳年高度老酒，還真當自己的肚子是鐵打的？ 我們也沒多管他們倆，冰箱裡面剩下的菜不怎麼多，得去買點。黎夏阿姨從光頭身上拿了車鑰匙，就帶着我們幾個去了附近鎮上的超市，買了各種肉和各種菜。 路很近，來回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二十分鐘不到，但也就這短短的時間裡面，我爹把他自己的那些存貨也都搬出來了。 有別人送來的酒，有一直放在倉庫裡的陳年老酒，有自己釀的果酒，還有村裡買來的散酒。 各種酒，連帶着光頭帶來的酒，幾乎擺了滿滿一桌子。而我爹和光頭則坐在炕上，坐在桌子的兩側，正吃着櫻桃，慢慢喝着酒。 他倆喝的很慢，都是小口小口地喝，跟我爹平時喝酒的作風完全不符。 想想剛纔我爹吐酒的樣子，再看看我爹那日漸蒼老的面容，我想着，到底是老了，到底是歲月不留人，到底不再是他老人家年輕的時候了。 我爹之前可從來沒有這麼喝過酒。 慢點喝？原來我爹也會慢點喝。 然後我媽回來了。 見着光頭和黎夏，我媽挺高興，還有徐黎夏和徐黎紅一口一個阿姨，叫的我媽滿臉都是笑容。 我媽問我，爲啥這麼長時間不回家，我住院的事情一直沒跟她說，就說這段時間週末都去加班了，所以就沒回來。 我媽又問我手上是在怎麼回事，怎麼裹着紗布呢？我說，前幾天打碎個酒瓶子扎傷了手，過幾天就好。 然後我媽就真的信了，皺着眉頭說我都這麼大人了，還毛手毛腳的，以後可得小心點。
我心中微微流汗，心想着問我這個的幸好是我媽不是我爸。我媽這種人我隨便找個什麼理由都能騙過去，但是我爹，只要我話裡有半個字不是實話，他老人家都能聽出來！ 黎夏跟我媽一起做着午飯。買來的肉和菜很多，沒一會就先炒好了幾個菜，端了上去，好給他倆下酒。 然後又把買來的臘肉臘腸火腿海菜之類的東西切好裝盤，放在一邊，黎夏阿姨跟光頭說，我跟嫂子出去玩會，你們倆慢點喝，下酒菜都在那邊放着有的是，感覺不對勁了就提前打120。 光頭笑嘿嘿說，沒事，喝的慢，到時候我提前打個電話就行，你們玩去吧，玩的高興點。 我媽也挺高興的。 這時候我爹開口了，看着我媽，說，玩什麼玩？就知道玩！都多大的人了？都四十了，還想着玩，你小孩子啊！ 我媽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瞪着我爹。說實話，我媽每天上班工作，下了班還得做飯洗衣收拾家，哪有點清閒的時候？好不容易來了老朋友，從單位請了假，出去玩會哪裡不好？ 我爹見我媽瞪他，感覺有些沒面子，說，瞪啥瞪？還反了你了？ 我的臉色也很不好看。童年的記憶裡面有太多關於他喝醉酒的記憶，沒有一次是美好的。 當時我媽眼眶裡就含着淚，紅着眼睛就要哭，我當場就忍不住了。 我衝我爹說，喝你的貓尿，叫喚啥叫喚！ 我爹又瞪着我，說，你個狗兒子翅膀硬了哈！信不信—— 我直接打斷他，我說，你今天敢再廢話一句，我就打電話把我爺爺奶奶叫過來。 我爹就瞪我，果然不敢說話了。 我說，你再瞪，你再瞪！叫我爺爺來陪你一起喝！ 我爹低頭喝酒，瞪我也不敢瞪了，一口下去二兩酒。 氣氛一時間有些不對勁，光頭和黎夏阿姨趕緊出來打着圓場，說了幾句，我們就一起出來了，家裡只留下光頭和我爹。 黎夏阿姨扶着我媽安慰了幾句，說，什麼這麼多年了，他就這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犯得着跟他一般見識嗎？再不行，就離家出走幾個月，去我那裡住着，看他一個人在家裡怎麼得
瑟。 說了半天，也不怎麼好使，黎夏阿姨又說，你兒子這就長大了，他像你，人挺好的，等他一天天長大，看禍害還敢欺負你！ 我媽這才破涕爲笑，說，嗯，這孩子像他爹，從小長得就壯實，將來收拾他爹肯定沒問題。 這個下午肯定是你不會讓我媽去上班了，黎夏阿姨要帶我媽去市裡好好玩一下，問我們三個去不去。 徐黎紅第一個說不去，說是要留在這裡看禍害和光頭喝酒，要看最後這倆人能喝成什麼樣，最後用不用她打電話報警。 黎夏阿姨說，看着吧，肯定得進醫院，不過一時半會還沒事，不用急着叫救護車。 然後又問我去不去。 我看得出來，我媽還是挺希望我跟着一起去的，不過那天我實在沒心情，被我爹那個禍害禍害得一點心情都沒有，我說，媽，你跟黎夏阿姨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 徐黎夏說，我也不想去，就在這吧。 然後我媽就跟黎夏阿姨一起出去，我帶着那姐妹倆也沒有回家，因爲我不想回家。 要是以前，我可以自己一個人躲到什麼地方去，一個人一坐一下午，或者怎麼的都行，甚至那次真的氣大了就給我爺爺去個電話，讓他老人家風風火火趕過來給我爹幾個耳刮子。 但是今天身邊有客人，今天不行。 徐黎夏和徐黎紅這姐妹倆看出我心情不好，站在我身邊沒有說話就這麼陪我安靜着，然後又開口安慰我。 難得竟然沒吵架。 我收拾了下心情，說咱們的媽都出去玩了，咱們也出去玩吧。 徐黎紅一聽說出去玩就高興了，問我上哪裡玩去。 我說，走吧，去山上玩去。 我說…… 現在櫻桃熟過了，不過樹上應該還有不少果子。 現在桑葚應該熟了，黑紫的桑葚，還有一種白桑葚，比冰糖都甜。 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只兔子，不過遇到了我也追不上，卻可以追着它跑一會。 河裡有魚有蝦，不過都不大，吃是不用想的，不過養着玩也很不錯。 雖然春天已經過去，野菜不那麼鮮嫩，不過也可以挖。不爲吃，只是我想他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