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姐妹情深
紙總是抱不住火的,珍珍和伍士元的這種不止一次的“行徑”,時間不長就傳到洪宜章的耳朵裡。他實在不想聲張,也不想披露給老伴,但他左思右想,爲了死去的兒子,爲了他一家人的名聲,他不能不管不問,他必須從側面或從某件事情上,讓珍珍知道洪家還是有規矩的,不能讓她隨意去玷污洪家的清白。陳氏和老頭子一樣,早覺得這個兒媳婦不如棗花規矩,她理解女人失去丈夫的寂寞,她忍了很久,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但一想起老頭子半含半露的憂嘆,實在忍不住了,她決心,在一定的時候,還是要整整這個兒媳婦一頓,以保女人的貞潔,也好挽回洪家的面子。
棗花對於珍珍的事,也早就瞭如指掌,但她深知珍珍這個女人的心,她無比的同情這個同命相憐的患難姐妹。
一天晚上,棗花和珍珍在孩子熟睡以後,挖肝掏肺地拉開了岳陽死後自己命運的話題。
“珍妹呀,孩子他爹走的日子也不短了,你我的日子都不好過,孩子也已天天長大了,這今後的日子也不知你有什麼打算沒有?”棗花在試探一下珍珍。
“孩子長大了,俺倆都有巴頭了,慢慢地湊合着往前熬唄。”珍珍挺穩重。
“這以後呀,公公婆婆年齡大了,可就得靠俺倆苦飯吃了;尚若年頭好了,我們能回到老家的話,招羣和平安那可是兩個孩子呀,孩子上學呀,吃飯呀,長大娶媳婦呀,這日子可越來越艱難了。”
“再艱難,俺倆共同扛着;招羣、平安也慢慢長大了,這兩個孩子一定會支撐起這個家的,咱倆不就熬出來了嘛。”
“大妹子,你年輕,這日子還長着呢,你能忍受了這煎熬嗎?”
“俺的姐姐唻,你比俺老嗎,你不也和俺一樣的煎熬着嗎?”珍珍此時一下意識到姐姐是在考驗她,“怎麼?姐姐你的話裡有味道啊?你是不是聽說什麼了啊,你在試探俺的心?”
“是啊,誰叫你我是姐妹,同命相連麼,你的事俺怎能不關心?”
“姐姐呀,看來你在外面或家裡一定是聽說什麼了,你就直說好了,反正也不是外人;再說了,出了事,你也得替俺出出主意吧。你看呀,俺也無家可歸了,孃家兩個老的也雙雙不在了,你雖比俺強,可你孃家老的也遠在他鄉,他們也沒法關心你,俺這姐妹倆出門在外,再不相互關心體諒,還指望什麼呀?岳陽在時,俺倆也有過爭風吃醋的時候,或是鼻子朝東眼朝西的那會兒,可您寬宏大量,您有遠見,有忍耐,您全不把這些當回事,您處處讓着俺,俺早就拿您當親姐姐看待了。姐姐啊,你有什麼想說的,就別拐彎抹角了,趕快對俺直說了吧!”
珍珍的話說得都是事實,棗花從沒計較珍珍的一切,吃、穿、愛,都是讓着她的,這也是棗花天生的善良,天生的無私之心所造就的。珍珍也別無他意,也把平安和招羣當親生的兒子一樣,時時在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疼愛他們倆。棗花看在眼裡,理解在心裡,所以她特別理解珍珍現在的處境,也常在猜想着珍珍的心思,還在不斷地觀察和了解珍珍的那個情人伍士元的情況。棗花真想替珍珍出出主意,成全他們倆。
“是呀,俺早就想跟你說說,可一直沒有機會,當姐姐的哪能不關心自己的妹妹啊!聽說你有個相好的,可不知那個人到底怎麼樣?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姐姐,俺不也沒瞞你麼,那個小警官可不壞,俺跟他處處,只是想指望俺這一家子在這個鎮子裡能混下去,能指望他給俺家也給你我遮風擋雨,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妹妹呀,俺也把那人的情況打聽了一些,也不知道他跟你說過自己沒有,他娶過老婆,在兩年前,老婆因爲難產死了,又因爲戰亂,這人一直就沒有找到個合適的,別的情況俺也不知道。俺覺得,你應該多瞭解瞭解他,如果真行,你就別顧忌什麼了,改嫁過去吧,洪家的事,俺自個能抗得了,公婆的思想封建,俺跟他們開導開導,洪家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們也不會太對你作梗的。”
“姐姐呀,你替俺想得太多了,俺可真的沒想過這樣的事,那可不行,俺捨不得你這個好姐姐,也捨不得蘭英那個好妹妹,也更捨不得招羣平安這兩個孩子。等全國解放了,勢態平定了,俺和你回老家看着孩子,侍候好婆婆和公公,當然也要侍候好山裡您那兩個老的,俺和你一起守着岳陽那把骨頭渣子,安分守己的過日子,姐姐呀,俺哪有改嫁那份心啊,俺可真得謝謝您對俺的這份心情了,您可真是俺的好姐姐親姐姐啊!”
“俺的珍妹妹,你說的話可是心裡話嗎?是真心話嗎?可千萬別苦了自己啊!”
“姐,你就把我看作是自己的親妹妹吧,俺的個好姐姐,不要再往下說了……”
珍珍把棗花緊緊地抱住,哭泣了;棗花也攬緊了珍珍,鼻子一把,淚一把的。
姐妹倆越哭越傷心,她倆低低的哭泣聲在黑暗中好長好長時間才消失。
著名的戰役在激烈地進行着,雙方的部隊已經進入大決戰的階段,東從白州,西到古彭;北從魯南,南到皖北;從沂河到運河,從運河到海岸,戰爭的硝煙瀰漫着整個陵海大地。人們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地生活,都在猜測着自己的命運,說不定有一天,砲彈就落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就沒命了。
一家,也無法預料自己的命運,這一家也只能在這動盪的日月中頑強地掙扎着。